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互通

　　一瞬间, 玄烛思绪翻飞。

　　原本还在想着是否要告诉闻青默自己的来历，原来其实他已经知道了自己不是玄烛了。

　　玄烛感觉到对方抱得很紧，紧紧箍住他的胳膊好似怕他会因此逃离一般。

　　虽然他确实受了惊吓，但思及闻青默醒来后说的一席话，他并不认为这个结论是他突然得来为此质问他的，所以也并没有惊恐到落荒而逃的程度，况且也没什么好逃的。

　　玄烛双手放在闻青默的背后，任由他抱着，不动声色道：“我曾说过, 玄烛就如修真界所流传的那样，死于当年那场天劫了。”

　　闻青默沉默片刻，道：“逝者已矣, 生者如斯。”

　　其实闻青默适才那句话已是对他的回答了，说他矫情也罢, 玄烛还是接着问道：“我不是曾经的玄烛，你会介意吗？”

　　闻青默轻轻推开玄烛, 两人直视对方，然后闻青默露出一抹浅笑，道：“你我此后对彼此都再无隐瞒，你知我是谁，我也知你是谁。”

　　这人轻而易举地打破了玄烛心中的顾虑, 只是轻拢慢捻地拨动了玄烛心中的琴弦，便让他彻底缴械投降了。

　　玄烛佯装不甘示弱道：“我还没说我的名字。”

　　“季无忧。”闻青默吐出他的名字，又轻唤道, “无忧。”

　　怎么觉得恢复了宁卿陌记忆的小徒弟更聪明了。

　　也不对，小徒弟一直都很冰雪聪明。

　　而有如此玲珑剔透心思的人是他倾心之人，看来以后什么事都不能瞒着他了。

　　玄烛在闻青默叫了他一声后，应道：“是。果然不愧是……”他拖长了音调，在看到闻青默毫不遮掩眸光中浓烈的情谊后，情不自禁地吻上了对方的眼睑，他感受闻青默眼睑的颤动，退开一点后，注视着对方，“不愧是我的小徒弟。”

　　当年也是，闻青默或许已确信了自己不会有事，却没有当场告诉他。或许有部分是为了逼他看清自己的心，明明痛了一百多年，醒来后却还摆出一副自己没事的样子，如此勉强自己，他其实直到现在还是觉得心疼，大概就是明白他这份心情，所以对此只字不提。

　　在这世间，心意相通之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他并不想用这些话给任何人压力，只要对方而今知道他的心意已是幸事，又何必再去纠结这些过去。

　　玄烛继续道：“我从另外的世界而来，有玄烛的所有记忆，也一直觉得自己再活一次真的很幸运。所以我并不认为自己不是玄烛，自在这个世界第一次睁开眼后，我便既是季无忧，亦是玄烛了。”

　　这些话显然很符合闻青默在重新恢复了记忆后的所思所想，而他也仅仅是“嗯”了一声，但这一字却仿佛道尽千言万语。

　　“你又是如何只晓的？”玄烛稍一思考，补了一句，“难道是凭我那些与这个世间不符的话？”

　　“这是一点。”闻青默又一次抱紧玄烛，他好像得了皮肤饥渴症一样，一分一秒都不想和玄烛分开。玄烛也乐在其中，感受着脸颊被蹭了蹭，听到闻青默又道，“过去这么多年，人总是会有所改变，可也不会变得这么彻底。而我当年恰巧救治过玄烛，师父两次引导我不小心残留在内府里的魔气时，我已察觉出了你的灵魂与他有些不同。

　　“最重要的一点是，玄烛爱玄淮，你却对玄淮无一点感情。“

　　“谁说的……”玄烛想逗一逗闻青默，但一个凌厉的眼神望着他后，他干咳一声，连忙转了话头，立誓一般，“是的，我确实对玄淮一点感情都没有，我要是有哪怕一点点感情，就天打雷——唔。”

　　玄烛的嘴被捂住。

　　“既然说到这个，那我们接下来说点正事吧。”闻青默突然转变的一本正经让玄烛愣了一下，只听他道，“师父，你的第四次散仙天劫很快就要来临，我知你这一百四十九年在我身上废了全部心力，根本没有机会闭关，散仙之劫又一次比一次凶险，大意不得。现在离渡劫还有一些时间，不管是长是短，师父应入定调息才是。我的那些过去，师父渡劫后，再慢慢看。”

　　哪里不太对，这接下来他们两个不应该继续互诉衷肠吗？

　　为何这话题会突然跳转到他渡天劫上了……好吧，虽然他确实快要渡天劫了，想在渡天劫前好好与爱人相亲相爱一番，留下美好回忆……

　　呸呸呸，这种想法真不吉利。

　　玄烛及时打住：“现在立刻马上？”

　　闻青默松开了一直抱着玄烛的手：“师父，你将陨星琉印灯给我。”

　　玄烛“哦”了一声，没有多问为什么，将仙器交给闻青默，看闻青默收入了乾坤袋内，随后又被催着赶紧打坐调息。

　　玄烛盘腿坐下后，隐隐觉得这事没有这般简单，可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显然现在的闻青默成了比他还富有人生经验的修士。

　　这时，他突然想到还未告诉澹台嫣和楚子拾完美解决了感情问题，他张嘴想对闻青默说，便听他道：“楚道长他们那边由我来告诉，师父你入定吧。”

　　玄烛抬头望向闻青默：“是不是太着急了？”

　　“天劫快来了，你还如此散漫，不该。”

　　听听这语气，多像个前辈教训后辈……而且他还觉得用这种口吻，板着脸和他说话的闻青默严肃的很可爱。

　　他真的没救了。

　　回了声“有理无言”后，玄烛便专心入定了。

　　这一百多年，玄烛完成了一边治疗黑仞，一边帮助闻青默制造幻梦的分神过程，看似轻松，其实对于当年和怨气缠斗时最终也未恢复完全的元神而言，实在是一种极大的负担，而今闻青默无事，他身心皆放松之后再入定，便彻底进入了无我无他的状态。

　　闻青默生怕周围的一切扰了他调息，又在玄烛周围施了一个阵法。此阵法除了可以隔绝外物的侵扰外还有其他益处，布置完一切后，他用传音石让澹台嫣和楚子拾回来。

　　闻青默只是用传音石告诉两人可以回来了，当时他们以为是玄烛让闻青默来说，打消他们担心两人关系的顾虑，没想到一回来却看到玄烛那样子，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澹台嫣惊疑不定道：“玄烛他这是怎么了？”

　　“他没事。”闻青默道，“嫣姐姐，楚道长，你们以后还是叫我闻青默即可。”

　　澹台嫣听得出来闻青默这一声“嫣姐姐”叫的真心实意，原先对于魔君宁卿陌产生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惧意也就此消散，她忍不住笑了笑，应了一声：“小青默。”

　　至于楚子拾，他不像澹台嫣那么心大，做不到和之前一样对待闻青默，不过却也神奇的因为对方的三言两语没了起初的畏怯。

　　大概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因为玄烛吧，毕竟他们是那样的关系了。

　　待两人放松下来，闻青默便道：“师父的天劫即将到来，我要去找一样东西，一时半会儿回不到这里，拜托你们先帮忙看守他。”

　　澹台嫣向前一步，拉住了闻青默的手：“青默，你要去哪里？”

　　闻青默看了眼被牵住的手，再说话时平缓的声音柔和了一些，他抽出一只手，将先前玄烛给他的陨星琉印灯交给了澹台嫣，另外将陨星琉印灯的运行之法也告诉了澹台嫣。

　　澹台嫣虽然还是一脸懵逼的状况，但却觉得闻青默此次去是去做什么冒险之事：“小青默，你……”她知道闻青默要找的东西肯定与玄烛渡劫有关，想说你要相信玄烛绝对可以安全渡过此次天劫啊，如果寻找那样东西有风险的话，那还是不要去了，玄烛肯定也希望你在这里陪着他……可她知道这样的话只是自我安慰的言辞罢了，故最终也没有说出口，只能泄气地问道：“玄烛知道吗？”

　　闻青默看了一眼玄烛。

　　这一眼已让澹台嫣明白玄烛绝对不知道，一下着急了：“不行，你不能去。虽然我不知道你要寻的是什么，但你合体期，我大乘期，怎么想也该是我这个大乘期修士去找吧。”

　　闻青默拍了拍澹台嫣的手：“嫣姐姐，放心吧。那东西是我千年前放置在一处洞穴内的，这世间除了我再无人可以找到。”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宝物吗？”

　　闻青默不置可否，而后松开澹台嫣的手，看向楚子拾，颔首道：“楚道长，拜托了。”

　　作为一个全场修为最低的修士，楚子拾认为自己只能做到该做的事了，也就是按照闻青默所说守在玄烛身边：“放心，只要是力所能及之事，我定义不容辞。”

　　澹台嫣还是很不安：“但……要是你还没回来，玄烛醒了怎么办？”

　　“他暂时不会醒的。师父他这一百多年太累了。我布了一个阵法，可以聚集周围所有的灵气以供他短期内的调息，至少在七天之内，他都不会脱离此阵醒来，我七天之内一定回来。”闻青默说到玄烛时，眼神里不自觉地怀着疼惜，“嫣姐姐，别看我现在只有合体期的修为，但地魔的法力又岂是那么容易吸收，如果要按照实力来说，我说自己是大乘前期也不过为。”

　　澹台嫣吓了一跳，如真像闻青默所说，他其实是大乘前期修为，那目前在这个修真界，还真没几个人是他对手。

　　毕竟这个修真界，连进入洞虚期的修士也屈指可数，大乘期更是都在闭关修行，以求能在天劫来临时多一份保障。

　　“吼。”忽然，一声狮子的吼声从三人的背后传来。

　　闻青默转身，看到黑仞从地上爬起来，平时凌厉的金色竖瞳很是霸气，现下因为初醒还是迷迷糊糊的。他走到黑仞面前，低下头，然后在黑仞脑门上印下一吻，轻声道：“小笨蛋。”

　　在这一百多年的沉睡中，黑仞被重创的妖元已完全被修复，那些曾经被它自己所封闭的记忆也就此恢复，它听到这一声熟悉的称呼，两滴眼泪瞬间从圆滚滚的眼瞳里滚落下来。

　　随后，它伸出舌头，舔了舔闻青默的脸颊，闻青默因此笑了笑。看到主人不同在魔界时冷寂的表情，这一刻全然的欣喜欢愉，它也止不住高兴。

　　“黑仞，照顾好玄烛，要是你这位主人出了什么事，唯你是问。”

　　“吼——”

　　——遵命。

　　黑仞迈着威压霸气的步子走到玄烛身边，而后一屁股坐下来，展现出时刻警戒的姿态。

　　澹台嫣望着御剑而去的背影，对楚子拾忽然感慨道：“子拾，要是在现代剧里，宁卿陌一定是个霸道总裁攻，当他遇到了真爱后，就此变成了霸道总裁加温柔攻。”

　　楚子拾又听不明白澹台嫣再说什么了：“……赶紧用这仙器给玄烛调息吧。”

　　“对了，我运行陨星琉印灯时，你要是无聊的话，这本书给你打发时间。”

　　澹台嫣把一本蓝皮封面的书甩给楚子拾，楚子拾接过，一眼看到书名是《我与冰山修士同修的一百天》，作者叫邈邈道人。

　　同修？

　　“这是何书？”

　　楚子拾这问题并没有人能解答，因为澹台嫣已点燃琉印灯迅速入定，进入了帮助玄烛加快和稳定调息的过程。

　　有种不妙的预感，但也不知为何这书像是有种神奇的魔力，楚子拾缓缓地翻开了封皮，一眼看过去，一开始便是极其火辣的内容，这也就算了，最劲爆的是——这内容里的俩主角名字竟然是叫季无忧和闻青默！

　　老脸变番茄的楚子拾石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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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卿陌站在书房内，听到敲门声。

　　“进。”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宁卿陌双手负后，转身，看向似乎永远笑意盈盈的修士站在他面前，不怒自威道：“谈阳羽，你应该记得尊上当初对你说过什么吧？”

　　被称为谈阳羽的修士微低着头，语气轻快却又不失恭敬：“属下怎敢忘，尊上让我不论何时都听您差遣，在人界，宫主您是唯一可以命令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