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陌道：“我们在地底人王国度过的时间是七天。”

　　洛风城：“这很正常，黑塔副本和现实世界的时间流速并不相同。有时候两者的时间流速是一样的。有时候黑塔副本里过去了一天，现实世界过去两天。有时候黑塔副本过去两天，地球上才过去一天。”

　　唐陌明白洛风城的意思。就拿他参加过的游戏来说，打地鼠游戏的时间流速和现实世界一样，所以唐陌才能从傅闻夺那里得知自己的时间错乱了，从而完成游戏。但红桃王后的宝石城堡则不同。唐陌在里面只待了几个小时，出来后地球时间竟然过去了两天。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唐陌简单地将自己和傅闻夺在集结副本里遇到的事情说了一遍。他没有说具体的游戏内容，更没有说两人坑骗21个玩家的过程，主要说了怪奇马戏团的事：“这个马戏团我在以前参与的游戏里听说过，也参与过和它相关联的游戏。它是地底人王国非常重要的一个组织。按照我的推测，恐怕还有更多的黑塔游戏和这个马戏团有关。”

　　洛风城拿着笔在桌子上轻轻地敲了两下，抬头看向唐陌：“香蕉酒馆，怪奇马戏团。这是我们目前已知的两个地底人王国的大组织。18年黑塔2.0版本更新以来，两次集结副本都和它们有关。”洛风城目光一顿，他忽然拿起笔，在纸上画了起来。他似乎在画一张地图，可是他的画太过抽象，唐陌没法从这些弯曲的线条里看出具体的位置。

　　洛风城停下笔，定定地看着唐陌：“集结副本和其他所有副本都不一样，一般而言，集结副本是没有生命危险的。哪怕游戏失败，也只会获得游戏惩罚，得到新的任务。顺利完成惩罚任务，就可以离开副本。那么借助集结副本，唐陌，我们或许可以真正地了解黑塔，至少是了解地底人王国和怪物世界。”

　　唐陌也想到：“这次我确实把地底人王国的都城逛了个遍。集结副本对玩家没有固定的区域限制，可以任意走动。如果下次集结副本的位置放在怪物世界……”唐陌伸出手，在洛风城画的地图外，圈了一个圈：“那就可以知道更多关于黑塔世界的信息。”

　　两人互视一眼。

　　“掌握越多的信息，面对新的游戏，就会有更大的把握。”洛风城笑道：“甚至以后，如果条件允许，玩家还可以借势。所以，集结副本是一定要参加的。不仅仅是进去提升自己的力量，还可以获取更多的信息。下周，杰克斯、唐巧他们就要一起去挑战黑塔一层了。”

　　唐陌微微一愣，很快他道：“以杰克斯和唐巧现在的实力，不出意外，他们会顺利通关。这次集结副本里我遇到的所有玩家都是通关黑塔一层的，他们中确实有强者，但有的人远不如杰克斯。”

　　洛风城抓住了关键词，他道：“看来你和傅少校是这次游戏里唯二的黑塔二层玩家？”

　　唐陌愣了一瞬，很快承认：“是。”

　　和聪明人说话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处是有些事只要点到即止，对方立刻会懂你的意思，说起话来特别方便。但这同样意味着，对方也能从你的只言片语中察觉到一些你没透露的信息。

　　唐陌仅仅说了一句“遇到的所有玩家都是通关黑塔一层的”，洛风城立刻想到整个集结副本里只有他和傅闻夺是黑塔二层玩家。如果他再想得深一点，说不定还能猜到他和傅闻夺的游戏任务。这就是聪明人的可怕之处，和他们说话你必须时刻小心，很可能随时暴露自己。

　　不过以后，就再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唐陌静静地看着眼前年轻的洛风城。从他们初遇至今，已经过去了四个月。没有黑塔，唐陌这辈子不可能见到洛风城这种国家高级机密人员。地球上线后，唐陌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上海度过的。在这里，他认识了陈姗姗、小胖子，认识了洛风城、杰克斯。

　　如果他接下来决定留在上海，无疑会轻松很多。他不是阿塔克的成员，可洛风城、杰克斯并没有把他当外人。哪怕他和洛风城之间互相有些忌惮，没有真正成为推心置腹的朋友，但基础的信任却并不成问题。

　　但是，一边是陈姗姗、洛风城和熟悉的地区，一边是远在北京、可能根本没活下来的好友，最多再加上一个傅闻夺。

　　唐陌勾起唇角：“明天，我和傅少校离开上海。”

　　洛风城唇边的笑容慢慢顿住，片刻后，他道：“我以为你会留下。”

　　唐陌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对：“什么？”

　　洛风城：“你和傅少校以后是想一起组队，进行黑塔游戏吧？”唐陌没有说，但要猜到这一点对洛风城来说并不是难事，他道：“是姗姗出的主意。唐陌，你不是阿塔克的成员，甚至我并不知道现在的你到底拥有怎样的实力，但是你留下来，阿塔克出了什么事你不会置之不理。要是以后我攻塔失败死了，你很有可能代替我，成为阿塔克的领头者。”

　　唐陌心中一惊，他意识到了什么。他很快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从两周前洛风城推荐自己和傅闻夺去参加这次的集结副本游戏，到现在他们赢得游戏出来。

　　唐陌道：“两周前，你是故意告诉我这个集结副本，让我去参加的。”

　　“没错。”

　　唐陌：“陈姗姗的主意？”

　　洛风城：“是她的主意，也是我的主意。你要离开，阿塔克的实力会有所下降。这是我的考虑。那个小姑娘想的或许没有我这么复杂，她和小胖子更多的是不想你离开。她告诉我，她有种直觉，你和傅少校如果参加了这次集结副本，将会感受到你们两人组队后飙升的游戏难度。你会犹豫，以后要不要和傅少校同行。这是劝你放弃和傅少校组队游戏的最好机会。”

　　唐陌的脑海里浮现出小姑娘那张永远冷静的脸，他忽然觉得有点好笑。陈姗姗的异能超智思维，没想到她居然会用在这种地方。她猜的没错，在知道自己和傅闻夺组队后触发了“全民公敌”效果，游戏难度增加到与21个玩家对抗时，唐陌确实有后悔过。可是最后，他还是决定了组队。

　　天平的一端是飙升的游戏难度，另一端是优秀的队友。

　　“怪奇马戏团的惊喜之夜”的游戏结局，给了唐陌最好的答案。一个好的队友，比困难的游戏更重要。

　　唐陌问道：“陈姗姗、小胖子他们在医务室吗？”

　　洛风城摇了摇头：“他们和杰克斯、唐巧去参加了一个现实副本，最近发现的。恐怕还要过几天才回来。你要等等他们吗？”

　　唐陌明天就要走，几个小朋友过两天才能回来。

　　唐陌沉默了一会儿：“不等了。”

　　洛风城早就猜到了这个答案。

　　两人又简单地聊了一会儿，当唐陌起身准备离开时，洛风城看着唐陌的背影，忽然开口：“如果我拥有异能，或者我成功通关黑塔一层并活了下来，获得了异能。唐陌……或许，我和你也会是很好的队友。”

　　唐陌的脚步停住，他转过头。看着洛风城脸上淡定的笑容，唐陌想起了两人第一次见面时的事。那时他怀疑洛风城是偷渡客，又怀疑他的黑塔研究员身份，现在一想，竟然已经过去了四个月。

　　唐陌想了想，道：“你会拥有异能的。”你会通关黑塔一层，你也会拥有异能，会变得更加强大，至少足以自保。

　　洛风城笑了：“我也希望如此。”

　　两人定定地看着对方。一分钟后，唐陌笑了，洛风城也笑了。

　　“再见。”

　　“再见。”

　　大门咔嗒一声关上，唐陌离开了洛风城的办公室。

　　在停车场里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上午，唐陌来到商场一层的服装店。当他走进服装店的时候，他忽然心中一凛，伸手挡在了自己脑后。一道猛烈的攻击从唐陌的脑后而来。唐陌纵身向前一跃，在地上打了个滚，稳住身形后，一脚扫向身后的男人。

　　男人侧身避开，同时一拳迎上去。

　　拳脚相加，每一个拳头都破开空气，发出猎猎风声。他们毫不留情，向着对方的死穴而去。两人以恐怖的速度在服装店的各个角落里蹬墙借力、攻击对方。唐陌一脚踹在墙上，整个人凌空翻起，越到男人的后方，右手握拳砸上去。

　　谁知男人早有防备，他脑袋一偏，左手握住唐陌的拳头，右手向后抓住唐陌的胳膊。唐陌惊讶地睁大眼，回过神时已经被傅闻夺按在了地上，擒拿住了四肢。

　　腰后的小阳伞抵在地上，咯得唐陌生疼，他扭了扭自己被扼住的脖子，无奈道：“……我这算是负重培训么，傅少校？”

　　傅闻夺收起手：“敌人不会管你是不是身上背着包，或者正在睡觉吃饭。”

　　唐陌从地上爬了起来，拍拍身上的土。他看向傅闻夺：“走吗，北京？”

　　傅闻夺的动作有一瞬间的停顿，很快他转身走向大门，不动声色地勾起唇角：“走吧，北京。”

　　这家位于浦东区的商场里住着七十多个玩家，两个玩家的离去并没有造成任何的轰动，甚至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的离开。唐陌背着一个小包，里面放着少量的水和食物，再加上一份从上海前往北京的华夏地图。他和傅闻夺就这样上了路。

　　他们看上去就像地球上线前普通的驴友，轻身便行，走在太阳下，向着北方而去。

　　当然不可能真的就这么一路走到北京。一千多公里的路程，真走得走一个月。傅闻夺在路上找了一辆废弃的越野车，他试着启动了一下，两人便坐了上去。傅闻夺驾车，唐陌坐在副驾驶座上看地图。

　　车子驶过一家警察局，唐陌快速道：“等一下，我想进去看看。”

　　傅闻夺转首看了他一眼：“这里？”

　　唐陌点点头。

　　傅闻夺没有多问，他把车停下，唐陌一个人走进了警察局。空荡荡的警局里没有一个人，桌椅被人翻乱，警局里也是一片狼藉。唐陌在这家警局的警员办公室里找了许久，没找到任何枪支。他很快走到三楼，看到走廊尽头的“武器库”标志，他立即走过去。

　　精铁做成的大门早已被人敲烂，武器库里空空如也，不要说手枪、狙击枪，连一根电击棍都没有。看来在地球上线后，早就有不少玩家来到这里，拿走手枪等武器。

　　唐陌仔细地再找了一圈，仍旧没找到一把枪。他回到车上，傅闻夺看了他一眼：“没拿东西？”

　　唐陌：“本来想去找找看有没有枪，可惜早就被人拿光了。”

　　傅闻夺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地球上线四个月，唐陌到现在才去找枪，这十分奇怪。以他现在的实力，根本不需要拿枪自保。可以威胁到他的敌人也不是一把枪就能解决的。但是傅闻夺没有多问。他神色平静地将手伸进自己的口袋，下一秒，一道银色的亮光从唐陌的眼前一晃而过。唐陌定睛一看，他错愕地抬头看向傅闻夺。

　　阳光透过车窗撒下，金色的阳光从傅闻夺映来，泛着一层淡淡的金辉。他低首看着唐陌，掌心上是一把漂亮的银色手枪。他定定地看着唐陌，似乎手上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小东西，他勾起嘴角，声音平静。

　　“你要的枪。”

　　唐陌的心脏剧烈地抽动了一下。许久后，他拿起傅闻夺手里那把漂亮的银色手枪，笑道：“你不问我为什么现在突然想要枪？”

　　傅闻夺一脚踩下离合器：“你想我问？”

　　唐陌低头看着这把漂亮得宛若艺术品的手枪，没有回答。这把枪一看就不是批量生产的大路货，枪身线条流畅，枪柄处被摩擦得已经看不清螺纹，很显然它的主人经常使用它。在枪柄的底部，刻着一个小小的“V”字母。

　　唐陌隐约猜出来，这把枪可能是傅闻夺的私人物品，还是一件很重要的私人物品。只是地球上线后，枪对玩家来说已经不再重要，尤其对傅闻夺，这把枪很可能算不上强大的武器。但无论如何，傅闻夺没有把这把枪丢掉，这说明这把枪对傅闻夺很重要。

　　意识到这件事后，唐陌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他脸色一变。

　　唐陌瞬间隐藏了自己的情绪，转首看向傅闻夺。对方并没有察觉到他的异常。唐陌不动声色地将这把枪收进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