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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如今的身份是导演，然而池子昂活了近千年，商人戏子官宦每百年各不相同，现世的规律法则他早已摸得烂透，记在心里。世俗里呆久了，再怎么高风亮节也活成了俗人。

 

然而俗与不俗，又有什么标准鉴定呢？

 

没有真实的效益，拿什么说话。他能对柯复夹枪带炮地说这些，其实也有提点在里面。

 

池子昂句句带血，没给对方留余地：“一味否定商业化又自命清高的编剧我见过太多，口口声声地强调只为高尚艺术献身，但如果连市场效应都考虑不到，那谈什么都是无用功。”

 

“是的。”柯复耐心地等他说完，才出声附和道。

 

池子昂被他突然一句搞愣了：“你是什么？”

 

“我考虑了其他的。”柯复说。

 

池子昂不知道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继续往下看，每一个剧本的简纲加上细纲总共四万来字左右，花时间看完也就二十来分钟的功夫。

 

可看的时候池子昂表情却极其复杂，经历了十万八千个转弯，他放下本子后倒抽了一口气，似乎还没回过神。

 

柯复在旁，不动声色地看着池子昂摸出了烟盒，想了想会议室禁烟又默默揣了回去，憋了许久，一副郁闷又无法泄火的样子，满脸‘你在逗我’。

 

市场效应柯复是没考虑过，但是——

 

“观众品味的调研，考虑过了。”柯复说。

 

池子昂不想问观众品味了，只想问柯复一句心里话：“你是最近感情路不顺，出来报复社会的吗？”

 

柯复迷茫道：“不是啊。”

 

池子昂语重心长道：“小柯啊，没看出来你是这样的编剧……是不是最近身边出的事有点多，压力太大，你才能写出这么丧心病狂的剧本啊。”

 

柯复也惊愕：“不是不限制吗？”

 

“我是说了随意发挥………但你认真的？”池子昂眼神中分明写着：你该不会真以为这玩意能在电视台上播吧……

 

“这本子……你别说要投入电视台？”

 

好在柯复还算清醒：“是网剧。”

 

池子昂长出一口大气。

 

还行，有点分寸，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还好大会议室只有他们两个在，要是所有人坐在一起，绝对会窃窃私语——池导执导的戏，不上大电视台的黄金时段都有点说不过去，这个新人居然开口就提要从网络散播？

 

不过池子昂这边多少有点欣慰，虽然柯复胆子挺大，总比前几个上来就要瞄准xx电视台黄金档的强多了，起码这小子还有点自己的定位和想法。

 

“然后呢？”他问道。

 

柯复简单把自己的想法复述了一遍，也就四五句话言简意赅，不过池子昂倒是露出了今天第一个认可的笑容。

 

“行了，走吧。”他说，在柯复先一步站了起来。

 

排在柯复后面的还有两位，可苦等了半天，好不容易柯复推门走出来，那人刚想进去，却发现柯复身后，池子昂也一并出来了。

 

“好好表现，虽然我一向相信自己的眼光。哦对了，”池子昂又摸出了根烟，没点，就放在嘴边叼着：

 

“哪个是你的位子？”

 

柯复指了指某个方向，池子昂径直走过去，拿走了桌上还没开封的点心：“既然选上了，这份安慰奖就归我了。”

 

柯复苦笑，嘴上客套说：“多谢池导。”

 

林将忱常说这人有事没事就去他家蹭吃蹭喝，今天终于见识到了。

 

众人本以为事情还有转机，结果眼睁睁地看着池子昂真拿着点心头也不回地走了，才恍然意识到——大局已定。

 

众人哗然。

 

池子昂，池大导演即将开拍的新剧的剧本，居然真的敲定由一个大学还没毕业的新人编剧负责了！

 

而千里之外的林将忱几乎在同一时间收到了两条消息。

 

一条是柯复的：可能又要麻烦你了。

 

刚睡醒的林将忱不解：“啊？”

 

还有一条是池子昂的：啧啧林酱，你可真有能耐啊[滑稽]

 

林将忱：“啊？？？”

 

tbc.

 

27 撸猫？

 

池子昂和柯复正式达成合作。

 

两名当事人一个是他邻居，一个是他多年损友，却没有一人以正常的方式通知他喜讯。林将忱足足懵了两个小时，最后是在刷微博的时候看到推送，才搞清楚那两条消息什么意思。

 

当下是网络时代，消息走漏往往迅速又悄无声息，柯复做事低调，池子昂又一贯不爱与媒体打交道，遇上不得不出面的场合也基本是草草打发了事，两人都绝对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通知媒体。

 

所以消息到底是怎么散播出去的，用脚趾头想也知道。

 

林将忱先播了池子昂的电话。

 

一阵嘟嘟声后，池子昂匆匆接起：“哥忙着呢，有什么事抓紧说。”

 

林将忱想打听打听手脚麻利的S社的事，但听对方确实声音急促，喘气不匀，着实一副狼狈的模样。

 

林将忱顿了顿，充分体现了自己的善解人意，手指停在挂断键前冷笑道：“没事，我就是想说，池子，你可真有能耐啊。”

 

池子昂懵道：“……你这是报复我呢还是话里有话啊？”

 

可惜电话挂了，回应他的只有一串忙音。

 

池子昂郁闷至极，想起刚才还有通电话还没打完，顾不上和林将忱较真，又回播了S社董事长的电话。

 

“上班时间过了，还有事吗？”由于才挂断不久，那边接得很快，腔调不徐不缓，正是这幅高高在上的作势让池子昂听得心痒痒。

 

池子昂方才出了S社，被四辆面包车玩命追了三条街，七拐八拐好不容易才脱身，现在听在一条胡同里歇气，心慢慢平静下来。

 

他不肯罢休：“S社售后服务这么差？还是黎董敢做不敢当？说吧，第一时间通知媒体这事，是不是你干的。”

 

那人漫不经心地答：“是我。”

 

池子昂挺赞赏地说：“这招厉害啊，你是不是故意要惹我不痛快，然后你就痛快了？”

 

黎离听了忍俊不禁：“是啊。”

 

看对方真的大方承认了，池子昂反倒消气了，扶着手机稳了稳情绪，不愧是大导演，再开口就是一个入了戏的登徒子：“就这么想引起我注意力，恩？”

 

黎离勉强客套下去：“……您说笑了。”

 

而池子昂超凡的演技持续在线：“男人，你成功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对面声音没了耐心，骤然冷下去：“……池子昂你要脸吗。”

 

这才正常嘛，池子昂心说，乐得好像巴不得黎离发火似的。

 

池子昂脸皮厚起来可比防弹衣还耐打，顿了顿又娇声道：“黎董都放下身段来恶心我了，我还要什么脸。”

 

措不及防被恶心到，黎离气得摔了办公桌上一只杯子，力道太猛，玻璃的碎屑四溅了一地。所幸他叫助理到楼下取外卖了，没人注意到他的失态。

 

池子昂在一头淡定地听着那声巨响和黎离脱出口的‘CAO’，低声提醒：“和合作伙伴打电话的时候吐词要文明。”

 

黎离跌回椅背，冲拿外卖回来进门的助理挥挥手，助理识相地立即把吃食放下，退到门外。

 

他口气不善：“池子昂你自重。”

 

池子昂不为所动：“你以为随便招来几个记者来堵我就能恶心到我？放心，我说了要追你，特地跑来费时费力地和你们公司合作这么多年，就不会被你的小把戏整到，尤其在知道你是故意的前提下。”

 

黎离的手指紧了紧，手机边缘被他死死抠住。

 

池子昂摸着下巴，又补充了一句：“诶不过知道你为了我这么费心思，我突然有点开心，别说，你这样还怪可爱的。”

 

怪可爱的……可爱的……可爱……的……

 

黎离猛吸了两口气都没控制住微颤着的身子，一字一顿道：

 

“给，我，滚。”

 

砰。

 

上次壮烈牺牲的是杯子，而这次，是手机。

 

池子昂讪讪放下手机，等着屏幕一点点暗下来，确定再无动静，嘴边戏谑的弧度慢慢褪去，恢复了一张平静无波的脸。

 

他从车子的储物柜里翻出烟盒，抽出最后一根叼在嘴边，撇撇嘴，在自家停车库里吞云吐雾了一阵，等调整回来，锁了车库缓步开门回家联系自己团队去了。

 

至于黎离嘛，慢慢来吧。

 

-

 

柯复本以为一回家就能遭到林将忱表情包的狂轰滥炸，然而事实是残酷的，从他第一时间给林将忱发了报喜的消息到现在，林将忱的头像右上角始终没有跳出鲜红的未读，安静得有点诡异。

 

果然还是因为自己的过问生气吗……柯复给手机开了免提，放在桌子旁边打开了电脑。

 

他先回了公司和学校里发来的各种庆贺消息，在宿舍的四人群里闲聊了一会，聊得差不多了冲澡吹干头发，坐到电脑前拟定分集简纲。

 

他之前试写了四五集，如今和池子昂聊过后又有了些新的想法，于是他把手里的存稿和新概念一起打包，发到了池子昂的私人邮箱。

 

剧本采用边播边拍的形式，暂定先交五集的剧本，分集和分场由柯复自行决定，罗列清楚之后再交给池子昂抉择。一来一回，再开始撰写实际的剧本创作。

 

这样做的好处有两点，一是可以根据观众的反应做出微调，二是能让观众有代入感，能够积极参与剧情讨论。

 

细纲在手，分集的任务并不算重，柯复倒上咖啡，忙活了三个多小时，基本上已经差不多了。

 

存档的时候，柯复又看了手机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