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魔物要上天+番外 作者:妖不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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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抬起一只前爪搭到了鼓楼的墙上,拍碎了不少砖块簌簌落下,喉中呜鸣阵阵。
祖父慨然自若,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鼓声中,俨然与音乐融为了一体。
陆一鸣感受得到那妖兽的靠近将自己的身体烤得灼烫。
一面大骂祖父不知在搞什么鬼,一面只得暗暗祈祷这只妖兽刚刚吃饱,看在祖父这鼓击得还不错的份上,放过自己一马。
冷不丁,那头祸斗朝他张开了约摸三扇门大的血盆大口。
里面的两排獠牙每一根都像被烧红的柱子,烘烘地冒着热气。
陆一鸣甚至能想像得到自己被串在上面变成烤人的样子,一时吓得连骂人也忘了。
祖父浑然不察般,鼓声不辍。
就在陆一鸣的发丝被蹭过来的火星烫得哔剥开响的那一瞬间,只觉身体被什么东西重重撞开,下盘一轻,腰腹被什么冰凉的东西用力捞起。
鼓声恰好在此之前击完最后一击,嘎然而止。
等他回过神来,身体已经被人扛在肩上飞出去十几丈远,鼓楼和那怪物一下从视野中缩成了拳头大小。
虽然看不见那人的脸,但头朝下看着那人的精实的腰线,陆一鸣也仍然是安心地松出一口热气:“畜牲,再晚一点,把我蘸点酱油就能当烤乳猪吃了。”
“哼,”那人拍了拍他的屁|股,嗤之以鼻,“烤乳猪可比你的肉嫩多了。”
祸斗眼见马上到嘴的食物霍然飞走,灯笼大的两只猩红大眼一瞪,正欲腾空追去,身体却猛然一滞。
随即,它热岩般的皮毛间发出嗤嗤的声响,方才还簌簌不断的火星渐次熄灭。
它仰起头颅,发出痛楚的嚎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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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祭魂曲!”张燕云忽然低低地叫出了声,她终于想起来那曲子的来由,“那是周家人献祭时用的曲子!那老匹夫,难道是想……”
眼角瞥见祸斗在半空中痛苦地翻滚,银牙一咬:“不好,这架势,水火要交融了,祸门要开。老匹夫把我们都给骗了!”
猫舔着嘴角不紧不慢地笑道:“放心,我不会让祸门出来的。”
话罢,猫从张燕云怀里跳下来,头优雅地一仰,纵身跃下山涯,半空中身形瞬间涨了十余倍,与祸斗体型相当。
它呲了呲牙,一声低吼,弓起腰,朝祸斗掠去。
山脚的两人看着头顶突然出现又骤然离去的巨物,不约而同睁大了双眼。
“表哥,那是什么?”
“不知道……倒像只猫?”
“怎么会有这么大的猫……”
“这个镇,真是有点意思。”
刚刚在钟楼天台落了脚的金叵罗和陆一鸣朝着鼓楼那边望去,只见那头祸斗身上的火星熄灭之后,小镇上空又重陷一片漆黑之中。
黑暗中,那头传来祸斗的悲鸣。
不一会儿,天地间重归一片沉寂。
“怎么了?它跑了?”陆一鸣问道。
“死了。”金叵罗轻轻地叹了口气。
陆一鸣难以置信:“它怎么死的?”
“别管它。”金叵罗说道,“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陆一鸣拍拍自己的身体,从肩拍到腰再拍到腿,耸耸肩:“好像没什么啊……”
他想到这几天经历的一连串晦气事,抬头看向金叵罗:“这地方我实在是待不下去了,我……明天天一亮就启程去京城,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猫已恢复了正常的大小,轻轻落在了山顶。
“好吃么?”身边的人问道。
“烫嘴。”猫嫌弃地说道,“胃疼。”
张燕云的目光被不远处骤起的光晕吸引,瞳孔一缩,声音微微颤抖:“你去晚了。”
陆一鸣正等着金叵罗的回答,左手边突然出现的一团灯笼大的银色萤光,呆怔间那团萤光像个被吹起的水泡般膨涨了好几圈,转眼便已有近十尺大小,像是一道巨大的银边洞门。
门内光华耀目,看不真切。
隐约传来无数的哭喊,有如数不尽的冤魂在深渊中嚎哭呐喊。
陆一鸣捂住眼后退几步,身体却有一股力量像要将他往前推。
嗯?又来?
祖父的声音从喉间响起,像往常一样和蔼可亲:“鸣儿,这是我为你开的祸门,走进去,你的病便好啦。”
陆一鸣极力地控制住自己的身体,不让自己继续往前,吃力地说道:“不,我不去。”
扭头看向金叵罗:“快,拉我一把。”
金叵罗却没有伸手,只是在几米开外冷冷地看着他。
“你杵在那儿……”陆一鸣正要开骂,祖父的声音截断了他的声音,幽幽道:“你不信我?”
陆一鸣咬着牙:“爷爷,我真的觉得你中邪了。”这道门,怎么看都不像是要治病的地方。
结合种种迹象来看,祖父的行径实在是……太过古怪。
他继续吃力地与体内另一股力道相抗衡,额头表筋爆起,血丝布满眼眸,吼道:“畜牲,快来拉我一把,我要被他推进去了!”
金叵罗皱起了眉头:“你别动。祸门已开,我不能碰你。”
“什么?!”陆一鸣感觉得到不单身体要往左走,左边那扇门里仿佛伸出无数无形的手,勾着他的胳膊往里拽。
金叵罗比划了一下,说道:“在你体内设了镜面符,你越往右使劲,左边拉你的力量就越大。我若出手帮你,反而会把你推进去。”
顿了下,继续解释:“祸门前肉体凡胎脆如蝉翼,我若是碰了你,所触之处便会瞬间化为齑粉。”
陆一鸣惊慌失措。
他不知道什么饕餮,什么祸门,更不知道什么镜面符,但他知道什么叫齑粉。
换句话说,这时候只能靠自己了。
忙及时收力,调整了下呼吸。
果然左手边拉扯的力量同时消失了。
“他刚刚敲了祭魂鼓,要将你献祭给里面的东西。不过他祭魂时耗了元气,气力尚弱,所以一时半会儿还动不了你。”金叵罗继续说道。
陆一鸣瞪大眼睛:“爷爷,这是真的?”
——你竟然信一个外人,信一只妖怪,也不信我。
祖父的声音在脑海里冷笑道。
——你也不想想,你的命是谁给的?是我。从小到大,是谁给你讲床头故事?是我。是谁一直在你的床头偷偷给你塞你娘不给你吃的糖果?是我。
——爷爷何曾害过你?倒是他,你才认得他多久,就如此掏心挖肺,胳膊肘往外拐!
陆一鸣隐隐有些动摇。
祖父一向是个古怪的老头子,他姓情孤僻,一肚子秘密,说话总不爱说明白。
但他……确实是自小最疼爱自己的人。
每次自己生病,最焦急的,总是祖父。
而金叵罗,不过是自己回乡半道买下的一个仆从,充其量只能算一个认识不到一年的朋友。
哪怕平日里他表现得再热烈,再忠诚……也只是一个并不知根知底的人。
祖父的声音仍在脑海里絮叨:
——你莫说话,你眼前这妖孽,究竟是何原形,来自何方,他可曾有跟你讲过?他费尽心力接近你,还和你订了契,是何企图?!这些你可知道?
——傻小子,给我记着,你本该早已胎死腹中。是我,用尽了一切我所能想到的法子,给了你生命和二十多年的富贵。他?他算个什么东西!
——他向你示好,屡次救你,只是为了赢得你的信任,好将我几十年来在你体内种好的东西拿走!一旦他得手,你会立刻灰飞烟灭!你知道他为什么要和你订契?因为我下的符咒里有一道同气连枝符,敢觊觎你的妖物若动了你体内的东西,会遭反噬,可一旦订了契,他就会被符咒默认为自己人,符咒就不起作用啦。你懂了么?
金叵罗冷眼看着陆一鸣忽然避开自己的视线沉默不语,不由长眉一挑:“怎么了?”
金叵罗知道陆少爷体内有那魔祟,但那魔祟和驴妖那粗浅的妖力相比,功力明显深厚得多,即便刚刚祭魂耗尽了功力,自己竟也无法从陆少爷的眼中读到魔祟的一魂半魄。
听陆少爷刚才所言,他与那魔祟竟然还有这般渊源……
同宗同脉,难怪魔祟潜伏如此之久,自己却一直难觅其踪。
尤其这魔祟擅使镜面符,若自己轻易出手,很容易反伤,更会伤及陆少爷。
实在是棘手。
想到了什么,金叵罗说道:“他未必是你的祖父。”
祖父恨恨地在他脑海中说道:你看看,这个妖孽,为了离间我们爷孙,简直满口胡言!你屁股上的疤,是你六岁时被狗咬的;你父亲,最爱吃的一道菜是红烧鱼;你……
不等爷爷说完,陆一鸣便抬头朝金叵罗说道:“他确实是我的祖父。”
不单单是这些记忆。
一个人说话的方式,逻辑思维的特点……是很难模仿,也很难改变的。
下过几盘棋,他就知道这个人绝对是祖父。
“那你说,我现在应该怎么做?”陆一鸣问金叵罗。
“等。”金叵罗指了指上空,“祸门一出,底下被镇压的东西就会横空出世。眼下它仍未出世,说明它还没有完全复苏。等到月亮出来,祸门自然就关了。到时,我至少可以救你。”
“如果月亮出来前,它就醒了呢?”
金叵罗没有说话。
迎着祸门的白光,他脸上浮现出一种让陆一鸣看不懂的神色,像是悲伤,又像是平静。仿佛怕被陆一鸣看穿似的,把头微微扭到一边,将神色隐入阴影里。
陆一鸣心头霍然沉底。
祖父的声音在陆一鸣脑中飘荡:
——他骗你!天狗食月,五十年一遇,万妖皆要脱胎蜕骨!他也不例外!像你这种秽气冲天的肉体凡胎,正是妖物进阶的佳物!他拖时间,只不过是因为祸门前,千妖百鬼皆如蝼蚁,他使出的法力会被祸门吸入。唯有祸门一关,他才好动手!
——你这副皮囊我帮你缝缝补补这么多年,早已千疮百孔,是度不过今日这道死劫的,他拿什么来救你。月食结束,天狗现身,你这副皮囊就会化为齑粉!
——惟有你走进这道祸门,吾主饕餮方能以其力打乱天地伦|常,才能庇佑吾等!……
又是齑粉!
怎么说,自己今晚就是要成粉了么?
陆一鸣看了看自己的躯干和双手,问祖父:“我的身体怎么了?为什么天狗现身就会化粉?”
——你还是不信我!哼,那今晚便是你的命数了。
陆一鸣后背发寒:“你不是说过你不信命?”
命数,又是命数!
他的命数到底是什么!
——我不信,所以我亲手造了你的命,你看,我成功了。
祖父笑道。
——你先天不足,三魂七魄天生便少一魄,只有三魂六魄,我便为你续魄——我找来百名与你同年同月同日生的童男童女,取其精魄,炼了三个月,才炼成不被你的胎体所斥的第七魄,让你有机会降生亲眼见到这红尘美景!
陆一鸣听得全身一悚,寒意直逼心口:“你,你说真的?那些童男童女没有了精魄,还能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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