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小殿下不是指皇子中排行最小那个,而是指这凤翔宫的小主人。
端后微微蹙眉:“瑾儿一向少年老成,比本宫还成熟稳重,是什么惹了他烦了?”
鸳鸯摇头:“奴婢不知。”
端后便轻轻叹息一声,扶着梳妆台站起来:“本宫去看看他吧。”
那是她的孩儿,她辛辛苦苦怀胎十月才生下的,虽然孩儿的爹没有良心,但她如何不去关心?
端后推门步入四皇子的寝宫,的确如鸳鸯所说:原本干净整洁、纤尘不染的房间现在变得满地狼藉,砸碎的花瓶、茶具,撕毁的卷宗、名画,倒翻的桌子、椅子……而且很明显,她的儿子情绪依然没有好转,低垂的眉目下满是阴霾,稚嫩的脸颊上阴云笼罩。
哪里像是一位将将十一二岁的孩子?
从这方面来看,瑾儿生气的样子和他的父皇真是像极了,不愧是父子,端后漫不经心地想,然后她轻轻关上门,把歪斜椅子扶正了,提了提裙摆施施然坐下了。
“又怎么了,瑾儿?说来给母后听听。”
那少年闻言才抬眸看他的母后,他的容貌真是俊美极了,完美地继承了他父皇和母后完美的基因;他凤眸微眯,眼神中迸发出极致的怨愤,他薄唇紧抿,余怒未消地说了一句:
“他竟然那样对他!”
没头没尾的一句,第一个他是谁?第二个他又是谁?也许其他人听到会觉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她端后是谁?知儿莫若母,她是这孩子的娘亲。
她不辨喜怒地望着他:“就这样?”
四皇子继续道,“他凭什么?他不知这是□□吗?就凭他是这玄武国的皇帝吗?”
端后颔首,声音无悲无喜:“你说对了,就是因为他是这玄武国的主,所以他能任姓妄为;你记住了,他不仅是你的父皇,而且他做什么,都是对的,就算……”
就算是他爱上了自己的亲子,就算是他辜负了她,他也都是对的。
她无奈地叹息一声,秀美的凤眸中弥漫上些许酸意,“算了吧,瑾儿,你比不过他的,他终究是你的父皇,你放手吧。”
她是造了什么孽?夫君和儿子都爱上了同一个人,那个女人的儿子就那么好吗?那么吸引人吗?而她却能恨谁去?恨那个什么也不知道才七岁的小孩子?还是恨她的夫君或儿子?
“……不、不会的。”四皇子喃喃呐呐地低声自语道,“他会是我的,珏儿是我的。父皇算是什么东西?他配不上珏儿的。他年纪一大把了,还要祸害我家珏儿吗?……不、不会的,母后你说错了,这次你说错了,对……”
他的嗓音突然高昂起来,“总有一天,我会篡位杀了他,赐他一杯毒酒、三尺白绫,我要亲眼逼他在我面前自尽,我要以胜利者的姿态在他面前宣布,珏儿是我的。”
端后大惊,震惊地站起身来,就想捂住他的嘴。
却见那俊美的少年、她优秀的儿子却神情诡异地看着她:“父皇说父子是前世的情人,我却觉得兄弟才是前世的情人,母后您觉得我说对吗?”
……
翌日晌午,太阳正盛,艳阳光照在御床上那一团隆起锦被上,九皇子从香香甜甜醒来,他揉了揉眼睛坐起身来,又困倦地打了一个小小的哈欠,兀自抱着柔软的软垫不撒手,睡眼朦胧地将小脚从床上探下来。
一只修长白皙的手将那粉嫩可爱的玉足捉在手中,细致轻柔地为他床上洁白的素袜和精致的靴子,手的主人又任劳任怨、不辞辛苦地为他穿衣、系带、洗漱、绾青丝,一系列过程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那时候九皇子还在闭着眼睛神游呢!
“父皇父皇……”他任由自己被男人抱入怀中,纤长的睫毛眨了眨,眼睛都没睁开,就抓住那人的薄薄的衣料,嘟嘟囔囔地撒起娇来,“我肚子好饿饿,我想吃绿豆糕,我想吃玫瑰酥,我想喝银耳粥……”
“好的,你这个小馋鬼……”那嗓音低沉磁姓的男人轻轻笑了声,轻轻地在九皇子的鼻子上挂了一下,满含宠溺地说,“都满足你……”
“来——人——”
这时,一个侍从静悄悄地走来,在男人耳边低声耳语了几句,又静悄悄地离开了。因为九皇子安寝之时,玄武皇惟恐有一点动静打扰了他睡眠,所以闲杂人等等闲不能进入正阳宫,那人才延挨到此时才报。
正巧被九皇子看到了,他眨了眨眼,眼中泛起疑惑:什么事呀?神神秘秘的?父皇有什么事不能让我知道吗?
“父皇,发生了什么?”他好奇地问。
北辰吟笑了笑,打趣道:“是你四哥——都老大不小了,还和你一样闹脾气呢,花瓶都摔碎了。”
“我才不会闹脾气的,我是个乖宝宝。”九皇子气鼓鼓地反驳道,粉嫩的小嘴唇也嘟起来了,“四哥才是个不听话的坏孩子!”
“……不过,”他话锋一转,又开始为他四哥忧虑起来了,“四哥心情不好,我去安慰安慰他罢!拿什么去呢?”
九皇子转了转眼珠,目光在寝宫内四处搜寻起来,忽然看到一个精致漂亮的花瓶,他笑道:“有了!就它了!四哥砸了花瓶,我就送他一个!”
后来,那个花瓶被四皇子奉若珍宝,直至登基为皇数载,才可惜地被九皇子不小心失手砸坏了;九皇子却是忘了这事,心中愧疚之下不敢面对他皇兄,便悄悄溜出皇宫偷偷爬上了当时的楚宰相的相府中,惊煞了正在沐浴的佳人楚小姐。
后来,果然有人为采衣安排了一件差事,她去了暗部。在暗部中,她想着那个小孩子,想他粉雕玉琢的容颜,想他大而明亮的眼睛,想他乖巧耍宝的言语,总是不能忘怀。她自小无依无靠、自小孑然一身惯了,故而不善言语,现在她却只琢磨一件事——该怎么报答她的恩人呢?
光阴似箭,岁月如梭,拈指间流年便是春尽秋来,寒来暑往;此时,便是阳春三月,春和景明,一副万物复苏、欣欣向荣的景象。
大皇子脚步匆匆地捧着一盘什么东西,身后跟着几个奴才,眼睛急不可耐地在皇宫内搜寻着,一看到那个鲜活可爱的小身影,他的眼睛就亮了起来,他一边兴奋地挥手,一边大声呼唤那人的名字:“九弟——”
那人蓦然回首,却是一位十一二岁的小少年,怀中抱的是娇小洁白的西域生物,身上披的是天蚕雪丝、云锦绮罗,头上戴的是珠翠玉冠、金簪发带,白嫩嫩俏生生的小脸蛋,神采飞扬的眉宇,尤其那一双眼睛经过时间的雕琢像极了当朝圣上、他的父皇,从原来黑白分明的葡萄眼变成了仿佛含情凝睇的桃花眼,一颦一笑皆是无限风情,悉堆在了眼角。
那是他的九弟,荣宠加身的九弟。
大皇子大步流星地赶过去,略显讨好地笑道:“你看,九弟,大哥给你带来了什么?”他将手中的东西举起来给那人看,却是一盘刚出炉的软绵绵、香酥酥、甜丝丝的蛋奶酥,他只一打开青瓷的盖子,里面就飘出了令人垂涎欲滴的香味,并以其惹人怜爱的长相赢得了九皇子的喜爱。
小皇子的眼睛顿时就星星点点了,如同满载了满天星辉,他从盘子上用勺子舀了一小块故作矜持地放入口中,抿了一小口,香甜暖融的气息在口舌之间化开,齿颊留香。
看见可爱的小弟弟眯起眼睛幸福的样子,真是像极了他怀中慵懒高贵却不屑一顾的……叫猫儿的生物,大皇子忍不住摸了摸小少年的头顶,痴痴地低声喃喃道:“九弟,你好美呀……”
虽然他已经加号封王、出宫建府(也算是被他父皇打发出去了),虽然他已经步入成年,并成亲数载了,但讨好这个最小的弟弟的行为已经成了他的本姓、刻入了他的灵魂。虽然他还没有自己的孩子,因为他好不容易入了洞房却突然不/举了(这是个悲剧),被他王妃冷眼看了不知道多少回了,但如果一定要有孩子的话,他发誓一定要像父皇看齐,生出一个如九弟般可爱的儿子来。
他目光直直地盯着九皇子完美的侧颜,下/腹霍地涌上一股灼热之感,这感觉如此熟悉自然,如此大逆不道,让他忽然由衷地感受到了难捱的痛楚。
“你在干什么?!”
登时,一个声音猛然插入,石破天惊地惊醒了他恍惚迷离的状态,他下意识地去寻找声源,却见他的俊美绝伦的四弟、那个天资卓绝的皇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深邃不见底的眼眸里却蚀刻着彻骨的寒意,如三伏天突然浇下的一盆冻水,冷得他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上天灵盖。
他禁不住趔趄着后退了三步,一屁墩摔在地上,讷讷不知如何言语,羞愧地红了颜面,他竟然、竟然对自己的九弟生出了如此禽兽不如的念头……
“四哥……!”看到亲亲四哥笑意盈盈地走来,九皇子眼睛亮了一下,抓住四哥的袖子就开始兴致勃勃地絮絮叨叨,“大哥给我带来了蛋奶酥啦,他对我可真好呢……你看我的风铃儿也喜欢吃啦,你看它吃的多香……!多谢你啦……大哥,咦?”
(风铃儿是那只从西域进贡来的神奇物种,全身洁白、无一丝杂色,体态娇小,却运步如飞;叫它风铃儿是因为九皇子第一次见到它的时候,它嗲嗲地叫了一声,声音和他最喜欢的风铃一样悦耳动听。)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他发现大皇子居然以不雅的姿势坐在地上,脸颊通红;怎么搞的?他想俯身把大哥扶起来,他四哥却微微拦了他一下,先提前将大哥扶起来了,两人有了一瞬间短暂接触,四哥不知在大哥耳边说了甚么,大哥便羞惭满面、匆匆忙忙地走了。
“你对他说了甚么?”九皇子好奇地问。
“我对他说他的蛋奶酥还可以改进一下,他便觉得自己有所不如,羞愧得走了,你不用在意他。”北辰瑾勾了一下唇角,以神神秘秘的语气说,“珏儿,四哥有好玩儿的事,你要不要跟我去呀?”
“好呀好呀~”九皇子饶有兴致地挑了一下眉,“我最近都要无聊死了!”
原来在玄武国有令,皇嫡子满十六可从暗部中擢选两个作为护卫,保护安全;今年皇四子北辰瑾正好满了十六岁,此行将要去暗部走一遭。
听罢,九皇子意兴阑珊地撇了撇嘴:“我听说那群家伙呆滞木讷得很呀,我才不想和他们打交道呢……你自己去罢!”
四皇子便笑道:“你可以帮我选呀!”
“那好吧,也看看暗卫到底什么样子的,是不是跟木头一个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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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下集预告——与天一的邂逅。
第93章
天一是个孤儿,太小的事情太模糊了他记不清,但自从有记忆以来他就是在暗部度过的,他依稀记得一个男人将他带到了一个地方,这个地方像它字面上的意思,永远是暗无天日的日子,没有一点亮色存在。但好在他好像是天生的好料子,他在黑暗中潜行得仿佛一团影子或一片树叶,悄无声息地蛰伏,直到如同一只敏捷的猎豹一样迅猛地绞杀敌人;他的情绪从来平平淡淡,没有什么波动,第一次做任务杀人的时候,业务还不是很熟练,以至于匕首无声无息地划过那人的颈动脉,大片热血喷洒到了他的脸颊上,他用手指沾了一点在月下端凝,没有悲哀,没有恐惧,没有激动……
故而,他在一众从小培养或中途插入的众人当中脱颖而出,暗部的首座注意到了他,并对他青眼有加,那个意思多多少少有点将他当下一任继承人培养的意思。虽然没准首座心中更中意那个来暗部历练的四皇子,可皇子之身是不可能再担任首座的,所以只好勉为其难地将视线转移到他身上,但其实……天一内心也并不是很想当首座,他知道自己的本领,他从来不见得多待见那些统筹管理的事情,也不见得多擅长处理那些管理的事情。这种烦恼一直持续到……暗部来了一个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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