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之外，这里什么也没有。没有出口，更没有希望，只有一棵能夺走人们意志的大树。

    忍受了可怕的严寒甚至被冻成冰雕，好不容易来到这里，看到的却是这幅情景，他感到十分失望，当即决定原路返回。既然出不去，不如还是回到那个山谷中和朋友们过平淡的日子。

    “一起回去吧。”他对戚卜阳说：“你们要找的生命果实看来也找不到了。”他指了指满树的绿叶，“这一看就不是结果期的样子，虽然它还活着，但是生命之树已经失去孕育生命的能力了，就算在深渊里的这一棵也不能幸免。”

    戚卜阳轻轻摇摇头，“我们再找找，说不定还剩下一两颗呢。”

    那人见他不愿意放弃，也就不再劝了，只是说：“如果真的找不到就回来，我们在草原上等你们。”

    戚卜阳点点头，和他道别，并且把食物和干柴通通送给他，然后目送他的背影远去。

    那人走出一截，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眼依然闪耀的生命树，似乎有些恋恋不舍，却又带着恐惧，表情复杂，不知道在想什么。然后他毅然扭过头，在慢得几乎停止的时间流里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

    戚卜阳看了看骆琅，心情有些低落，虽然对别人说得乐观，却没办法骗自己。他很清楚，刚才走进树叶深处也没有见到半颗果实，难道就连这最后一棵生命树都没有办法结果了吗？

    骆琅一直没有说话，他默默打量生命之树，感觉这棵树并不是失去结果能力，而是因为这里的时间几乎没有流动，在它停止的时候，生命之树是绿叶状态，就一直保持着这个状态。

    这是不正常的。

    深渊虽然藏在没有人知道的地方，但它始终影响着外面世界的发展，就比如三千年一次的世界轮回。但这一次，自世界诞生之初就有的轮回却迟到了，已经五千年没有出现，深渊的环境也日渐恶化，山奎说熔岩之上越来越热，以前从没有听说过深渊里的泉眼会结冰，这一切都说明深渊出了什么问题，大概就和结冰的泉眼有关。

    那么在出现问题之前，这条河还没有结冰以前，生命之树一定结过果实，那之后时间就停止流动，果实说不定还留在什么地方。

    他抱着小熊，顺着生命之树伸展到河面的枝叶，走上冰河，果然发现透明的冰层下，藏着什么东西。

    “骆先生！那是什么？”小天师也看到了，顿时兴奋地喊起来。

    ——就在凝固的泉眼里，封冻着一颗红彤彤的、漂亮果子。

 

　　☆、第80章 果实

 

“这就是生命果实吗？”戚卜阳眼前一亮，那颗殷红的果子如此夺目，牢牢抓住了他的眼球，他觉得自己已经死亡的心脏又再次鼓动起来，扑通扑通地跳着。然后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兴奋地表情微微凝滞，偷偷抬头看一眼骆琅，有些犹豫。

    骆琅刚想把小熊放下，自己过去拿那颗果子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双手不知什么时候被捆住了，手腕并在一起，动弹不得。寻常的绳子当然没这么大本事，绑住他手的，正是小天师之前要走的那条捆仙绳。

    “阳阳，”骆琅挣了一下，发现挣不开，眸光沉沉地望向小天师，“这是什么意思？”

    戚卜阳的灵魂从玩具熊头上冒出来，飘到他面前，睁着一双透明的眼睛，看起来有点愧疚，眼神里闪动着不知名的光。

    “骆先生，我觉得那里可能有问题......”小天师认真解释道：“胡子大叔来过这里，但他把什么都忘了，也没有拿到生命果实，这里一定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骆琅挑起眉，“所以？”

    “我不想让你和他一样......就让我自己去拿吧，如果我出了什么事......”他抿了抿唇，“咩咩是从深渊里出去的，这里一定能找到出口......”

    骆琅脸色已经黑得不行，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你让我丢下你自己出去？”

    戚卜阳垂下眼帘，咬住嘴唇不说话，看起来极不情愿，却又无可奈何，表情矛盾极了。

    骆先生，我想陪着你，可是在没有那个能力的时候，我不会说出口。如果最终我无法实现这个心愿，至少你还有那么长的时间，能找到另一个人，代替我陪伴你。

    “少胡说八道，快解开。”骆琅语气平静地催促，却有一种山雨欲来的感觉。

    小天师已经下定决心，固执地摇了摇头，“捆仙绳的效力只有一个时辰，到时候它自己就会解开。一个时辰......也够我去拿果子了。”

    他将玩具熊和乾坤袋都留给了骆琅，最后看他一眼，“骆先生，再见。”然后深吸一口气，走到果实上方，飘渺的灵体让他的手能直接穿过冰层，碰到那颗红色果实。

    就在他的手握|住果实的一霎那，他感觉到指尖突然发热，心神一震，就被一团耀眼的金光包围了。

    ......

    戚家祖宅的饭厅里，爷爷、戚叔和桂婆婆都围坐在桌旁，桌上摆放着可口的菜肴，吃饭的人们有说有笑，看起来和乐极了。

    戚卜阳愣愣地站在门口，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切。

    “少爷，你来啦？”戚管家第一个发现了他，笑着招呼他过去。

    戚卜阳虽然听到了，却仍觉得在做梦，恍恍惚惚中想到，是不是自己快要消失前回忆起以前的事来？可是不对啊，长大以后，爷爷引退，戚叔留在城里照顾自己，就再也没有和这三个人坐在一张桌子上吃过饭。

    这时戚老怪也看过来，竖起眉毛催促道：“在那里发什么呆？还不快过来？”

    “小少爷来啦？”桂婆婆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顿时笑眯了眼，颤巍巍地就要站起来迎接。戚卜阳赶忙走过去，乖乖在婆婆身边坐下。

    捧着碗筷，看着一桌子丰盛的饭菜，他却没有什么胃口，刚想张口问问爷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爷爷竟然破天荒地给他夹了一筷子菜。

    “小七都跟我说了，最近你做的不错，不过胜不骄败不馁，以后还须继续努力。”老人板着脸告诫他，虽然还是没什么笑容，却已经是最高的夸奖了。在这之前，爷爷从来没有真正肯定过他的成绩。

    戚卜阳不禁一愣。

    “是啊！”戚管家也笑着补充：“现在外面都说戚家是英雄出少年，完全不输给老爷当年呢！”

    成为能够独当一面的天师。这是戚卜阳一直以来的梦想，至少在知道自己只有十七年寿命之前一直在为这个梦想而努力。可是现在听到这些话，他却没有多少高兴的感觉，只觉得怪怪的，不太真实，好像原本还应该有一个人坐在身边，可是那个人却不在。

    他终于忍不住问管家，“戚叔，骆先生呢？”

    “骆先生？”戚管家脸上露出怔愣的表情，“那是谁？”

    戚卜阳的心陡然沉了下去，就好像丢失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让他惶恐又焦急。

    “少爷，少爷！”戚管家的声音将他唤回神，“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他心不在焉地回答。

    戚管家有些担心地看看他，“刚才老爷说好几个世家都想把姑娘嫁给你呢！”

    “啊？”戚卜阳反应不能地张着嘴，扭头去看自己的爷爷。

    老爷子脸上带着几分含蓄的自豪，“这几天那几个老不死约好似的，都来找我下棋，绕着弯子想让我把你介绍给他们家孙女。”

    桂婆婆这时候倒是耳朵灵，立刻表态：“那也得好好挑一个，结婚是大事，不能随便的。”

    “对！”戚管家也在一旁帮腔，像戚卜阳的母亲那样为他操心，“起码要少爷自己喜欢，两个人过日子，不看对眼怎么行。”

    “那当然了。”戚老怪说：“所以我一个也没答应，让他们先把闺女领来让卜阳亲眼看看再说。”

    戚管家转头询问戚卜阳的意见：“少爷，你觉得呢？”

    戚卜阳讷讷地张了张嘴，“爷爷，我还小呢，结婚什么的，不用那么急吧？”

    戚老怪眼一瞪，“小什么？转眼都满十八了！你爷爷我当年结婚的时候才刚过十六。你可别学你那不争气的老爸，快三十了才找到意中人！”

    “可是......”

    “别可是！我又不是逼你娶不喜欢的女人。”戚老怪嘟嘟囔囔地训道：“这不是让你自己去挑吗？要娶谁你说了算！”

    我谁也不想娶。戚卜阳偷偷在心里嘀咕，他已经有想要相伴一生的人，可是那个人却不见了,甚至没有人记得他......想到这里，他不由得低落起来。他不知道碰到生命果实的一瞬间究竟发生了什么，还是说......他突然想到一个可能，顿时心凉了半截——

    难道说什么地府、宝珠、梵天、深渊......通通都是一个飘渺的梦境吗？他根本没有经历过那一切，那骆先生呢？到底有没有骆琅这个人？

    想到这里，他就难过得想哭，情绪一下子激动起来，猛地起身问道：“爷爷！你真的不记得骆先生吗？”

    “什么骆先生？”戚老怪皱起眉头，定定地看他一会儿，“你这孩子是不是魔怔了？”

    “......”戚卜阳的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一样，说不出话来。

    戚老怪担心他这个状态可能是收鬼的时候被魇到了，于是给他调了一碗符水，让他喝了就去睡觉。小天师愣愣地照做，只是心里空落落的。

    这天晚上，躺在怀念的老房间里，却睡得并不安稳。他做了一|夜的梦，梦里没有那些奇奇怪怪的人和事，也没有一个叫骆琅的人，他只是在戚家长大的小少爷，十六岁从爷爷手中接过当家的担子至今，过着日复一日平凡的人生。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他觉得好像忘记了什么东西，头脑昏昏沉沉的，甚至开始觉得骆琅这个人也许只是在他的梦里出现过。食不知味地吃了早饭，戚老怪告诉他“杨家的闺女已经来了，在后院等你。那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很不错，你去看看喜不喜欢。”

    “哦。”戚卜阳草草地应着，魂不守舍地走出饭厅。

    戚管家只把他带到后院就自觉地走开了，戚卜阳走进去，一个身段窈窕的少女背着他坐在石桌旁。

    “杨小姐......”戚卜阳讷讷地叫了一声，有些局促，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女孩转过脸来，一张清秀的瓜子脸，朝他盈盈一笑，羞涩地低下头。

    戚卜阳木然地站着，根本没听清她在说什么，再一看，女孩的面孔就像蒙着一层薄纱，看不清楚，他仔细回想，也不记得对方的五官究竟是什么样子，不禁越发茫然起来。

    “阳阳，我送你一件东西。”女孩叫着熟悉的昵称，让戚卜阳愣了愣，伸手接过她递来的小盒子。

    打开一看，盒子里赫然躺着一枚眼熟的龙形玉佩，他张大了眼，一瞬间就像拧开了闸门：没有味道的饭菜，看不清面目的少女......顿时醍醐灌顶，神清目明。他手一抖，盒子落地，再抬头时，只见女孩顶着一张骆先生的脸，把他吓得不轻。

    骆琅对着他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迅速伸手，扣住他手腕就将他拉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