“您不是一个好夫君。作为一个父亲,哪怕我说您是合格的,可是另一个儿子呢。因为你的不负责和懦弱,被养成了这样。每句话都带着心机和阴暗,阳晖?可惜他可能一辈子都难以在阳光下欢畅的生活了。”
篱然总结道:“渡劫失败,我是值得的。没了‘想象中的阿爹’和‘完美的天帝’,我遇到了阿漠和更多真正美好的人。”
“另外,我还要谢谢你们,谢谢你们一直将我关在两殿之内,给我取名篱然。谢谢你们没有让我接触权力和你们的秘密,没让我想像执回一样在挣扎中迷失了自我。”
园子内一片安静,没人想到平时总是安静着笑盈盈、温柔纯澈的篱然会说出这些话。
审大师满意地摸着自己的白胡子,他就知道审御族长不会选错人的。这世上有很多真正聪明通透的人,或许不会将聪明的气质外放在身上,甚至不会让自己聪明起来。
正如篱然。
他把聪明放在善良后面,把聪明放在爱的后面。
这才是最难得的,最让人喜爱的。
从西滨州离开后,篱然不放心何漠的肩膀上的伤痕,跟着他来到他的住处。
篱然拉开何漠的衣服,正如他所想的,何漠表面上的轻松只是装出来。
他低着头,小心翼翼地控制着灵力,一点点地愈合着何漠肩膀上的刀伤。
温柔的木灵力舒缓着伤口,肩膀上的伤痛慢慢消失。何漠的眉头却没有松开,一直看着篱然。
他抬起篱然下巴,对上他的眼神,果然眼眶通红。他也并不是在西滨州的时候那样不在乎,那么坚强。
篱然的睫毛轻颤,就有泪水落下来。脸上是没在他人面前展现的脆弱,他握住下巴上何漠的手,委屈道:“阿漠,我难受。”
听着他小声地说难受,何漠心里一阵密密麻麻的疼,轻轻吻上篱然的眼睫,一遍又一遍的细碎的亲吻落在篱然的脸上,安抚到心里。
“阿然。”何漠说:“做我的道侣吧,让我给你一个家,永远不会散、不会变的家。”
第39章
篱然愣愣地看着何漠, 睫毛上还有一滴泪水,本来伤心的样子,现在看起来却莫名有些呆。
“道、道侣?”
到现在,他和阿漠算是都已经表明心意了。除了阿漠,他也没想过和别人在一起。可是,他也还没想到结为道侣这件事。
这世上,有很多相爱的人,有太多对夫妻,但是道侣很少。
因为道侣在结道大典上是要在天道的见证下, 签订道侣契约的,从此以后祸福相通,生死与共。
修仙路漫漫, 未来不可知。很多人哪怕已经生儿育女,也不愿意签订契约。
“嗯, 道侣,阿然可愿意?”
篱然望着何漠认真专注的神色, 缓缓笑开了,心里浅浅的不安消失不见,他搂住何漠的脖子,郑重地点头。
“阿漠,就让我们命数相连, 生死与共。”
篱然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让看似已经冷心冷清的何漠红了眼眶。
他想要给篱然一个家,又何尝不是希望篱然能给他一个家。
他想给篱然一个家, 希望篱然不要因为今天见到观湮他们,而觉得自己是多余的、无家可归的。而他自己呢,对于家的渴望,或者对于篱然的渴望,早已从很小很小的时候,这种渴望就已经入骨入血成了执妄。
最大的执妄。
现在就要成为现实了。
何漠抱紧篱然,没让他看到自己发红的眼眶和脸上的黑色纹路。
“好。”何漠道。
回阖山宗的时候,阖山宗的人都聚集在邬峙的飞行宫殿中,一起回去。一路上,邬峙时不时看看自家的小徒弟,有些纳闷。
按说经过观湮那边的糟心事,篱然就算不是黯然神伤,不是也该有些闷闷不乐的吗?
现在这一脸傻笑是怎么回事?
坐在自己对面,时不时突然笑一下,脸上全是、全是甜蜜?
所以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篱然刚才是去给何漠疗伤,疗伤就要宽衣解带,宽衣解带……
邬峙的脸黑了。
“篱然。”
没反应。
脸更黑了。
“篱然!”
“嗯?师尊,怎么了?茶凉了吗?”篱然被师尊唤回神,睁着一双泉水流过般清润的眼睛,疑惑地盯着师尊。
邬峙审视的目光在身上转了一圈,完全不懂委婉地说:“你刚才在何漠那里做了什么?”
篱然支支吾吾地脸红了,“没做什么啊。”
真的没做什么,就是答应做阿漠的道侣,就是亲亲而已。
邬峙盯着篱然闪烁的眼神,一言不发。
篱然扭着衣角,做了一番思想斗争,还是老老实实地告诉师尊了。
“我答应阿漠做他的道侣了。”
本来他没想这么早地告诉师尊的,他想等到他们准备好,一起告诉师尊,可是眼下的情况……他真的不愿意对师尊撒谎,怕是一眼就能被师尊看穿。
邬峙的心一沉,连脾气都没发。
“篱然,我告诉你。”邬峙从来没这样严肃地跟篱然说过话,“我同意你跟何漠在一起,但是,你们想结为道侣,我是不同意的。想结为道侣,先离开阖山宗吧。”
“师尊……”
篱然想过师尊会反对,但没想到是这样的强烈的反应,强烈到让他有些难以理解。
“你知道万诩他是旱魃,何漠是他的儿子,能在放逐之地活下来的儿子,你还不明白了?”邬峙语气渐渐严厉,不容拒绝和反驳,“何漠他继承了旱魃的血脉。”
“旱魃是什么?旱魃为天道所不喜,而你本是天道的宠儿。”
篱然不接受这样的理由,他第一次反驳师尊,“这样正好,说不定因为我,可以让阿漠命数变得更平和。师尊明明知道万诩尊主是旱魃,不是也在处处维护他吗?”
邬峙一愣,神色复杂难明。
篱然捕捉到师尊眼里的一丝悲伤,他有些后悔,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要怎么办,而师尊什么都没说就离开了。
篱然在原地站了一会,还是追上师尊,来到了师尊的房里。
他给师尊倒了一杯茶放在师尊手边的桌子上,然后跪在师尊的腿边,拿起师尊的手,放在自己的头上,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
“是篱然的错,师尊不要生篱然的气好不好?”
那可怜兮兮不是表面上的,是真的给人一种可怜的感觉,他蹭了蹭师尊的手,“师尊是现在篱然最信任最亲的长辈,这件事篱然没法跟阿爹说,只想得到师尊的支持。”
邬峙叹了口气,摸了摸篱然的头。这是他最喜爱的小徒弟,绝美的容颜,完美的品姓,顶级的资质,是真正的天道宠儿。
自己当然愿意给他所有他想要的,可是这件事,他怎么能答应。
“篱然,师尊同意你跟何漠在一起,这些都可以,甚至你们想有自己的孩子,我都能帮你完成。可是,不要结为道侣好不好?”
结为道侣后命数相通,为天道所恶的旱魃,究竟会怎样影响篱然,他也不知道。
篱然趴在师尊的腿上,垂下了眼睫,没有回答。虽然整个人呈现出一副乖巧听话的模样,可是那股倔强让邬峙紧紧皱起了眉头。
“现在先在一起,至少最近先不要结怎么样?”
篱然拉住师尊的手笑了起来,“我就知道,师尊最好了。”
邬峙看着篱然无邪的笑容,无奈地摇摇头,每次都是自己让步了,在他面前一步步妥协。不过这一次,到底能不能让步,现在还不能确定。
师尊松口后,篱然也松了口气。等到了阖山宗后,他就偷偷跑到原来练剑的地方。
他回到原来的身体后,自己还没到阖山宗,这个消息就传到阖山宗了,他也算是感受了一番师姐的待遇,只是这个待遇让他有些吃不消。
不能像师姐那样应付自如,他只会站在那里笑笑,越笑越难以控制。
阖山宗的弟子为何这么喜爱美人,是个让人难以理解的问题。
这个练剑的地方,是师尊专门划给他的,一般人都进不来,在这里篱然才算松了一口气。
而且这里有很多等待他的小伙伴,不仅有金猊兽,还有站其他凶兽和灵兽。
它们在金猊兽的指挥下,乖乖站成一排排,眼巴巴地等待着篱然,希望能被大佬篱然注意到,最好能求个抚摸。
“篱然!”金猊兽远远地就在一众羡慕的目光下,跑到篱然身边,跳到了他的怀里。
“篱然,你又变好看了,现在好美好美,美得我想要流口水了。”
篱然抱住金猊兽,笑道:“你想要流口水才不是因为我的美貌,是因为我的气息。”
无情被揭穿的金猊兽,在篱然怀里打了滚,装死。
篱然看向面前一排排的灵兽和凶兽,本来不对付的灵兽和凶兽,现在都乖乖一排排站好,睁着大眼睛渴望地看着他。
“你们好。”篱然坐下来,和他们打了个招呼。
兽们突然激动,忍不住想上前蹭蹭篱然,又有些害怕地止住了脚步。
“你们都愿意跟我一起去放逐之地吗?”
兽们点点头,大头小头一起,一个都没落下。
篱然开心地笑了起来,摸了摸离他最近的一只透骨兽。那只引起公怒的透骨兽,白色的骨头整只都红了起来,一脸满足地眯起双眼。
“篱然,你放心吧,他们都是阖山宗周围山里来的,从你开始在这里练剑开始,就慢慢聚集的,不属于阖山宗的御兽峰。”金猊兽跳出来,神情激昂,“我们把它们带走,去建设放逐之地,去干一番大事!一路上还会有更多兽们加入我们的!”
篱然被金猊兽的豪言壮志逗笑,他坐在草地上,神态放松,整个人在兽们的眼里都发着光,“你们还想做什么大事,我只是希望你们能给放逐之地带去一些生命的气息,我不想那里那么死气沉沉的。”
篱然的笑容里带着向往,“那里将会是我和阿漠的家,也会是你们的家,我希望我们的家能够充满鸟语花香,一片生机,希望他是一个美丽的仙境。”
眼前的透骨兽露出呆滞的目光,那是它不能想象的场景。篱然将它抱过来,温柔地摸摸他有些硌人的脊背。
“谢谢你们愿意和我一起去。”
在修士的心里,放逐之地的恐怖印象还深深残留着。在它们这里,有很多高级妖兽也未必不知道,可是他们依然愿意跟自己去。他们没那么多心思,只是因为喜欢自己或者想有个地方自由生活,就愿意跟着自己去。
它们中,有些是被人类忌惮的的妖兽,有些是被人类嫌弃的凶兽,长得或许不讨喜,可是在现在的篱然心里,都是一样的可爱,因为它们的心很美,或忠诚或执着,不会被外界诱惑和改变。
像金猊兽一样。
他曾经也喜爱美貌的东西,可是在三千界的小河边,金猊兽为了安慰丑八怪的自己,摆出一张丑丑的脸,对他说:“篱然,你看我多丑。”
那一刻,他才觉得很多美不止是在表面,他依然喜爱美,可是美变得更多了。
透骨兽在篱然的手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小心翼翼地收起凸出来的骨头,伸出骨爪蹭了蹭篱然的手指。
篱然捏了捏他的骨爪,释放出灵力安抚有些激动到骨头错位的透骨兽。
感觉到透骨兽和其他兽们舒适的叹息,篱然心情更好了。
不过,虽然这些灵兽和凶兽们不是属于阖山宗的,但是都是阖山宗外围广袤的山林里来的。他就这样带走的话,会不会又让师尊觉得自己“吃里扒外”,这算不算是公然挖了阖山宗的“墙角”来填补“家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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