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冼撇了撇嘴,和江恩和一起把手中的东西放在了岁晏旁边的小案上。
江恩和倒是脾气好,没有宋冼那么欠揍,直接道:“这几日我们在外边听到了很多有趣的流言,你被关在这里许是要无聊地发霉了,所以特意过来找你说说,解解闷。”
岁晏直起身随手拨了拨,发现里面竟然全是用油纸包着的小吃食,还有好几袋霜花蜜饯。
岁晏原本满脸的嫌弃顿时收了个一干二净,毫不客气地抱了两袋在自己怀里吃了起来。
宋冼和江恩和也扯了个凳子围着小案坐着,不知道的还以为三个人在茶馆喝茶看戏。
江恩和道:“你被抓来刑部大牢的消息传得满京城都是,有好多之前受你欺负的公子全都要刑部落井下石来着,全都被太子和岁将军给拦住了。”
宋冼道:“啧啧,由此可以看出你多招人恨了。”
岁晏斜了他一眼,道:“恩和来我能理解,你来做什么的。”
宋冼顿时怒了,他拿指头戳了戳岁晏怀里的蜜饯,道:“这个!这个!还有这!都是我买的!”
岁晏忙道:“好好好,我找人恨,我罪大恶极,继续继续,你们这几日听着什么了?”
江恩和将糖炒花生嚼得咯咯作响,左右看了看,又将窗户关上,才神秘兮兮地小声道:“我听人说,太子这人啊,有断袖的癖好哦。”
岁晏捏着蜜饯的手顿了顿,一歪头:“哦?”
“反正就是前几日里不知谁在京里传开的,现在几乎整个京城都知道了,特别可怖。”江恩和吃着花生压压惊,道,“你想想啊,当朝太子,未来的储君,竟然喜欢一个男人,啧啧,许多人都在感叹国祚堪忧啊。”
岁晏继续吃:“哦。”
宋冼在一旁边吃边隐晦地看着岁晏,对江恩和的话不置一词。
江恩和没察觉出来两人的异样,继续说着:“而且传闻中令太子殿下痴迷疯狂的人,你猜猜是谁?”
岁晏陪着他一起演戏,眨了眨眼睛:“谁啊?”
江恩和拍了拍小案,神秘兮兮地道:“你啊。”
岁晏:“哦。”
江恩和之前喋喋不休这么多,就是想说出这句话看到岁晏大吃一惊的样子,此时岁晏这个反应,他当即有些愣住了。
江恩和干巴巴道:“啊……那什么,你、你不惊讶啊?”
岁晏道:“不是你说的吗,都是传言罢了,当不得真的。”
江恩和讷讷道:“话虽然这么说啊,但是你……你真的都不惊讶一点点吗?”
宋冼在一旁嗤笑了一声,道:“他惊讶什么,这些流言蜚语不论是真是假,也许能救他一命,背个污名又怎么了?”
江恩和:“何出此言?”
宋冼道:“忘归这次是被人陷害的,证据确凿又死无对证,本就棘手。传闻大理寺卿同二皇子私交过甚,定是不会轻易放过这个机会,他们若是咬死了忘归真的里通外国,你觉得忘归真的能完全清白地脱罪吗?”
江恩和本是认定岁晏定会无罪才来带着东西同他掰扯流言解闷的,乍一听到这个整个人都懵了。
“那、那怎么办啊?”
宋冼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他一眼。
岁晏在一旁依然优哉游哉地吃蜜饯,淡淡道:“若是这则流言出来,陛下再严惩我,则是心虚想要除掉我这个迷得太子殿下五迷三道的妖臣,这和直接承认堂堂未来储君真的爱慕上一个男人有什么分别?”
江恩和有些没回过神来,愣了半天。
岁晏将一颗蜜饯塞到江恩和嘴里,含笑道:“而咱们当今陛下,是最注重颜面的,这样一来,你觉得他还会严惩我吗?”
江恩和茫然地眨了眨眼睛,这才转过神来。
岁晏伸了个懒腰,懒洋洋道:“所以就算我真的要勾结南疆公主谋害皇上,他也根本不会置我于死地。”
宋冼道:“而且忘归之所以会在刑部衙门,都是大理寺咬着那些书信不松口,但是在朝的明眼人都能瞧得出来,除了那些太过刻意的书信,前朝南疆公主还在事发后身死,根本就没有完全定忘归罪的证据。”
江恩和眉头紧皱:“所以这件事情说大也大,说小也小?”
岁晏伸手弹了他头一下,笑道:“一切都只取决于陛下要如何决断罢了。”
而现在突然来了这么一遭,皇帝就算再想置岁晏与死地,也不会拿着这件事不放了。
江恩和这才缓过神来,喃喃道:“那这个传流言的人,还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岁晏忍笑,什么无心插柳柳成荫,想通这件事后,直接就能猜出这件事背后必定有端明崇的手笔,否则哪有这么巧,岁晏刚一出事,他同端明崇的关系就被这么堂而皇之地抖出来。
岁晏看着江恩和直拍胸口的模样,突然坏心眼发作,想要捉弄他一番。
他微微倾身,凑到江恩和面前,一歪头,轻声道:“而且我同太子两情相悦之事,并不是流言。”
江恩和正要去抓花生吃,闻言呆了一下,茫然道:“啊?”
岁晏勾唇一笑,放轻了声音,道:“我说,这不是流言,我同太子,早已私定终身。”
江恩和:“……”
宋冼在一旁脸都绿了。
作者有话要说: 江恩和:啊?啊啊?啊啊啊?
这一刻,所有人都是月见。
第113章 想要
宫中。
端明崇每日都来皇后宫中请安, 今日因在刑部衙门多耽搁了一会,到皇后殿中时, 天已黑了。
端明崇被宫人引进去时,瞥见一旁候着的老太监,眸子轻动。
果不其然, 端明崇颔首进去后,便瞧见了同皇后相谈甚欢的北岚帝。
端明崇恭敬地跪下行礼:“请父皇母后安。”
他一进来, 皇帝的脸色登时沉了下去,有些冷淡地瞧着他, 既不让起来也不问话,反而低头拿起了茶杯。
殿中氛围有些凝重, 皇后嗔着笑朝端明崇抬抬手, 道:“地下凉,快起来吧。”
端明崇垂着头,依然跪着, 淡淡道:“儿臣不敢。”
皇后抬头隐晦地看了一眼皇帝,迟疑道:“陛下。”
皇帝淡淡道:“连这种大逆不道之事都敢广而告之,太子还有什么不敢的?你既然想跪着就跪着, 朕难道还会求着你起来不成?”
端明崇没说话, 跪得笔直。
皇后有些不忍心, 道:“陛下, 明崇年少不更事,一时被迷了心窍,这会前来请安, 定是已知晓错了——明崇,快给你父皇认个错。”
端明崇很乖顺,磕了个头,道:“儿臣知错。”
皇后这才松了一口气,笑道:“明崇自小是最听陛下话的,仔细想来那种流言也不会是他散播出去的——我同你父皇方才还在说着你的亲事,你有什么看中的哪家闺秀吗,母后为你做主。”
端明崇眸子有些柔和,轻声道:“岁家忘归。”
皇后:“……”
皇帝将杯盖随意一扔,发出“咔”的一声脆响,冷声道:“你看他这像是悔改的样子吗?!”
皇后一直在打圆场,此时也有些挂不住脸色了,她深吸一口气,道:“明崇,你胡闹也要有个分寸,岁忘归他就算再貌美也终究是个男人,你身为一朝太子,难道真的要娶一个男人为妃不成?”
端明崇道:“有何不可?”
有何不可……
皇帝本就被满城的流言蜚语气得头疼,此时瞧见端明崇这般死不悔改的样子,直接勃然大怒,将手中还未喝完的茶直接砸到了端明崇身旁。
一声脆响,瓷杯四分五裂,滚烫的热茶洒在端明崇触地的手背上,转瞬一片发红。
端明崇看也不看,恭敬地俯下身,平静道:“父皇息怒,儿臣知错。”
皇帝气得脸色发白,指着他骂道:“混账!你虽说知错,却死不悔改,是故意来气朕的不成?”
皇后忙走上前给皇帝拍后背顺气,焦急道:“陛下息怒,明崇并非故意为之。”
皇帝捂着胸口,颤声道:“你……你瞧瞧他现在这个样子,沉溺美色,被一个男人迷得神魂颠倒,哪里还有一国储君的样子?!”
这句话说得便有些严重了,皇后脸色都被吓白了。
端明崇仿佛就是故意为之,道:“陛下息怒。”
他连父皇都不叫了。
皇帝按着胸口被气得心绞痛。
一旁的宫人机灵地跑去唤太医,皇后一边着急给他顺气,一边对着端明崇使了个颜色,厉声道:“你若是把你父皇气出病来,我绝饶不了你!别再这里跪着,想跪出去跪。”
端明崇颔首称是,站起身走到寝殿外,端端正正跪了下去。
在门口守着的老太监看到皇太子竟然跪在冰天寒夜中,忙躬身走过来,小声道:“殿下,您这是……”
端明崇道:“孤一时鲁莽冲撞了陛下,自愿认罚。”
老太监自小看着端明崇长大的,心疼得要死,道:“殿下,您在这里跪着,对身体有损不说,明日八成还能传出殿下同陛下父子不和的流言,若是被有心人听着,指不定会生出什么事端,您这是……唉……”
端明崇要的便是这个事端。
他低头轻轻笑了,道:“公公不必担忧,孤有分寸的。”
没一会功夫,御医匆匆而来,给皇帝诊治一番后开了些药让其服下去。
折腾了一个多时辰,天色早已晚了。
将皇帝侍候熟睡,皇后才匆匆走出宫殿,瞧见依然跪着的端明崇,忙上前将他扶了起来。
端明崇顺势站起来,被冻得苍白的脸浮现一抹笑:“母后。”
皇后心疼得眼泪都要落下来了,端明崇自小在他膝下长大,哪里受过这样的苦头。
她伸手摸了摸端明崇的脸,只觉得掌心一片冰凉,忙拉着端明崇进了殿。
没一会,端明崇坐在软椅上,手中捧着早已备好的姜茶小口小口喝着,被冻得苍白的脸终于恢复了些血色。
皇后将端明崇散落的一缕发理上去,心疼道:“你到底是何苦故意惹怒你父皇?为了一个男人,值得吗?”
端明崇温柔笑了笑,道:“知道我是故意激怒父皇,母后还愿意帮我,明崇感激不尽。”
皇后的手一顿,美艳的脸上浮现一抹无奈,她轻轻抓住端明崇的手,一直盈在眼眶的泪水被她轻轻一眨,缓慢滑了下来。
端明崇凑上前给她擦泪,声音更柔了:“母后哭什么?”
皇后微微侧头,将眼泪拂掉,轻声哽咽着道:“母后只是……从小到大,从未见你你对一样东西这般执着过……”
端明崇一怔,笑得又无奈又温柔。
端明崇自出生后便被封为皇太子,自能记事起,整个人生便悉数被皇帝安排妥当——与其说是安排,倒不如说是CAO控。
幼时的他要么是在宫中太傅处习文练武,要么在皇帝身边学习治国之道,读过的书不计其数,一年四季从未有过空暇时间。
好在端明崇姓子喜静,能沉得住姓子过了这么多年这般了然无趣的日子。
这些年来,皇帝对他的乖巧温顺赞不绝口,有时会让人觉得他似乎并不是想要培养太子,而是在养一个傀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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