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狂 作者:极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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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头去一点——话说大人怎么突然成亲了?”
“这次回来突然就说要办喜事——哎哟谁挤我!”
“别踩我的脚!”
“再挤我我就掉下去了!”
“谁偷咬了我带给大人的烤鸭?”
淹死鬼忍无可忍地将一个试图挤上船的小鬼踢下水,瓮声瓮气地威胁道:“谁再叽叽歪歪,拖延了吉时的话,我就把他踹下去。”
“礼成——”蒲新酒见勉强挤出喜色的谢宴喝了岚月时敬的一杯父母酒之后,拖着嗓子喊道。
传言要成亲的蒲新酒难得换了一身大红色的喜袍,却站在了红娘的位置,令前来观礼的小鬼们失望不已。
冥婚在遍地孤魂野鬼的酆都是很正常的事情,于是不少小鬼好奇地伸长脖子,探着头去望冰棺里躺着的人,却被脑门上突如其来的一个爆栗敲得哇哇直叫。
“东张西望的做什么呀?赶紧入席啊。”没头脑蹙着眉指挥道。
在没头脑的催促之下,到来的所有小鬼们都在特制的宴席上觥筹交错,热烈地讨论着他们的大人何时成亲,然而作为这次婚事中心的三个人却在尘埃落地之后,却避开了所有的喧嚣,像树枝上的喜鹊似的一字排开,齐齐地坐到了屋顶上。
空气中弥漫着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与屋檐下的喜气洋洋截然不同。
“大喜之日,怎么能不喝酒?”蒲新酒面带轻松地笑了一下,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坛上好的美酒,“女子出嫁该开一坛醇香的女儿红,以后必定……幸福美满。”他本想说阖家欢乐,但是一想到躺在大厅中的冷冰冰的男子,暗自叹了一口气。
一身红装的岚月时艳烈如火,人比春花俏,然而过分艳丽的脸上却带着几分强抑的黯然。她刚想伸手去接,就感觉面前一只手比他更快地接过酒坛。
“月时是都快当母亲的人了,多饮酒不好。”言罢,谢宴仰头豪饮,琼浆入口只觉苦涩。
沉默了一会,岚月时一鞭子卷过酒坛,小酌几口,感觉眼眶溢出几滴泪水:“他死了。”
“虽然我不喜欢他,但是到了阴曹地府他与舅舅舅母见过之后,我觉得他们应该会很满意他的。”谢宴一把揽过岚月时瘦弱的肩膀,轻声宽慰着泪流满面的人:“你还有我呢。天塌下来,有你哥顶着。”
“哥……”像是滞留的江流找到了突破口一般,岚月时窝在谢宴怀里泪如雨下,精致艳丽的妆容被洗刷得一片狼藉。风声掩饰了呜咽,比不远处溪流里的水声更加划痛肝肠。
“我在呢。”谢宴难得柔情一刻,像哄孩子一般轻手地拍着岚月时的后背。
随后酒的后劲上头,伤心了好几天的岚月时沉沉睡了过去。
“多谢。”谢宴望着城中不远处的溪流,上头倒映在天上的星辰,璀璨夺目。额前的一缕发丝被微风吹到嘴角处,谢宴伸手拨弄了一下。
蒲新酒知道话是对自己说的,于是伸手从怀里掏出一枚散发着金光的坠子。察觉到自己攥得太紧便立时松开,眼神里犹带几分不舍:“这次我偶尔发现龙鳞不太对劲,之后又收到了柳孤灯的传信,所以才四处打听你的消息。那道长原先说过这龙鳞本就是你的一片魂元,该物归原主,但我总想留在身边做个念想……”
“那就留着吧。”谢宴无所谓地笑了一下,“这么大一座城,这么多的鬼魂手下,你靠自身的力量如何能温养他们?”
“他们不是孤魂野鬼,而是我的家人。”蒲新酒说这话的时候,面容都柔和了几分。一低头他恰好望见没头脑提着一坛酒,躲在暗处悄悄地观察着他,又想上来献酒又不敢上来打扰的踌躇模样。
“那你就用我的魂元养着吧,反正我天生资质,一时半会也死不了。”谢宴盖棺定论。
若是蒲新酒自己倒是不在意,因为他的身体能自行吸纳鬼气,可用以温养城中的鬼魂们,但若是用别人的,会不会对谢宴的身体造成什么损害……蒲新酒纠结地皱起眉。
“若你真的受之有愧的话——”像是察觉了蒲新酒的犹豫不决,谢宴忽然扭过头认真地盯着蒲新酒的眸子,正色道,“那你告诉我,酆都里有没有传闻中的招魂之术?”
谢宴被符水伤得千疮百孔的经脉,又被蒲新酒接了回去。养伤期间,琴棋书画一窍不通的谢宴闲着无事,便开始捣鼓着花花草草。在他养死了第五盆花的时候,谢宴把心思打到了蔬菜上。
蒲新酒一脸鄙视地望着手捧一碗蒜苗傻笑的某人,幽幽道:“你不是早辟谷了吗?”
刚想开口反驳几句,谢宴忽然觉得衣角一紧,随即身后窜出一个兴致勃勃的没头脑。
没头脑揣着一个锦囊,绕着谢宴晃悠了两圈,像是终于鼓起勇气了一般:“要试试萝卜吗?”
“萝……萝卜?”谢宴呼吸一窒。
没头脑未曾听出什么异样,吹嘘着:“听别的鬼说,萝卜容易养活——”
“唰——”眼前白光闪过,吓得没头脑的头都歪到了一旁。一招白虹贯日将没头脑手中的锦囊劈个粉碎,细小的种子从指缝中漏下去,稀稀疏疏地落入土壤里。
不明所以的蒲新酒与没头脑,一人一鬼大眼瞪小眼。
岚月时进门的时候险些撞上一脸阴霾的谢宴,她叹了一口气:“他有次不慎吃了萝卜之后,浑身起红疹,烧了两天才好转。”
“我怎么觉得他这样子倒像是想起了什么,在和人怄气一般?”蒲新酒嘟囔了一句。
岚月时点点头:“确实是。”
从小一起长大,谢宴一个皱眉一个眼神,岚月时都能猜到他在想什么。
“想谁?”
紧抓着手中的白虹,岚月时却绷着一张脸,抿唇不说话了。
还能是谁啊……
第64章 阴阳两隔
下了早课之后,云鹤思忖着去看望一下前些日子病重了的鸢折纸,却在途经后山的时候,听到了草丛里传来的一阵细微的动静。
竟然是一朵会跑的花。
云鹤又惊又喜,料想鸢折纸肯定会喜欢,便疾步跟了上去。
倚靠在软椅里的鸢折纸轻咳两声,放下手中的书望了一眼阴沉沉的天色。右眼皮一直突突突地跳个不停,她心下也有几分不安。
又等了半柱香的时候,屋外熟悉的敲门声响起,鸢折纸终于放下心来。一开门就发现云鹤一如既往伫立在门口,怀里捧着一大束新鲜的花,面上带着憨厚的笑容。
“又偷跑过来啊?”鸢折纸嘴角微柔,正要转身,顿觉脖子上一紧。
男子怀里的一大捧花猛然落地,五彩斑斓的花瓣被踩得七零八落。云鹤仿佛变了一个人一般,面色青黑,额前青筋爆起,紧紧掐着面前女子的脖子。
窒息的感觉让鸢折纸眼前一片空白,似被抽干水的池鱼一般躺在淤泥里动弹不得。她忍着五脏六腑因缺氧引起的剧痛,奋起一手刀,劈向男子的后颈。
该是劈到了命门,高大的男子迎面倒下,两人摔成一团。鸢折纸愣愣地跪坐在地上,望着自己的手,上头全是血,红的发黑,而云鹤毫无声息地倒在地上,后颈一道切口平整的剑伤,边缘焦黑仿佛被烈火灼烧过一般。
听完了蒲新酒的话,浑不在意的谢宴摆了摆手,更是险些笑出声来:“诛杀令百八十年前就下了,你这些日子是一直在酆都闭关,所以与世隔绝了吗?我和月时在灵山剖丹还恩,从此与玄音一刀两断的时候,天元君便对我下了诛杀令。”
蒲新酒没好气地斜他一眼:“他们说你杀了那个傻子。”
“呵,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谢宴下意识反驳,忽然觉得蒲新酒似乎说了什么重要的事情,“谁?!傻子……云鹤?”
“嗯,传说是死于你的白虹剑下。”
白虹?谢宴只觉四肢发凉,一阵阴冷从足底涌上心头。
“为什么?”幽幽午后,院子里传来一阵强作镇定的质问声。
谢宴将白虹丢在石桌上,揉着眉心,平静又疲惫地望着面前一脸倔强的女子:“白虹认主,因为血脉嫡系的关系,这世上除了我便只有你勉强能挥动。前些日子你说回东海一趟便拿走了我的白虹,我想护送你回去却被拒绝了。月时,你跟我说实话,云鹤的死和你有没有关系?”
此时的岚月时挺着大肚子,情绪极其容易激动,咬着唇压抑着内心的怒火。然而最后她忍无可忍,一扬鞭将白虹甩到了地上,灵剑砸在地上发出一声哀鸣,期间夹杂着女子不满的叱责声。
“你还想着简素虞,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眼里闪过一抹惊痛,谢宴错愕万分:“我没……”
“对,你没有!你只是舍不得,那我拜托你能不能想想我父母是怎么死的?想想谢家满门几十口的人命?”
“绝不会忘,做梦都会看到他们的脸。”谢宴斩钉截铁地回答,手却在颤抖。谢宴出生时白虹贯日,更是天生龙骨,而楚辞说他本身的存在就是谢家灭门最大的原因……
“那你说你在不舍什么?”岚月时乘胜追击,“我只不过是用你的剑杀了玄音的一名弟子,杀了一个仇人而已,你有什么理由来质问我?”
可是他不是别人啊,他是与我们相识多年的云鹤啊……谢宴张了张口,却无法辩驳。
“迟早要撕破脸,谢宴。”岚月时嗓子嘶哑,她站起身来捂着肚子,猛地咳嗽了几声,咳得双颊异常绯红,“我们迟早要手刃天元君,将他的头颅祭在我父母的衣冠冢前,以慰他们在天之灵。”
“简素虞是天元君最得意的徒弟,你们本就是对立的。”岚月时望了一眼面色晦暗的谢宴,不等他回答便拖着腿,往屋子里去,“你自己好好想清楚——”话音未完,岚月时眼前一黑。
刚抬起头,谢宴就望见眼前倔强的身影一歪,悄无声息地倒了下去。他伸手接住失去意识的岚月时,这才发现她的裙角竟有一滩触目惊心的血迹,不由白了脸:“月时!月时你醒醒,别吓我……”
早产又难产,岚月时已经痛苦了整整两个时辰。屋内女子尖锐的哀嚎声始终未曾停歇,而屋内两个大男子急得坐立难安。
蒲新酒瞥了一眼面无人色的谢宴,默不作声地拍了拍谢宴颤抖着的肩膀。谁知这一下,竟将谢宴一把拍得跪在了地上。
“我不想他了——”面色如纸的谢宴僵硬地跪在门口,捏着衣袖的指尖都是青白的。他哑着嗓子,生怕里面的人听不见兀自提高了音调,“我再也不念着他了!我发誓以后必定手刃天元君,尽我所能报复简素虞报复玄音。只要你好好的,行吗?月时,算哥求你了……”
也不知道煎熬了多久,膝盖已经麻木得失去知觉了,晚间的凉风吹得一直提心吊胆的谢宴久久未曾回过神来。直到月上枝头,屋里才传出一声微弱的啼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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