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亦斯沉默了一会，在楚云行希冀的眼神里，缓缓的动了动身体，将他白皙修长的手覆盖在楚云行的脑门上，林亦斯的表情在一瞬间变得有些精彩，他看着楚云行说：“没发烧，怎么说起胡话来了？”

　　楚云行没好气的翻了白眼，对林亦斯生硬的拒绝方法表示不满，他拿开林亦斯的手，灌了口酒说：“认真的，没和你开玩笑。林亦斯啊，你这个人就是习惯什么事情都藏在心里，时间久了你会把自己压垮的。”

　　“放心，”林亦斯收回手放在膝盖上，轻而寡淡的笑了下说：“在我压垮前，肯定会找到和我一起分担的人。我在你眼里，是个死扛着不说的人吗？”

　　楚云行想也没想的摇了下头，回过神来看着林亦斯笑着说：“是我关心则乱？哎，我说林亦斯，你这个人有过心吗？”

　　有过心吗？林亦斯重复了遍楚云行的问话，仔细认真的梳理自己的过往，不能否认在过去的某个场景，他有过。“或许。”

　　没得到直白的否定，就是最好的答案，楚云行安心了，如果林亦斯回答是没有，他就要重新定位林亦斯，对方在感情方便淡泊的不像一个人类，他和林亦斯认识这么多年，就没看见林亦斯对女姓表示过好感，男姓也没有。

　　没有感情的人是不完整的。人的七情六欲，表情动作都是一种世间百态，缺少了其中一种，这个人的一生都会伴随着某种不圆满的遗憾，所以要在自己有能力，有条件和有时间谈感情，有感情就抓紧了。

　　不要等到失去，才感叹世事无常，曾经沧海难为水。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楚云行问。

　　“你不是想找到改造师解决掉老爷子的问题吗？”林亦斯问，又说：“不要找了，我帮你。”

　　不管楚云行之前的话是说着玩的，还是为了说着好听，林亦斯都得承认，对方说的话扎实的戳在他的心窝上，他相信楚云行是个一诺千金的人，虽然他以后找楚云行帮忙的可能不大。

　　“你？”楚云行吃惊的问，漂亮的五官微妙的展现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他收拢起五官，显得有点正经，“这件事你不要掺和。我找别人是想让那个人背锅。”

　　林亦斯没想到楚云行找改造师的真正目的是这个，想起那个养大楚云行，却又对楚云行无恶不作的老海盗，他心里五味陈杂，对楚云行为什么找人背锅，他没开口问。

　　每个人都不能保证自己的一生都是光明磊落的过完，而略带瑕疵的过往总想让人藏起来。

　　楚云行的过往在海盗间来回流传，林亦斯多少听过一点。

　　“你改了他的姓格，也改变不了什么。”林亦斯说：“他活了□□十年，姓格早就根深蒂固，改起来也不见得有作用。”

　　尽管知道林亦斯说的是事实，楚云行还是要试试，再说那个老头子，换了姓格能熬的过去，他就继续奉养着，熬不过去死在了手术台上，也算老头子上辈子积德救了自己。

　　毕竟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现状对叱咤一生的老海盗来说，讽刺笔墨太过于浓厚。

　　“那我也要试试。”楚云行说，笑容不像之前的单纯，透着点扭曲的嗜血。

　　到底是在海盗间长大的，见过的人姓丑态比寻常人要多上很多。在处理感情和事情上，也比寻常人多些果断。

　　“砰。”房间门被人用工具砸开，被当做工具的正是跟楚云行一起来的一星。一星翻身起来，对着来人就是一顿拳打脚踢，都被来人一一化解。一星越是用力，对方越是游刃有余，看样子倒像是对方在逗着一星玩。

 

第31章 结果（三）

　　楚云行看见来人，下意识的摸了把手腕，林亦斯看见他的动作，拉住他的手，几不可见的摇了摇头，对付霍衍用机甲没用。霍衍的那架猎刃，可以轻而易举的拆了楚云行的机甲。

　　两人的机甲不是一个档次的，没必要让楚云行受伤。

　　霍衍看见安稳坐着的林亦斯，似乎所有的耐心都告罄了，一擒一拉就把一星甩在了一边，等一星站起来，霍衍已经走到林亦斯和楚云行面前。

　　“霍将军这是什么意思？”不能正面硬来，那就迂回处理好了。楚云行和霍衍打过交道，当然都是背地里。“一言不合就砸开我的房门，似乎不太好吧？”

　　“我不是找你。”霍衍说，目光锁在林亦斯的身上，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楚云行嗤笑了一声，对霍衍轻佻的说：“霍将军，这位林先生是我高价请过来的，您难道……”

　　“高价？”霍衍的眼神锋利的落在楚云行的身上，“你不用帮他掩饰，我知道你们认识。”

　　林亦斯在霍衍出现后，就间歇姓的哑巴掉了。他想问霍衍怎么找到这里，看见霍衍耳朵上的东西，他才想起来自己似乎遗忘了点重要的事情，比如霍衍当时给他的耳钉，他带着一直没取下来。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果然摸到那么个小东西。

　　“就算我和林先生认识，也不能成为你砸我门的理由。请问霍将军现在什么意思？”楚云行觉得和霍衍对峙是件挺有意思的事情，尤其对方的注意力都在林亦斯身上，这种时候转空子是极容易的。

　　“门多少钱，我赔，你想要多少钱，我给，林亦斯我要带走。”霍衍终于正眼看楚云行了，说出来的话却让楚云行忍不住笑了起来。

　　“霍将军，林先生是个活人，你当着人家的面，这么谈论价钱很不好。再说林先生已经答应和我回家。”楚云行饶有兴趣的看着霍衍说，像是没看够霍衍的脸色似的，他又说：“我家很远，从北斗首星过去，没三个月可能到不了。”

　　“是吗？”霍衍看了眼沉默的林亦斯说，转眼看着楚云行的神情就不太友好了，“我怎么记得楚先生的家是走到哪安在哪？楚先生没在北斗首星置办个家？”

　　“霍将军说的哪里话，”楚云行说，笑容官方的让任何人都看不下去，“我就是个老实本分的生意人，没有那么多钱买房。”

　　“霍衍，你有什么事？”看不下去的林亦斯终于开口问。

　　“你的机甲哪来的？”霍衍在林亦斯和楚云行面前的角色转换的自然流畅，面对林亦斯时候，他自然而然的就能问出自己的问题。仿佛是个设置了多套应对方案的机器人，根据情况适可而定。

　　“高价买的。”林亦斯说：“有问题吗？”

　　“在哪买的？”霍衍问。

　　“黑市，”林亦斯回答：“很巧合的是，就在北斗首星的黑市上买的。”

　　“还记得是谁卖给你的吗？”霍衍的问话连思考的时间都不用，不眨眼的看着林亦斯，仿佛要把他脸上最细微的表情都收入眼下，等待空闲时候细细品味，从中找出不协调的部分。

　　“时间太久，记不清了。”林亦斯的回答无懈可击，眼角却微微收缩了下，表情很轻微，一般人不会注意到，改造后的霍衍本身就和林亦斯有着无形的关联，对对方的变化更是很注意。

　　霍衍顿了一下，看样子是在仔细的斟酌措辞，半晌后说：“你要和楚先生回去可以，把我也带着吧。”

　　话说的轻描淡写，语气也风轻云淡的紧，话里的内容却让在座的三人都吃了一惊。

　　林亦斯最先反应过来，张口就说：“不行。”

　　霍衍抬眼看他，眼中明晃晃的写着为什么。

　　林亦斯张了张嘴，被霍衍看的忍不住揉了揉额角，“你觉得你进了海盗窝，还能活着出来吗？”

　　“他们可是每天都在幻想怎么弄死你。”楚云行悠悠的接了个话茬子说：“林先生不要说海盗，我们也是文明人，就是有时候办事不太文明而已。霍将军，你跟着去，没人能保证你的安全。”

　　“我需要别人保证我的安全吗？”霍衍反问，眉宇间自信和坦然并驾齐驱。

　　不说别的，就说霍衍的这份盲目的自信，都能让楚云行刮目相看，楚云行不是个玩盲目崇拜的人，他藏着点幸灾乐祸的口气对霍衍明白的说：“我觉得霍将军可能对我家那块有点儿误解。”

　　“什么误解？”霍衍是个虚心受教，好好学习的战斗分子，对一切新鲜事物都保持着良好的学习姓和兼容姓，自然而然就想知道楚云行说的是什么。

　　楚云行说话之前先看了一眼林亦斯，发现对方沉静的低着头，仿佛不知道他和霍衍在沟通什么似的。有了林亦斯这番装模作样的姿态，楚云行也就敢把海盗那套规矩说出来，“咱们啊，不兴打打杀杀，喜欢玩机甲互切，说白了精神力的比拼。”

　　说起这种比拼方式，那就要从很早之前说起，现在楚云行没功夫给霍衍普及到那么远，专挑就近好了解的说：“首先是战斗方式的比拼，其次是武器炮弹，最后嘛，精神力。当然，最后一项要建立在前两项双方都撑过的基础上。”

　　霍衍听见精神力比拼的时候，微微眯了眯眼，他曾经听过失手被捕的海盗说过这个，楚云行说的轻描淡写，实际上这项比拼就是在立生死状，被攻击精神力，失去机甲CAO控能力，基本上必死无疑。

　　没想到楚云行的海盗窝里，就在盛行这种风气。这在联邦绝对是杜绝发生的。

　　银河系外的世界仿佛和银河系内完全不一样。外面的人更讲究的是生存，里面的人更看重的是权势和名誉。同样是人，又有着同样的血姓，却靠着不同的表现手段活出自己。

　　霍衍忽然对外面的世界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浓厚兴趣。

　　即便他的生存能力在外面的世界不足以横行霸道，但他依旧想去看看。

　　“怎么样？”楚云行看霍衍半天不说话，以为这位联邦让诸多海盗闻风丧胆的年轻将军害怕了，生长于联邦文明的天空下，在外星系的海盗世界里，怕是要被坑成傻子。“霍将军，听我一句劝，那边不合适你。”

　　“哦？”霍衍眉梢一挑，唇角微微陷了下，似笑非笑的看着楚云行说：“楚先生似乎格外的不想我跟着去，怎么？怕我联邦将军的身份，让你的地位在那里受到质疑？”

　　“你知道你这话什么意思吗？”楚云行脸上的表情消失了，目光沉沉的看着霍衍，对霍衍他确实有欣赏，不仅因为他是江旧年的多年挚友，更因为他看过霍衍的才略，是个前途不可估量的人。

　　但是这不能代表他就能容忍霍衍大放厥词，质疑他在船上的统招力和领袖能力。

　　“他要跟着去，就让他去。”很久不说话的林亦斯忽然站了起来，冲对立的两人丢了句话：“你两继续怼，我先睡了，谁都不准打扰我。”

　　霍衍还想说什么，就见林亦斯头也不回的进了旁边的套房，明晃晃的不想多谈，他拧了下眉，扭头看旁边的楚云行。楚云行比他还莫名其妙的，看样子也是没弄明白林亦斯这演的哪一出。

　　“你认识他很久了？”霍衍这纯属是没话找话，乃至于本来就对他嫌弃的不行的楚云行，更是不乐意搭理他，扭头就拎着瓶酒去了别的房间。

　　先前被霍衍压制的一星，见这种状态放心的离开，偌大的套房顿时只剩下不请自来的霍衍，仿佛是鸠占鹊巢的胜利者，守着自己的胜利果实似的。霍衍左右衡量，坐在了沙发上。

　　这次追着林亦斯来到这，实属意外。意外的是楚云行会对他说起海盗船上的事情，更意外林亦斯会同意他跟着去。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他连计划的事情都没有，只得跟着楚云行的对话走。

　　现在好了，他如愿以偿的跟着林亦斯和楚云行去海盗船，那么令人烦心的事情来了，他怎么和江旧年说，本来是出来四五天的事情，结果变成了归期待定呢？

　　霍衍不知道江旧年现在的处境，如果知道的话，大概就不会想着怎么说了。

　　江旧年憋着一口气看着眼前被抓到的违规团员，一眼望去基本都是蔷薇军团的，期间夹杂着几个荆棘军团的，就像是几颗圆润光亮的绿豆掉进反色极大的红豆堆里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