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毒女配,性别男+番外 作者:漱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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酆如归摇首道:“这新嫁娘恐怕已然过世了。”
是了,随着花轿清晰地映入眼中,靠近的并非是喜气,而是刺鼻的血腥味。
——是妙龄女子流出的血液的气味,若是换作心悦于姜无岐之前的酆如归必定会觉得这血腥味诱人至极,但现下他直觉得异常刺鼻。
酆如归乃是千年恶鬼,对血液的敏感度远胜于姜无岐,姜无岐听得此言,细细一嗅,才感知到浅淡的血腥味。
及至花轿到了一丈开外,那血腥味才浓烈起来。
如此浓烈的血腥味,旁的人为何会全然不觉?
又为何会无一人瞧见从花轿的轿帏底下流窜出来的血液?
送嫁众人莫不是全数失去了视觉、嗅觉不成?
姜无岐正思索着,却见身侧的酆如归飞身而出,掀开了那轿帷。
轿帷一撤,酆如归从中将新嫁娘抢了出来,那新嫁娘心口插着一把金剪子,生得是如花似玉,体态娇软,她一双星眸微张,唇角染血,身上的嫁衣原本已是大红,被鲜血浸湿之后,更是扎眼。
她见得一生人,拼了命地哀求道:“救我……救我……”
她气若游丝,但尚未身亡,因失血过多,酆如归远远地闻见了足以致命的血腥味,才错误地判断了她的死亡。
而适才酆如归却听得了一丝动静,他为了救人,不及细想,掀开轿帷一瞧,惊喜交集,这新嫁娘竟然当真未死。
送嫁众人为免于责罚,自是不能任由酆如归抢走新嫁娘,当即冲上前来,欲要将其抢回,却是被姜无岐阻拦了。
他们尽数敌不过姜无岐,被打飞过一回后,便不再动手,而是与姜无岐对峙。
那厢,酆如归抱着新嫁娘施展身法进了锐州城门。
过路人一见酆如归抱着一心口插着金剪子的新嫁娘皆是纷纷闪避,生怕沾了晦气。
酆如归放目四顾,好容易寻到了一间医馆,他抱着新嫁娘进得医馆,那坐堂的中年大夫却是摆摆手道:“你是从何处将人抢来的?还不快些还回去。”
“还回去?”酆如归大为吃惊,“我若是将她还回去,她定会没命,你乃是大夫,行的是救死扶伤之事,你为何不救她一救?”
大夫神色冷淡,直言:“救不得,救不得。”
酆如归质问道:“救不得?是救不得而不是救不了么?”
大夫扫了眼被鲜血染红的地面,答道:“救不得,亦救不了。”
酆如归眼见新嫁娘的气息渐弱,耽搁不起,伸手扣住了大夫的咽喉,威胁道:“我不管你是救不得,亦或是救不了,你定要将她救回来,不然我便要了你的姓命。”
大夫挣脱不得,只得为新嫁娘救治,他令酆如归按住新嫁娘的身体,又喂新嫁娘吃下一颗药丸,才伸手去拔那金剪子,血液随即喷洒了出来,溅于大夫面上,与此同时,那新嫁娘不断地口吐鲜血,满面痛楚。
大夫以大量的细布按住了新嫁娘的伤口,然而这些细布很快便湿透了,换过细布,依旧如此。
新嫁娘浑身的血液似要流淌至干涸一般,全然止不住,大夫又让酆如归喂药丸予她,但她竟是咽不下去,即使咽下,亦会很快被鲜血冲出来。
整个抢救过程持续了约莫半个时辰,但在药石罔效,血流不止的情况之下,大夫终究是回天乏术。
弥留之际,那新嫁娘虚弱地笑着,拼命地握了握酆如归的手,又朝着酆如归道:“多……多谢……你……”
话音尚且萦绕于耳侧,但斯人却已然香消玉殒。
淡淡的魂魄从死去的躯体中浮起,紧接着,便被黑白无常带走了,酆如归不及吐出一个字来。
自己分明未救回她的姓命,但她竟是向着自己致谢。
酆如归却是不知,于这新嫁娘而言,他所给予的乃是其一生中除却兄长外不曾感受过的善意,不求回报,不掺杂利益的善意。
酆如归心中哀恸,神色凄然,身体摇晃,幸而被身侧的姜无岐一把搂住了腰身。
“我……无岐……我……”他思绪混乱,无法组织言辞,最终只不断地唤着,“无岐,无岐……”
姜无岐轻拍着酆如归的肩膀,劝道:“人死如灯灭,她已去地府了,眼前的肉身不过一具空壳,她若是一生向善,下一世定会幸福圆满,你毋庸为她心伤。”
“可是无岐……”酆如归望住了姜无岐慈悯的眉眼,“她年岁正好,容貌出众,原该有疼爱她的夫君在侧,娇儿在怀,且她临死之前竟还向我致谢,我并没有为她作甚么。”
姜无岐亲吻着酆如归的额角:“你若是过意不去,便查一查是谁人害死了她罢?”
“嗯。”酆如归下定决心道,“我定要查个水落石出,以慰她在天之灵。”
那一身是血的大夫却是冷淡地道:“有甚么可查的,这金剪子十之八九是被她父母插进她心口的。”
酆如归错愕地道:“大夫你何出此言?”
那大夫方要答话,医馆之外,却有数不尽的壮汉围了上来。
其中有几人一身的喜气洋洋,正是送嫁者。
他们不由分说,齐齐涌入,直要上来抢夺新嫁娘的尸身。
酆如归救不得新嫁娘的姓命,心生愧疚,此番哪里容得他们成事。
他立于新嫁娘的尸身面前,唤出红绸来,眼前的乃是凡人,不经打,是以,他并未将内息灌入红绸,仅用红绸将人或震开,或掀翻。
姜无岐护于酆如归身畔,伸手令一罐子紫苏飞入掌中,其后,便以已经晒干的紫苏叶往壮汉身上掷去。
他身上的绀橘梗色得罗因外头的晨风而微微拂起,听得壮汉的身体接连坠地的声响,他眉间的慈悯更盛。
壮汉无数回倒地,又无数回冲向新嫁娘的尸身。
许久之后,又来了一人,这人年逾四十,一副管家模样,一众壮汉一见他,便让出了一条路来。
管家行至姜无岐跟前,拿出一纸婚书来,有理有据地道:“虞家幼女虞聆雪早已是我贺府新妇,三媒六聘一样不缺,你们有何立场占着她的遗体不放?”
一般而言,倘使新妇身死,夫家唯恐麻烦是断不会来争抢尸身的,并且会向女方父母要回聘礼,这是由于男方娶妻大抵是为了传宗接代,延续血脉,一个死人是决计无法为男方生儿育女的。
除非新郎官深爱着新嫁娘,即便新嫁娘身死,亦要将新嫁娘葬入自家坟冢,冠之为良配或德配某氏,再添上“泣立”二字,但深情者寥寥无几,大多亡妻尸骨未寒,便已有了新人。
这世间高位者尽是男子,而女子多数身不由已,犹如玩物,貌美者稀罕些,争相追逐,丑陋者无人问津。
且若是新郎官当真情深似海,如今新郎官身在何处?连心爱之人死去,都不肯露上一面么?
酆如归思及此,扬声问道:“新嫁娘枉死,你们为何不先查查她的死因,而只顾着要将尸身抢过去?”
管家心下焦急,无暇与酆如归废话,令其中一壮汉去报官,而后才答道:“虞聆雪无论生死,皆是我贺府新妇,我贺府自会查明其死因,你们二人管我贺府的家务事作甚么?”
自己确实不占理,但虞聆雪死得蹊跷,所谓的夫家贺府中人又有些古怪,酆如归着实放心不下。
少时,那锐州知州已被一壮汉请来了。
他扫过红衣女子与一道士,双目定在他们身后的尸身上,掩了掩口鼻,才道:“这虞聆雪乃是贺府新妇,如今身死,理该由贺府带回安葬,尔等勿要闹事。”
酆如归与这新嫁娘无亲无故,确是并无能将其尸身留下的正当理由,不得不妥协道:“知州大人,这虞姑娘死得凄惨,望大人你能还她一个公道。”
锐州知州颔首道:“这是自然。”
酆如归得到了锐州知州的承诺,侧过身去,眼睁睁地瞧着壮汉将新嫁娘的尸身抬了出去。
新嫁娘的双手垂下,心口的残血便顺着双手十指坠落而下,“滴答滴答……”着,于地面上晕出一个个的放射状圆晕。
那把金剪子尚躺于一旁的桌案上,极是锋利,在浓稠的猩红的包裹之下,仍是透出了一点刺眼的雪亮。
片刻后,有一壮汉折回了医馆来,问那大夫:“那金剪子在何处?”
大夫指了指金剪子之所在,那壮汉便向大夫要了些用作包扎伤口的细布,小心翼翼地将金剪子包于其中,才双手捧着离开了。
为何那壮汉对于一把凶金剪子会这般的慎重?好似那不是夺了新嫁娘姓命的不详凶器,而是一件至高无上的稀世珍宝。
酆如归满腹疑窦,侧过首去,望着大夫问道:“大夫,你为何会认为这金剪子十之八九是被新嫁娘的父母插进她心口的?”
大夫答道:“这乃是我锐州的风俗,若是及冠男子身故之时,尚未娶妻,须得择一未出阁便已过世的少女与之婚配,不然必将家宅不安,鸡犬不宁,影响家中男子的前程以及女子的婚嫁,严重之时,阖家上下将逐一无端惨死。未曾出阁便过世的少女不算少,但未曾出阁,且颇有颜色的少女却是凤毛麟角,因此若是男方家中富贵,会由男方父母亲自挑选美貌少女,好让其子在地府亦能享用美色,风流快活,以免祸害活人。挑选好美貌少女之后,便是三媒六聘,如同活人之间成亲一般,只新嫁娘出阁之前,男方父母会命人将她杀了,以便进行冥婚仪式。”
大夫神色淡然,语调冷静,似已司空见惯了。
这般的恶习是如何令人司空见惯的?
女方父母又怎能舍得活生生的女儿无辜被杀?更遑论是亲自动手了。
且这大夫瞧来年纪不过三旬出头,何以会有一双古井无波的双目?
第124章:无间地狱·其三
酆如归眉间微蹙:“女方父母如是做是为了彩礼么?”
“自然是为了彩礼。”大夫方才说罢,却又闻得酆如归问道:“若是为了彩礼,何不如为女儿择一活生生的女婿,竟是要冥婚?”
大夫半眯着双眼道:“你们可知在这锐州,死去的新嫁娘较活着的新嫁娘要值钱许多?毕竟死去的新嫁娘更为稀缺一些。因而,倘若未出阁的女子因天灾、人祸或者疾病意外身故,女子的父母首先会做的,并非是为女儿出葬,而是寻一夫家,好得些彩礼,若是迟迟没有夫家要这女儿的尸身,女儿才会被草草下葬。”
他呷了一口铁观音,润了润喉,续道:“大多时候,寻不到女儿夫家的父母,会一直等到女儿的尸身几近化作白骨,实在无人问津了,方才将其下葬。这集市上偶尔有叫卖女儿尸身的,你们多去集市上转转,兴许能碰到。”
他面上的表情很是冷淡,放下茶盏,又道:“一具新死的女尸,要由其容貌来核定彩礼多少,多则上百两,少则几两;一具已腐烂得瞧不清面目的女尸,约莫是两三百文;一具尸骸,约莫是一百文。若是容貌相当,一具新死的女尸较活生生的女子,可多要三成至五成的彩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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