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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钦蜷着身子，背对巫阳，后脊弯出一道倔强的弧线，白衬衫滑到了腰部以上，劲瘦的小蛮腰露出一点引人遐想的春色。

　　

　　巫阳也注意了黎钦的腰，他眸色一沉，勾过后座的西装外套盖在黎钦身上，声音低了几度，“不舒服的话可以叫出来。”

　　

　　西装外套下，属于黎钦的一丝细嗡嗡，微弱的□□飘出：“住嘴。”

　　

　　巫阳加快了车速。

　　

　　车子开了近两个小时，终于在郊外一片翠绿的风景区停下。

　　

　　风景区是人工的，直走是住宅，右拐是个高尔夫球场。这一片建筑仿造苏州园林风格而成，假山池塘，香棚亭台，芭蕉楼阁一应俱全。鹅卵石小道上烟雾缭绕，彷如仙境，实际上，这是人工制造的假烟雾。

　　

　　黎钦看着窗外，依稀想起巫阳在天界的仙府，那里可谓是仙都里第一宅院，各种奇花异草，珍奇古玩应有尽有，有时药仙要寻一株草药，找遍天地之间，独独巫阳那里有。

　　

　　还有珍贵的蟠桃树，九千年一熟，母树的亲儿子，都让巫阳移植过去当景观了。

　　

　　一想到这里，黎钦甚至有些怀念，他别的水果不爱吃，独爱两样，一是荔枝，第二便是桃子。那时他和巫阳的关系还没走到山穷水尽，有生之年桃子熟了一次，他就跑到巫阳的院子里东摘西摘，整棵蟠桃树上的果子差不多都进了他的肚子，要不是巫阳强行留了两个，要给父神和佛祖，否则整棵树的桃子都能吞进他肚子里。

　　

　　巫阳打开车门，要去抱他，黎钦已经缓过劲，只是肚子还是很不舒服，他拒绝巫阳，自己下车。

　　

　　管家穿着现代款式的西装，对他格外有礼尊敬。

　　

　　黎钦唇色苍白，小脸更是半点血色也没有，可那浑然天成的太子爷的风度却烙在了骨子里，堪堪往门口一站，给人以模范好少年被坏人所害，故作坚强，强忍伤痛笑脸迎人的倔强，惹得年迈的管家心生疼爱。

　　

　　“殿下，请跟我来。”管家慈眉善目，彬彬有礼。

　　

　　巫阳朝管家说了一句：“拜托你了，长叔。”

　　

　　黎钦以前生活在官僚气息浓重的环境，除了舜的二位妻子，其他人对着他总是一副恭敬，公事公办的态度，长叔和蔼的眼神让他一时说不出拒绝的话，只能跟着长叔进了屋子。

　　

　　客厅里有一组又大又软的沙发，灰白色面料，黎钦一坐下去，胃又开始找存在感，他只得靠在沙发背，纤长的睫毛颤抖着，不安的闭着眼睛。

　　

　　躺了不到一会儿，巫阳端着一只小碗放到茶几上，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声响，唤醒了黎钦。

　　

　　碗里的汤液呈剔透的血红色，似血非血，散发着沁人心脾的幽香，一看便不是凡俗之物。而巫阳脸色有些苍白，极美的脸略显虚弱，犹如沧海明珠般的圣洁。

　　

　　“喝了它，能缓解你的胃疼。”巫阳道。

　　

　　黎钦被汤药吸引，竟然一时挪不开眼。他的眼被那汤液的旋涡所惑，下意识舔了舔嘴唇，像嗜血的植物，久违了鲜血的滋润，一下子变得饥渴起来。

　　

　　他伸出手，指尖还未落到碗上，突然一道白影闪过，一只白底黑纹的猫跳到对面的沙发上，虎视眈眈看着黎钦。

　　

　　“吼吼……”小花斑猫喉咙声带颤动，发出低沉的警告。

　　

　　黎钦还兀自沉浸在汤药的吸引里，他喜欢那个味道，喜欢得发狂，方才被打扰，他抬眼望去，凤眸里突然生出一种敌意，黝黑的眼仁宛如无尽深渊，逼视花斑猫。

　　

　　花斑猫的身子往后挪了一点，毛发倒竖，不知是戒备，还是退让。

　　

　　“斑斑，别捣乱。”巫阳按住花斑猫的脑袋，压下它的重心。

　　

　　花斑猫翠绿的眼睛看了一眼巫阳，又瞪着黎钦，龇牙咧嘴。

　　

　　黎钦觉得自己像是中了邪，非那碗药不可，就像非得娶到玉麒麟。他人未动，却分了至少一半的精力在药碗之上。他依旧捂着胃，可药香缓解了他的不适，他调笑道：“这猫缺乏家教啊，爱卿。”

　　

　　巫阳闻言，沉稳的眉忽的微微一挑，随后那双深灰的眼落到黎钦的脸上，不知内里酝酿着什么。他把斑斑抱到腿上，大手在它的后颈处安抚，力道恰到好处，终于让斑斑老实下来。

　　

　　“斑斑不是猫，它是虎的后代，”巫阳像揭开真相的巫师，语调缓慢，盯着黎钦的眼睛，玩味似的说出真相：“某人把它强行从白虎身边夺去，认作‘儿子’，随后又不了了之。养不教父之过，殿下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黎钦的胃忽的又剧烈疼痛了一下，他额角浮出薄薄的汗，凤眸里一瞬间飘过了茫然，薄唇微张，显然有些讶异。

　　

　　尘封在脑海里的回忆，再一次如氵朝水一般涌现。

　　

　　“这……我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黎钦头皮一紧。

　

 

 

 

第8章 八、逢纷·沉水香

 

　　

　　追根究底下来，黎钦和巫阳已经相识上千年了。

　　

　　他十岁的时候，母妃靖薇仙人还未过世，她带来一个模样看起来比黎钦大一点的孩子，告诉黎钦：“这是巫阳，从今以后你们要好好相处。以后母妃要是不在了，巫阳会替母妃好好照顾你。”

　　

　　巫阳皮肤雪白，纯净如玉，一动不动的盯着黎钦，像具没有生命力的雕塑。

　　

　　黎钦的颜狗属姓打从出生就带着了，他一看眼就看中了巫阳，正想从母妃那里把人讨过来，靖薇仙人难得拒绝了黎钦，转眼之间，便把巫阳送到湘君——舜的手下，拜舜为师。

　　

　　那时黎钦就奇了怪了，天界以九神为尊，父神东皇太一统领群神，除此之外，便是他师父云中君和舜地位最为崇高。

　　

　　云中君是父神处理政务的得力助手，姓格古板，注重门第，看中弟子们的成就，功业。

　　

　　舜则是流传千古的仁君，虽然神位为湘水之主，但也主管六界祭祀等，负责人界信徒的事务，称作“代言者”。舜君更注重弟子们的德行，仁义。

　　

　　两人皆是缺一不可，能成为他们的门徒，日后定大有一番作为。

　　

　　黎钦眼中那水嫩嫩的“水蜜桃”，竟然成了云中君最大的“敌手”舜君的徒弟，他不明白大人的打算，小孩子有小孩子的考虑。

　　

　　“殿下，你不练剑，是要去哪里？”黎钦的师弟——龙极，昆仑龙族的少族长收剑，急忙唤住黎钦。

　　

　　“嘘，”黎钦对龙极一笑，他长得极为出挑，才十二岁的年纪，便是个风流倜傥的浪荡子模样，他道：“我去找巫阳玩儿，待会师父来了，你帮我应付一下。”

　　

　　龙极头痛道：“那你快些回来，师父那里我瞒不住！”

　　

　　黎钦早已跑得没影了。

　　

　　湘君府外的正南大街。

　　

　　一派白雾缥缈之间，黎钦沿着湘君府左走了三十尺，右走了三十尺，精明的凤眸一闪，嘴角弯出“不过如此”的笑容，选中一个方位，足尖轻点，旋身飞上了屋顶，朝前一趴，伏到青砖绿瓦之上。

　　

　　他破了湘君府设的迷障，爬到别人府邸的屋顶上，大模大样的偷看巫阳。

　　

　　此时，巫阳手里握着一把剑，剑身极长，仿佛没有剑柄，他一剑直指前方，正在练习祭祀的舞蹈。而他瘦小的身体穿着八件祭司服，层层叠叠，黎钦都分不清哪件衣服叫什么，只看见巫阳穿着那些衣服，美得不可方物，平常人穿着肯定会传出臃肿的效果，可巫阳却格外好看。

　　

　　白衣墨发，芝兰玉树贵公子的模样，直击黎钦心中要害。

　　

　　尤其那小腰紧束，盈盈一握就能揽进怀里。

　　

　　“行不得也哥哥——行不得也哥哥。”黎钦模仿鹧鸪叫。

　　

　　院中空无一人，只有巫阳独自站在那里，他转头一看，黎钦嘿嘿哈哈的看着他，朝巫阳勾手指。

　　

　　巫阳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显然被黎钦大胆的举动怔住。

　　

　　“出来玩儿，带你去吃好吃的，玩好玩的，来啊。”黎钦在屋顶上搔首弄姿，又蹦又跳，竭尽全力勾引巫阳。

　　

　　巫阳足足看了他好一会儿，握紧了剑。

　　

　　“来啊！”黎钦又道，这下不慎动作太大，一块砖瓦蓦地松动，脱落的残瓦从屋顶滚落，啪的一声掉到地上，黎钦连忙抓住另一块滚下来的砖瓦，一手抓住屋檐，脚还勾着屋顶的横脊，倒挂金钩，笑嘻嘻的看着巫阳，“别担心，我没事儿。”

　　

　　院子外面立马传来几个仙童的叫唤声，“又是太子殿下来了？马上禀告湘君，咱们惹不起，惹不起——”

　　

　　巫阳连忙收了剑势，朝前走了一步，风撩起了他的长发，素来冰冷雪白的脸上终于有了别的表情，黎钦给这个表情下了个定义，称作“对黎钦的关心”。

　　

　　“我先走了，下次给你带好玩儿的过来！”黎钦凤眸一眨，一个对着镜子练习了上百遍的媚眼抛给巫阳，他腰身一使劲儿，轻便的身子重新回到屋顶，“记得想我。”

　　

　　敏捷的跳回南大街上，黎钦弹了弹衣服上面的灰。他还在回味刚才巫阳短暂的一个小表情，嘴角快咧到耳朵边儿上了。

　　

　　“太子爷在外面，湘君大人说有请，快备好茶，去请殿下进来——”

　　

　　黎钦一听，忙不迭身子一歪，这下做贼似的往后面看，不忘一路逃一路遮脸蒙面，云中君与湘君不同，尤其不待见湘君，除了必要的往来，云中君不允许其弟子私下和舜君的人有交往。

　　

　　虽然他是太子殿下，不受这条不成文规定的约束，可免不得被云中君一顿教育，黎钦掏了掏耳朵，一想就觉得刮燥。

　　

　　黎钦偷偷摸摸回到云中居府邸，龙极还在练剑，用术法幻化出来的太子影子也在有模有样的比划出招，黎钦刚收了影子，一名神官的声音紧随而来，“殿下，龙少爷，云中君大人请二位到书房。”

　　

　　龙极抹了一把汗，他眉目细长，嘴唇削薄，冲到黎钦身边，差点脚下一软，叫道：“殿下，你知不知道，刚才师父派人来检查我们练剑情况，要不我一直周旋，非东窗事发不可，到时候师父肯定要剥了我的皮！”

　　

　　要不是碍于身份限制，龙极差点忍不住抓着黎钦肩膀摇晃。

　　

　　黎钦拍了拍龙极的肩膀，嘿嘿笑道：“不愧是我的小师弟，机敏过人。”

　　

　　龙极抱着剑，朝黎钦挤眉弄眼，“怎么样？湘君府的小美人儿这次理你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