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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池嘉言其实是真的没吃饱，也是真的觉得浪费。

　　他今年才十三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因为稍微有点营养不良，他看上去比同龄的孩子还要小一些，要不是长得很可爱，真的瘦得有点惨不忍睹。

　　他其实不算非常穷，可是他需要攒钱。

　　言灵的能力并不是万能的，至少就不能无中生有，也不能对自己生效，池嘉言目前还没办法靠这个赚钱。他现在的生活来源于以前父母留下的部分存款，也有叔叔作为监护人继承了爷爷遗产，每个月应该给他的那一部分。

　　不过除了有求于他的时候，他那位叔叔总是把钱放在银行，按时叫他去取，彼此之间很少见面。

　　池嘉言也在堂哥池瑞的学校就读，旁人看上去他们似乎过得没有什么不一样，其中心酸只有池嘉言自己清楚。

　　陵霄看他像个兔子一样吭哧吭哧把泡面都吃光了，才用手指在桌上敲了敲：“好了。”

　　这语气不自觉间倒是和未来的他一模一样。

　　池嘉言不知道，还以为他想起了什么，不由得十分紧张。

　　对上那怯生生的眼神，陵霄感觉有点头痛。

　　“言灵。”陵霄这么称呼道，“你再讲一次我们怎么认识的。”

　　池嘉言愣了愣，思绪仿佛真的飘回了很久以前。

　　他手肘撑在桌上托着脸，眼神澄澈又温柔：“那天好像是个下雨天吧……我在雨里发现了一只小猫……就是小黑。”

　　“这里讲过了。”陵霄打断。

　　“诶？”好像是哦，池嘉言有点苦恼了，他和哥哥之间好像真的没什么好讲的，听起来就是一面之缘的关系。

　　陵霄苍白的脸庞在灯光下似乎有着冷光，一双凤眸里也不含丝毫温情。

　　若是非要找一点属于人类的情感的话，池嘉言只能看见一丝不信任和疏离。

　　如果真的按照实际情况讲了，他觉得这个失去记忆的哥哥，肯定不会留下来陪他了。等到他死的那天，哥哥也会把他像一个陌生灵魂一样带走，不再是特别的那个。

　　池嘉言重新说的时候，就说得有点离谱了。

　　陵霄一边听，一边皱起了眉头。

　　开玩笑，他怎么可能经常来看这个人类？还是这个人类最好的朋友？还背过这个人类？还住在这里？

　　除了是个言灵之外，陵霄真的没看出来他有什么特别。

　　池嘉言怕他不信，一抬腿把脚放在桌上，果然，脚踝处肿得老大。

　　“看。”池嘉言心虚的展示，“今天我扭伤了脚，是哥哥背我回来的。”

　　陵霄无从考证。

　　若不是没有命盘的指示不能随意进行时空跳跃，他真的想穿越一下看看自己都干过什么。

　　陵霄沉吟了片刻，屋子里有一瞬间的气氛凝滞，不，是夹杂着泡面味道萦绕其中的气氛凝滞才对。

　　太有人间烟火气了。

　　他伸手在黑袍里掏出一个小玩意，是一副精巧的骨架。

　　那个骨架被拿出来放到桌上就立刻吸引了池嘉言的注意。

　　“这是什么？”池嘉言伸手去拿。

　　“真话骷髅。”陵霄道，“现在对着真话骷髅回答问题。我问你，我每次都是怎么来的？”

　　池嘉言紧张的吞了口口水，伸手指了指他的手表：“这个——哥哥你好像是转动这个才来的。”

　　真话骷髅的牙齿开始不停的“咯咯咯”的打起架来。

　　“我是谁？”陵霄继续问。

　　池嘉言不知道自己回答得有没有通过测试，只是感觉背心一阵一阵的发凉，他打了个哆嗦，却毫不退缩的看着陵霄的眼睛：“你是死神。”

　　真话骷髅的牙齿继续一张一合的快速“咯咯咯”的响。

　　果然，这个言灵没有说谎。

　　陵霄收起了真话骷髅，开始接受真的是未来的他曾经来过这里。

　　门忽然被敲响了。

　　“叩叩。”

　　有个女生的声音在说话：“嘉嘉？你在家吗？”

　　池嘉言倏然睁大了眼睛，却不像是被吓到，更像是不敢出声。

　　陵霄正要发问，却被他伸手捂住了嘴巴。

　　池嘉言很小声的哀求：“哥哥，不要说话。”

　　大胆。

　　陵霄眸色一沉，这言灵竟敢捂住死神的嘴。

　　他冷冷的站起来，却听那女生又问了一次。

　　从他们这里可以看见门缝里女生的影子，令人意外的是，一张百元面额的钞票从门缝下面塞了进来。

　　“嘉嘉，如果你在家的话记得收起来哦。”女生的声音很好听，听起来也不过十七八岁，“我明天要去表演啦，我爸奖励我零花钱了。你要去买点好吃的，知道了吗？”

　　女生说完这些，门缝里面的影子也就走开了。

　　直到门口恢复了安静，池嘉言才怅然若失的松了一口气，继而眼圈就微微发红了。

　　陵霄：“你的朋友？”

　　池嘉言赶紧摇头：“不是的！”

　　陵霄觉得和人类在一起混够了。

　　“是于小秋。我小时候都叫她秋秋姐的。”池嘉言否认，“她不是我的朋友。我也没有朋友。”

　　陵霄：“……看起来不是你说的这样。”

　　池嘉言静默了几秒，收拾好心情强撑出个微笑：“像我这种人，最好还是不要和普通人做朋友了吧。她想帮我没错，可我不能害了她啊。”

　　因为担心自己不自觉的害人，所以都到了要假装自己不在家的地步吗？

　　陵霄明白了。

　　池嘉言去捡起来那张钱，准备把它放到一个大盒子里。

　　盒子里钱还不少，一块的五块的等等，各种面额都有，看起来不是一天累积而成的。

　　那个于小秋应该不是第一次从门缝里塞钱给池嘉言了，而池嘉言都没动过，这来自于别人的关心对他来说像是难得的瑰宝，他舍不得花掉。

　　在这间凌乱邋遢的房子里，个子矮小的池嘉言身上穿着一件廉价的T恤，因为太瘦弱，背后的蝴蝶骨都隐隐凸起。

　　他的晚餐是两碗泡面，唯一能听他说话的活物是一只小黑猫。

　　然后，他执意想要留下的朋友，还是这世上的人最害怕的人物——死神。

　　不知道为什么，陵霄制止了他要装进那张百元钞的动作。

　　“有问题。”陵霄道。

　　“嗯？”池嘉言疑惑，“怎么了哥哥？”

　　陵霄拿过那张钱，他能看见钱上萦绕着层层黑气。他动了动手指，将那丝黑气吸入了指间，感到一丝微小的能量正在充盈入体。

　　“这张钱的经手者来自冥界。”陵霄道，“给她钱的人已经死了。”

　　池嘉言脸色大变：“……谁死了？”

　　陵霄却并不回答这个问题，他闭着眼睛，身形极为高大，一瞬间凛冽的气势骤然出现。

　　原本趴在沙发上小黑吓得浑身毛发倒竖，“喵呜”直叫。

　　陵霄像是在神识里和谁说话。

　　语气变得十分冷淡。

　　“噬魂兽们都死光了吗？叫鹿呈立刻来见我。”

　　

 

    

第11章 

　　陵霄收起神识，看见少年苍白的脸上忧心忡忡，捏了捏眉心道：“最近有没有看见奇怪的鬼怪在这这里出没？”

　　池嘉言回过神：“啊？哦……奇怪的鬼怪吗？”

　　陵霄正好整以暇的等着他回答。

　　池嘉言赶紧挑重点说：“我就没觉得有不奇怪的鬼怪。比如楼道里那个面对着墙角放空的，我记得我很小的时候就看见他在那里了。算起来大概都有十几年了吧，他这么多年都不累不饿吗……还有啊，有一段时间有几个鬼怪老是跟着我，议论我是什么大人的童养……媳？”

　　话说出口，池嘉言就小声惊呼出声，立刻止住了话题。

　　他这时才反应过来那些鬼怪说的“那位大人”，很有可能就是只的死神大人。

　　鬼怪们并不敢说出陵霄的名讳，因为这好像代表着一种召唤，他们便都用“那位”来代替。

　　陵霄却似乎根本没在意这些话，也没留意池嘉言又烧起来的脸。

　　他凝视着那张百元钞，神色冷淡，池嘉言能从这种冷淡中看到一股不怒自威之意。

　　说话间，窗外有人在敲玻璃。

　　不对，那或许……不是人？

　　这里可是三楼。

　　窗外那人身穿灰色长袍，赤着双脚。

　　他额头上有一对小小的鹿角，人中也和人类不同，是一条显眼的红线。

　　他正趴在玻璃上往里面看，确认了死神就在屋内，他兴奋的一使劲，玻璃便应声而碎。

　　“陵霄大人！”他就这么赤着脚踩着玻璃渣走了进来，“咦，这个小鬼是谁？我的新搭档吗？可是他看起来好小，现在命盘已经堕落到雇佣童工了？这样是违法的吧，讲真，我反对参与一切违法行为。”

　　“……这里有门的……”池嘉言不能理解这人的脑回路，只是弱弱的说，“你的脚……在流血……”

　　这人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脚，果然脚心扎着几块碎玻璃，满不在乎的随手拍掉，任由鲜血直流。

　　池嘉言看着都觉得肉疼。

　　陵霄道：“鹿呈，你的速度降低了不少。”

　　来人正是鹿呈，一下子跳起来喊：“冤枉呀，您发的定位也太坑了！这个位置很难找的。还有啊，现在是我的下班时间。我也需要休息的。早就说了我需要搭档需要人手，孤魂野鬼现在也与时俱进了哪里像以前那么好抓！现在有些鬼怪为了逃脱追捕竟然藏身道观你敢信？虽然他们所谓的信仰都是不存在的，可是这样也真的很好笑了，那些假道士也是抓鬼的好吗——”

　　“闭嘴。”陵霄冷道。

　　鹿呈讪讪收回笑容，悄悄地看向池嘉言。

　　而池嘉言在看他家通风良好的阳台窗户……又要花钱了……

　　陵霄的黑袍被灌进的夜风吹得翻飞起来，白皙的肤色发着冷光，他把百元钞递给鹿呈。

　　鹿呈赶紧接过了那张钞票，满脸不可置信：“您大晚上的专程把我叫过来，又是为了让我跑腿买外卖？”

　　连池嘉言都被这话叫回了神：“又？”

　　陵霄面无表情：“我叫你闻闻上面的死气。”

　　只见鹿呈闻了之后出现了迷茫的神情：“嗯？好像是将死之人的死气，但是呢，又夹杂着鬼怪的气味。怎么说呢，好像这个人已经死了，又好像还没死，怎么会这样？”

　　“死灵附体。生魂恋舍。”陵霄说，“只有这两种可能。”

　　池嘉言似乎明白了一点点他们说的什么，不由得抓住了陵霄的袖子：“哥哥？是秋秋姐的爸爸死了吗？”

　　鹿呈看着他抓住陵霄衣襟的动作，惊得眼睛瞪得溜圆。

　　这、这、这是不是太亲密了？！

　　要知道，这位大人可是最讨厌和任何生物接触的！

　　四舍五入就是结婚了！

　　这、这对方还是小孩子，这位大人是不是变态啊？

　　陵霄听得到鹿呈的想法，伸手一揪，把鹿呈额上的小鹿角揪掉扔向窗外的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