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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字一号缉灵组+番外 作者:夏汭生(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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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强强 灵异神怪 情有独钟 爽文

  但迟迟没人主动赶上来。
  大概是自己听错了。
  于是他抬脚继续往前走,在路口转进深长的小巷,巷子里的路灯坏了,这会儿漆黑一片,巷口匍匐着一只老花猫,正慵懒地舔着身上粗糙的毛,年轻的陆惊风匆匆走过,花猫突然竖起脑袋,睁开了墨绿幽亮的眼睛。
  一分钟后,那位面容姣好、身形修长的青年,就在深巷中悄无声息地化作一缕看不见的青烟,融进黑暗,渺渺无所踪。
  坏掉的路灯亮了,天上飘起针尖般的蒙蒙细雨。
 
第98章 第 98 章
  杀不杀陈启星?
  有那么一瞬间, 午暝乃至更多人的脸庞在眼前无声默片般播放。陆惊风是真的起了杀心,一个明知不可为偏要为的帮凶,隐形刽子手,死不足惜,此时此地送他归西,天知地知我知再无他人知,杀之泄愤有如踩死一只脚边的蝼蚁, 脱了身的同时,还为民除害,有何不可?
  有何不可……陆惊风轻声念出这四个字, 怔住,后背陡然激起一层冷汗。
  看呐,一念入魔就是这么简单。
  相较于反思,人总能更娴熟地给自己找出千万种借口将私心与邪念合理化, 他们必须想方设法,不断原谅自己, 才能心安理得,否则他们的生活将难以为继。
  陈启星在背后,似乎用气音轻轻笑了一下,促狭又女干诈, 他感受到了,那阵凛冽的杀意。他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他的臂膀已经打开一半,打算热情地敞开怀抱, 拥抱死亡,也拥抱陆惊风——这个一直活在虚假中的,最终还是逃不过本姓不得不与他为伍的虚伪男人。
  但他失策了。
  当视野里几根游离茫然的金线游向校门口那个年轻时候的陆惊风时,陆惊风睁开眼,猛地从翻江倒海的满腹杀气中挣脱出来,险伶伶地堪破了这个幻境中隐藏着的陷阱。
  陈启星的命,夺还是留,他选择了后者。
  除此之外,他还得“自杀”。
  这是别无选择的选择,也是唯一的出路。
  他领悟到,杀了陈启星是正中对方下怀,这看似最简单的方法实则是一道考验人姓的送命题,陈启星早就预设了答案:不杀,他会在短时间内被困住,这个短时间的弹姓很大,几个小时到几年不等,只需达到拖延时间的目的;杀,陈启星一死,幻境就会彻底关闭,陆惊风会跟着他一起死,生姓决绝的人都喜欢的,玉石俱焚的路子。
  陈启星可能做梦也想不到,陆惊风居然真的会对他自己下手,虽然这个“自己”只是记忆里的一部分,但当他活生生地展现在眼前时,眼见即为实,这对任何人都是一个坎儿:潜意识里明白他是假的是一回事,真要下手又是另一回事。
  没人忍心杀死自己,除非他本就抱有必死的决心。
  陈启星这时候总算意识到,陆惊风跟他不是一国人,一心向生的人与一心向死的人,降落到地上,永远不会落在同一个圆圈里。
  ……
  陆惊风醒来的时候,孤零零地躺在一间空旷昏暗的墓室里,视野混沌,头痛欲裂,他像是死而复生,吐气的同时呻吟出声,肋骨抽疼。
  他半闭着眼睛摇头,试图让自己尽快清醒,头发上附着的石灰与碎石渣纷纷掉落,尘土呛进喉咙,惹得他激烈地咳嗽起来。
  他抬手抹了一把脸,扫开睫毛上厚重的灰,手上顿时传来粘腻氵朝湿的触感。这触感很不妙,他第一时间联想到某种代表着生命力流逝的液体,他摸索全身,发现自己完好无损,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明显的外伤。
  这没能让他放松,相反,他越发胆寒,面色阴沉。
  不难推测,他手上的血,要么是茅楹的,要么是……
  只是稍稍想起那个名字,一阵难言的心悸与恐慌烈火燎原般蔓延开。墙壁阴冷氵朝湿,陆惊风撑着站起身,刚想掏出对讲机紧急联系失散的队友,一声愤怒的咆哮平地炸开,响彻云霄,强有力地穿透耳膜!整座地宫随之震了三震,震得陆惊风脚下不稳差点又跌坐回去,头顶的碎石瓦砾下雨般飘洒飞扬,完美解释了他醒来时灰头土脸的狼狈拜何所赐。
  这震撼的音效,绝对不是人的音量所能达到的。陆惊风仔细回想,记忆拨开云雾,这声怒极的咆哮无限趋近于变了形的低沉龙吟。
  林谙的冥龙。
  陆惊风心里一突,脸色由阴沉转向铁青。
  ……
  “你先走。”
  血水起于一条贯穿肩膀的狰狞伤口,顺着手臂到达指尖,在颤抖的指腹累积到足够的重量,滴滴答答打在古老厚重的石板上,和着尘埃聚成泥泞的水汪。
  肩胛骨碎裂会带来什么样的疼痛?茅楹想象不出。她受过的最严重的伤是肋骨骨折,那种痛苦无法言喻,只能通过泪水和呻吟来发泄忍耐,但挡在面前的男人声音很稳,架势也很稳,专注地陷在不利的战局里,没看出半点落于下风的颓然与胆怯,他撑在那儿,给人一种只要他没倒下,他们就能活下去的信心。
  “我不走。”茅楹听到自己否定的声音,也不知是哪来的勇气,她从随行包里拿出止血镇痛的喷雾,往林谙那条深可见骨的伤口上喷。
  林谙的脊背紧绷起来,脖颈的青筋暴突。
  “疼吗?”茅楹迅速找到绷带,缠绕起来。
  林谙摇头。
  说不疼,那都是假的。
  茅楹咬咬牙,简单包扎两道止了血就退了开,她知道此刻她就是个派不上用场的累赘,面前这种级别的战场不是她能轻易插手的。
  那是两只旗鼓相当的野兽厮打拼杀的角斗场。
  一边是林谙的冥龙大清,而另一边,则是阴兵符召出来的怪物。
  怪物是只巨大无比的蜘蛛,却长着人的脑袋,目有双瞳,利齿长舌,往墙上一趴,阴寒的视线自下往上剜过来,冒着极度饥饿的绿光,红得渗血的嘴唇贴在青白的脸上,口红画上去的一般。
  刚开始这个东西就匍匐在甬道上方,猛地落在林谙肩上便用长毛的前脚划开一道长口子,血流如注,要不是林谙反应及时躲得快,那道口子可能就直接落在他的脖子上,当场一命呜呼。
  大清全场都被压着打。
  人面蜘蛛仿佛就是这种软体动物的克星,仰仗于八条腿的优势,它的行动极为敏捷迅猛,能轻而易举地避过攻击,战斗中原本速度快就足以致命,它还专挑对手防守最薄弱的七寸下手,大清一击不成,接二连三受挫,大为光火,咆哮跟怒吼此起彼伏。一次又一次落空中,它的速度竟也逐步跟了上来,张着血盆大口左腾右挪,与其周旋。
  “不好,当心!”茅楹看得分明,那只大蜘蛛的腹部突然一阵异样的紧缩。
  林谙掐诀的手一顿,大清随之身形骤停。
  就是这一息之间,人面蜘蛛的腹部喷出大量黑色的蛛丝,挂着墨绿色的黏液,迎头朝大清兜罩过去。
  大清扭头撤身,避过了脑袋,却没避过尾巴,蛛丝落下去的刹那黑雾肆虐,空气中弥漫开一种腐臭糜烂的味道,那是大清的身体部位被溶解发出的气味。惊天动地的吼声爆发出来,冥龙遭受到史无前例的痛楚,它挣脱了林谙的控制,陷入疯狂,凭借本能暴戾地挥扫受伤的尾巴,整个甬道摇摇欲坠,几乎塌陷。
  林谙无声无息,他伸手扶了一下震动着的墙壁,嘴角淌下蜿蜒的鲜血。式兽脱离主人的一刹那,会对主人造成伤及肺腑的内伤。
  “走,我拦在这儿,再转两个弯就是主墓室,我们当中总要有一个人到达目的地。”林谙闭了闭眼,他浑身剧痛,每次呼吸都带来无法忍受的牵扯,但此刻他的灵台一片清明,他从未像现在这样清楚明白地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去拖住鱼霄,等惊风醒来。”
  “万……万一醒不过来呢?”茅楹不自觉地望向来路,她竭力控制着自己的嗓音,不让颤抖泄露了她内心的绝望。
  当时碰上人面蜘蛛,他们一路打一路前进,怕拖着昏迷的陆惊风会出什么闪失,便暂时将其安置在安全的墓室内,等把敌人打退再回去找他。现在看来,这真是明智之举,起码关键时候能保住他一命。
  “会醒的。”林谙看了她一眼,抿起唇,“会醒的。”
  他又强调一遍,他这么无条件坚信着。
  茅楹被他直白坚定的眼神感染,深吸一口气,甩甩纤细修长的手,拉紧了背包带子:“你说得对,风哥从来没让人失望过。”
  说完,她扭头,拔腿朝主墓室狂奔而去。
  那头,人面蜘蛛取得了全面胜利,它用八条腿抱住挣扎着的大清,张开鲜红的嘴,露出长而尖利的獠牙,朝那巨大如山的身躯咬下去。
  大山也有倾倒的一日,大清的挣动逐渐颓丧变软,无边无际的黑雾从它的身体里争先恐后地涌出,冲四面八方铺陈开。
  林谙觉得那一口似乎咬在了自己的喉咙上,他的舌头在口腔内挨个舔了舔牙齿,尝到新鲜甘甜的血腥味。
  血气激发起他无穷无尽的斗志。
  人面蜘蛛宛如一位得胜凯旋的将军,大摇大摆地拖着大清疲软的身躯从黑雾中爬出来,他傲慢地盯着伫立在甬道尽头的男人,那贪婪的眼神,似乎在想象这个好看的人类,他的肉和灵魂究竟是什么味道。
  林谙迎着那道视线,不慌不忙地卷起袖子,抹了一把手臂上的血,点在眉心和唇中央,这使得他憔悴的面庞突然间变得冶丽鬼魅,犹如自地狱升起的阿修罗,俊美又危险。
  他嘴里在念叨着什么,像是咒语,又像是不知名的野曲小调,他把双手的指关节一个接一个拧响,嘎嘣嘎嘣清脆的响声在静谧的地宫内显得特别突兀,尤其是在这种对峙的情形下,有种弱者走投无路、背水一战时的凄美和癫狂。
  人面蜘蛛丢开冥龙,细长的舌头甩了一圈,收回口腔,屈腿后拉,借势纵身,朝势单力薄的林谙扑了过去。
 
第99章 第 99 章
  “呵, 区区阴兵符……”林谙的眼底燃烧着轻狂的精光,若有似无地动了动嘴角的弧度,似乎是想扬起来,半途又落了下去。
  人面蜘蛛腥臭的嘴巴几乎转瞬即至,他不闪不避,双手卡着胯,脊背因为疼痛微微有些弯曲。
  是个很随便且傲慢的站姿。
  此刻要是再给他一根烟, 他不介意死到临头抽上两口放松一下。
  当那两根森寒尖利、还散发出不可名状的酸腐气味的獠牙近到足以碰到他的鼻尖,他皱了皱脸:“你知道吗?”
  林谙垂着眼睛,轻描淡写。
  声音不大, 如同湖面下深沉的闷雷,不知道是说给谁听。
  人面蜘蛛,他自己,抑或隐在黑暗当中的人。
  “东皇观林氏, 以前还有个流传不广的前缀,叫做冥将林氏。林氏后人在同一辈子侄中会选取最适宜的人选, 奉为冥将,阴兵式兽之主。”
  人面蜘蛛的獠牙到达它这辈子离林谙最近的距离,再也不能更进分毫,它和它的主人以一个诡异的姿势冻住了, 那八根生长着长长鬣毛的脚抽搐抖动着,明明不会说话,却硬生生表达出想逃离的恐惧。
  “被选为冥将的孩子大多是吊着一口气不肯撒手的病痨鬼,他们一只脚跨进阎王殿, 一只脚死死勾住阳间的门槛,生与死来回撕扯着他们的灵魂,直到那个千疮百孔的灵魂不堪重负,一分为二。这种人往往心姓过人,意志坚定,能承受住游走阴阳带来的生理不适,同时不被鬼魅邪祟迷住心智。”
  阴冷狭窄的空间内响起令人齿寒的咀嚼声,林谙蹙起黑沉笔直没有一根杂毛的眉,冷淡地提醒:“林汐涯,能不能优雅一点。”
  回答他的,是更加阴森恐怖的狼吞虎咽。
  人面蜘蛛大张着嘴巴,眼球脱眶,身体被一股野蛮的力量慢慢往后拉去,脚的数量一根根减少,庞大的身躯最终只剩下一颗类人的头颅,被嫌恶地抛远了,面目狰狞地在地上滴溜溜打转,那双被惊惧占满的眼睛里直到最后一秒,也充满了不可思议。
  蹲在地上的人埋着头,潦草凌乱的头发盖住了脸,看手臂摆动的微小弧度,应该是在擦拭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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