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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故意举着手在他面前晃来晃去，笑嘻嘻干扰着他的视线。

 

柯复满眼满脑都是林将忱白净的指节，耐着没动。闹了一两分钟，柯复趁对方晃累了，速度稍稍慢下来时，迅速出手，在林将忱往后躲之前，一把抓住了他的无名指。

 

林将忱：“干什么？”

 

柯复没松手，握着他的无名指捏了捏：“去看电影。”

 

林将忱：“噢、噢噢噢……行，那你也做好之后要付出的代价了吧？”

 

柯复：“？”

 

林将忱挣脱开柯复的手，打了一记响指，右臂顿时纹路浮现，金光从体内迸发，将两人圈在从天而降的法阵中。

 

画面有些熟悉，柯复努力回想了下，不禁神色骤变：“你这是——”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林将忱身上笼罩了一层不正常的光，衣袖无风而起，他双眼紧闭，姿态衣装宛如天人，赫然是死神状态下的林将忱。

 

完了。

 

柯复被灵索锁住往下拖，迷迷糊糊地听到林将忱在说：

 

——“我可是死神局特批的特勤死神，门禁时间擅自出门，不带着罪魁祸首请假去怎么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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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你就那么开心？

 

同样的符阵，同样的刷新点，柯复才落地三秒，被涌上桥的人群推得踉跄两步撞在桥头，他反手扶着桥柱，试图让自己冷静一下。

 

对他来说，下地狱就像坐了全世界最大最刺激的过山车，第一排头等席，风景可以尽收眼底的那种。过程虽然惊险刺激，肾上腺素狂飙，但一年最好只坐一次，才能保持趣味。

 

像柯复这种一个月来两趟的，除了头晕目眩有点想吐之外再无其他感受了。

 

林将忱在旁饶有兴致地看他的反应，心里憋着笑，不轻不重地给了柯复一肘子：

 

“喂，上次是谁吵着说还想来的。”

 

脸颊苍白的柯复喘匀气，已问不出别的：“你……每天都来？”

 

林将忱耸耸肩：“也不是每天一回。”

 

柯复神情松动了些，又听见林将忱幽幽道：“我一天来两趟。”

 

“……”他好不容易压下去的呕吐感又隐隐要翻上来，耳鸣目眩之际，一股敬佩感油然而生。

 

——死神这差事，真不是人人都能胜任的。

 

林将忱没说，柯复也不会明白，他会产生眩晕其实还算小事，无灵力者，亦或者与灵力相冲者，冒险下地狱，轻则伤了五脏六腑，折半元寿，重则一去无返，再也无法重返现世。

 

像林将忱这种能自由出入毫无不适的，一座城抓不出一个。

 

而这些灵力拥有者，还要被死神局、捉魂所、灵道观三家争相招募，死神局掌管者傅要，要求向来最高，死神人数也最少，没有轮班的人手，全年无休。

 

林将忱作势往前迈了两步，继而示意对方不跟上就要丢下他不管了：“歇够了没，歇够了就赶紧跟上来。请完假我马上送你回去。”

 

明知林将忱刀子嘴豆腐心，只会奶凶，断然不会先走，柯复还是听话地直起身子，拨开人流，乖巧地向林将忱身边靠近。

 

上次林将忱有意带他参观，没有走捷径，而是绕了远路前往死神局，而这次是告假，耽误不得，林将忱直接带着柯复穿过一片桃林，路程足足减少了一半。

 

上次柯复只远远观望过，如今两人站在殿前，更直观感受到了它的恢宏，和远处遥望根本无法相比，庄肃之感扑面而来。

 

林将忱把柯复往前推了推：“愣什么神，走啊。”

 

柯复任推不动，思绪和声线都有点飘：“你第一次来，害怕过吗？”

 

林将忱这次没笑他，很严肃地跟他讲：“呸别提了，这地方大得渗人，鬼魂都不敢进，老板非拖着我进里面坐，老子那时候才14岁，差点吓尿了好吗。”

 

柯复扭头笑了，心里压力打消了不少，抬脚和林将忱一起进了中庭大殿。

 

“上次在这见你是带他来，这次又是他？”林将忱刚踏进门槛，便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漠然道。

 

太熟悉这人脾姓，林将忱不恼，还乐呵呵地反击：“大佬明鉴，怎么上次我来你在，这次你又在场？”

 

江临云淡淡地瞥他，点了点头，认可了他现在的身体状态：“气色尚可，看来现世治安不错。”

 

“感谢法制社会，A市要是每天再多死几个人，我可就吃不消了。”

 

林将忱路过端着茶盏的江临云，冲正座的傅要端正地行了礼，回头和对方拌起嘴：“来这么勤，是不是道观旺季过了，不用卖平安符啦？”

 

江临云只管饮茶，并不出声。

 

“…将忱。”正殿上的傅要出声提醒。

 

林将忱识相闭嘴，歪头要给身后的柯复介绍，却发现柯复直愣愣地看着殿上的方向。

 

从他进门到现在已有三四分钟了，柯复依旧没缓过神来。

 

常听林将忱提起他上司，翩翩公子温文尔雅，放在现世绝对是一等一的相貌。上次柯复还没有能见其他灵物的本事，并未亲眼看见，只能凭描述想象出几分傅要的为人仪表。

 

可见了本人，才发现从前描述净是无用词。

 

死神局的掌管者，林将忱的上司，传说中的阎王爷，一件金纹黑袍加身，面容温润俊朗，是东方人中出类拔萃的长相。墨发垂至脚踝，再用发带系紧发尾，眼尾落了朱红，眸中含笑，不怒自威。

 

难怪林将忱说以傅要的品行相貌，上来钓个姑娘算什么，在地狱C位出道也是分分钟的事。

 

这哪里是翩翩公子，整个一个妖孽啊！

 

柯复的目光在傅要身上停留太久，傅要有所察觉，转头与他视线撞个正着，眼底印下柯复瞪大眼，震惊又无辜的样子。

 

不知是不是错觉，柯复竟看到那位神祗般的人物向他微微颔了下首，一丝轻笑绽于嘴边，似乎对他突然能看到自己这件事并不意外。

 

林将忱显然也发现了，心中疑虑不减反增。

 

柯老师这进化得也太快了……之前连灵猫都没见过，才一个月不到，上古灵兽都能看到了？

 

傅要叮嘱过要他留神柯复，难道是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出？如果真是未卜先知，这老妖怪也太神了吧？

 

傅要转过头来：“带他做什么。”

 

林将忱不敢撒谎，在傅要的凝视下乖乖说明来意：“老板，门禁时间内告个假，不长，就三个小时，保证速战速决，快去快回。”

 

柯复心想，原来对方没骗他，此行还真是来请假的。

 

江临云闻言皱起眉，缓慢地放下了茶盏。傅要摩挲着扳指的手也停了一瞬，掸了掸衣袖柔声问：“为了什么事？”

 

“还个人情。”林将忱指着柯复：“您自己说的，要我留神他，现在他有事相求，我请假算正当理由吧。”

 

傅要目光游走在两人之间，不怒反笑：“不错，学聪明了。”

 

林将忱不宜白天出门。傅要向来格外护他，为了防止他不顾身体自作主张地乱跑，特意在其家中划了符阵当做门禁，无论用什么方法隐藏遮盖，只要林将忱在规定时间外偷溜，傅要一定第一时间感知到。

 

所以与其不告而别，不如大方说明来意。

 

江临云不说话，是本以为傅要定会反对，却不想傅要大手一挥，同意了：“你去吧。”

 

“去什么，简直荒唐，林将忱你身体还要不要。”原本只想看看热闹的江临云突然出声，对傅要说道：

 

“你也由着他，他上次为了买个点心，药吃了几副才调理好，还不长记姓。”

 

傅要冲林将忱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可以先走了。

 

林将忱会意，赶紧行礼，然后拉着柯复从大殿退出来，走出老远，身后又有了声音。

 

“将忱他就是这个姓子，我自有分寸，江道长又何必CAO这个闲心。”是傅要。

 

江临云声音中带着愠怒：“是，你一直有分寸，一次次任由他胡闹，看他送死，之后哪次不是我把药送来？”

 

傅要：“药本就是定期服用，何况那人类不似寻常人，灵力增长飞快，理应由对方相互照看着，将忱不会有事的。”

 

江临云：“他不务正业这么多年你不管，现在却说一个人类能管？”

 

傅要不紧不慢：“那在江道长眼里，什么才是正事？”

 

“不要混日子，做好自己的本分，不要做额外的事给旁人添麻烦。”

 

傅要似轻笑一声，好像听到了什么新鲜事，话锋一转：“哦？喝酒打牌也算应做的本分？”

 

“……！”江临云瞳孔骤缩。

 

傅要摇摇头：“我不说，并非不知道，将忱有他自己的选择。他在现世亲友不多，难免寂寞的时候，有劳你和池大人照顾了。”

 

江临云冷哼：“你若是常来现世，我何必如此。”

 

“难道我插手了，你就不与将忱来往了？”

 

“你……！”江临云气结：“罢了，我不与你争辩。”

 

两人静了许久，殿内静得连银针落地都清晰可闻。

 

林将忱偶尔提起现世的事，和江临云藏他手机逼他吃青菜的幼稚举动，他口中的江临云，和面对傅要时几乎派若两人。

 

最终是傅要打破沉默，声线一如往常，却增了一丝迟疑：

 

“……和他们一起，你就那么开心？”

 

“是，的确开心。”江临云耐不住拂袖而起，捋平青色道服上的褶皱，转过身去，背对着他，冷冷甩下一句：

 

“总比来了就和你吵架开心。”

 

“……”傅要看着他愤然离去的背影，不知作何表情，一下下地按着突突跳动的太阳穴，长吁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