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变相 作者:莲兮莲兮(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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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它们身上散发的气味有问题。那种尸臭味太浓,掩盖了它们本身的气味,另你我不易察觉。”檀阳子面上有一瞬的懊恼之色,大约是在责怪自己竟没能保护好那三个人类。
“它能影响我们的情弦甚至感知,这些虫子算是相当厉害了。”颜非叹道,心中却不由得想着。对于很多红无常来说都很难做到的事,它们却能轻易做到。若是能够加以利用的话,岂不是事半功倍?
“现在那三人应该还在船上,只是我们看不见他们。或许他们能看见我们,但却不一定是我们本身的样子。那虫子想让我们自相残杀。”檀阳子的眼睛逡巡四周,寻找着任何可能的蛛丝马迹,“要小心,我们不能误伤人类。”
话刚说完,忽然听到一声古怪的长嚎,紧接着一个散发着恶臭的东西从舵楼上猛然扑向颜非。檀阳子大喝一声小心,一把将颜非抱住转了个圈,同时飞起一脚便将那东西踢飞,狠狠撞到了船舱上。仔细一看竟然就是白平轩的尸体,浑身的烂肉一块块地掉下来,一双扭曲的嘴以不可能的角度大大张开,发出恐怖的怒吼。
颜非被檀阳子抱着,脸上不由得扬起一丝窃笑。自己明明能躲开的,但是师父显然已经习惯了这般护着他,调价反射就抱住了。只可惜时间太短,接下来檀阳子便马上放开了他,在那尸体再一次扑上来的瞬间,利落地几下就拨开了攻势,反而一把将尸体按在地上,将那原本就摇摇欲坠的手反扭过去。
那尸体不停嘶皞挣扎,但却没办法挣脱。檀阳子一边压制着,一边对颜非说,“恐怕这是他们三人中的一个,去拿条绳子来。”
颜非连忙从船舱里找出一条渔网,两人联手将“尸体”裹进渔网中,另之动弹不得。另外两人还不知道躲在何处,颜非看着地上的“尸体”,忽然有了主意。
“师父,如果这个是那三人其中一个的话,我不就能对他用托梦术?这样的话,说不定能看出来为什么白平轩一定要他们死的原因。”
檀阳子思忖片刻,点头道,“可以一试。”
于是檀阳子负责放风,而颜非则对着那不断挣扎的“尸体”祭起引魂铃。铃声阵阵中,尸体的挣扎越来越弱,直至完全停止,而颜非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红色,显然已经进去了。
穿过浅浅的迷雾,颜非看到了刘喜一个人坐在一间大约是鱼舱的地方刮鱼鳞,透过他头上那小小的窗,能看到旷远的蓝天,还有几只盘旋的海鸥。海浪拍沙的声音远远传来,一切静谧而祥和。
这鱼舱距离龙王庙不远。刘喜听到人说话的声音,便站起来往窗户外面看了看。从龙王庙方向走来的却是村长、姜昌等几个刘喜十分熟悉的长辈。这几个人在村里都曾是一等一的捕鱼好手,如今也是德高望重,很有话语权。
刘喜见那几个人站在鱼舱的背阴处,刚想打招呼,却见爹和众人表情都不太对头。姜二叔嘴里嚼着茶叶,忽然狠狠说了句,“呸,他要是敢不借船,老子弄死他!”
刘喜一听,便不太敢吱声,只好继续猫在窗户下面听着。
他听到他爹刘村长说,“你们谁愿意去跟白平轩说说,让他把船贡献出来。反正他出海也很少了,不如调给朝廷去征用。”
刘喜这下听明白了。前些日子有官兵来征调船只,说是村子里必须要贡献出三条船来。想来他们是想让白平轩来占一个名额,这样村子里也不至于缺少出海的船只。
一个长辈说,“可那船是他那死了的媳妇用嫁妆买的,他宝贝的很。恐怕不会答应吧?”
“他敢!要不是他,我哥也不至于连个尸首都找不到!”
“还有我儿子!妈的,想想就来气!”
“他要是敢不答应,我们就趁他睡着,悄悄把他的船拖走。他还能咋地?”
刘喜听了心中咯噔一下。他知道因为前年那场船难,村子里很多人都记恨白叔。白叔似乎也十分自责,今年的病愈发严重了,连门都不出了。他却没想到,自己的父亲却惦记上了人家的船。
他心中不舒服,可是又不知道怎么办,只好偷偷溜走了。他想了一天要不要告诉白叔,可是一想到如果白叔的船不交出去,那被收走的很可能就是他家的船。如今赋税繁重,自家糊口尚且有困难,哪还顾得上别人家呢?
却没想到,几天以后,便听说了白叔病死的消息。
刘喜赶去白叔家,却发现屋里已经没人了。问父亲,村长也只是说已经几个人合伙将他下葬了。
为何下葬的那么快?又葬去哪里了?一般来说死在陆地上的村民的坟墓都在后山那片坟地里,可是刘喜去那看过几次,并没有找到白叔的墓。
他几天几夜睡不好觉,总觉得白叔的死和自己前几天听见的事有关系。
该不会是……
不……不可能的……
自己的爹再怎么讨厌白叔,也不至于下这样的狠手吧?
白叔死了,也没有什么别的亲人。没多久他屋子里的东西就基本已经被其他村民搬空了。他的船也被官府拖走了。刘喜良心不安,总觉得是自己没有及时报信,白叔才会死。有一天晚上他悄悄去白叔屋子里看了看,空空荡荡的,连一只空碗都没留下。他转了一圈,却在一张草席底下发现了一只破旧的香囊。大约是经过了不少年月的,香气早就没有了,紫红色的布料上隐约绣着个晴字,而且仔细看,似乎还带着一点血渍。
刘喜认识这香囊。从前偶尔跟白叔一起出海,他身上总也不离的。白叔说这是白婶和他刚刚成亲时送给他的,如今白婶走了,他也只剩下这个东西。
他明白了,想必是爹和姜二叔几人找白叔谈判不成。白叔不愿放弃自己的船,起了争执,于是白叔被爹他们几个给打死了。为了毁灭证据,爹和姜二叔大概是把白叔的尸体丢到了海里,所以才找不到白叔的墓……
刘喜泪流满面,将香囊默默收到自己的衣服内口袋里。他想着哪天要是找到了白叔到底在哪,再把这香囊还给他。
然后周围景物一转,便到了这条船上。刘喜惊恐地缩在船舱的角落,看着白叔那肿胀扭曲的身体,用一种随时都要散架的姿态,摇摇欲坠地走向他。他双手抱着头,恐惧令他尿了裤子。他不停喊着,“白叔!我错了!我错了!你饶了我吧!”
然而白平轩却对着他伸出腐烂湿软的手,只剩下半条舌头装满泥沙的口中含糊不清地说着,“香囊……香囊……我的……阿晴……”
刘喜手忙脚乱地在自己的衣服里面找,却怎么也找不到,急得他满头大汗。白叔越走越近,从他空洞的眼眶里,爬出一只光溜溜的泥鳅。他不停尖叫着,却无法从噩梦里醒来。
颜非的眼睛猛地一眨,从刘喜的意识里退了出来。却见不知什么时候,檀阳子已经又抓住了一个“尸体”,此时正费力地一边压制着对方,一边将渔网套到对方身上。
“师父!我大概知道白平轩要什么了!”颜非连忙冲到那大约是刘喜的“尸体”面前,一把扯开那破烂的衣服,在内兜的地方翻找半天,终于找到了一只黑漆漆的东西。若是仔细去看,便能看出似乎是个香包的形状。
他刚一将这香包拿出来,忽然间笼罩着整艘船的气氛都改变了。骤然间似乎一切都在颤抖,那原本好似静止的海面也忽然翻搅起来,天空中不停出现闪光,却并无雷声。
一片瘴气从海面升起,渐渐地,在檀阳子和颜非面前的“尸体”露出了本相。果然被颜非抓着的是刘喜,而檀阳子刚刚帮助的是徐全山。忽听一声凄厉悲切的哭嚎从船头的方位响起,檀阳子立刻抓过颜非手中的香囊,冲向声音的方向。
只见那尸体趴在船头,全身扭曲颤抖,水流了一船。他那空洞的眼眶里不停流出黑色的泥沙,仿佛在悲泣一般。檀阳子将香囊塞到尸体那残缺的手掌中,然后再一次将一张驱魔咒贴到尸体的额头上。尸体发出一声恐怖的悲号,如一条脱水的鱼在地上扭动起来。但它的手却仍死死抓着那只香囊。
“白平轩!阿晴如果在的话,也不会希望看到你这个样子!”赶来的颜非一边摇着引魂铃一边说着,“是时候了,放手吧!”
在他的铃音中,白平轩的挣扎果真减弱了不少,到最后竟完全停住了。那尸体上升腾起一阵飘渺模糊的水雾,被倏忽间从海面上飘来的风一吹,便散了。
“他的命魂离体了。”檀阳子马上吐出摄魂珠,用手掌的舌头卷着,塞到尸体口内。那些来不及逃窜的虫子终于纷纷发出尖细古怪的叫声,被吸入了珠子里。
一时间,整条船都安静下来。
檀阳子长长呼出一口气,收回摄魂珠。此时那珠子弥漫着淡淡一层灰色的光芒,映在檀阳子深沉的眼睛里,显得有些凄凉。
颜非回头,便见刘喜和徐全山似乎才悠悠转醒,一脸茫然地看着四周。看到檀阳子和颜非面前的尸体,忽然都尖叫起来,转身就冲向船舱。
颜非喊道,“不用怕了,已经没事了!”
但显然他们并不是很相信颜非的话。没过多久,刘小四也连滚带爬地从舵楼里冲了出来,钻进船舱里去了。
无论如何,那三个人类无事……虽然受了点惊吓。
檀阳子垂眸望着白平轩的尸体,面上现出一丝悲悯之色,“既如此,便把他带回去安葬了,我们再走吧。”
颜非心中也不甚好受,默默点了点头。
原来当初看到他那些充满怨恨的情弦之中,唯一的那一条无处不在的隐弦,便是这一份对他亡妻的思念。就算七魄散了,无知无觉,命魂残破不全,被困在一个腐烂肿胀的尸体里几乎要灰飞烟灭了,他也还是记得那只妻子新婚时送他的香囊。
一个那样痴情善良的人,最后却被自己的善良害死了。恐怕白平轩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明明是在救人,最后却因此而死,甚至化身夺命的厉鬼。
如果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那么这算是什么呢?
而白叔尽管做了那么多好事,最后的仇恨却还是驱使着他害死了那么多人。他的来生,又会在哪里呢?
只怕也还是地狱吧……
颜非不喜欢他看到的这些天道,这些因果。
他觉得哪里不太对,哪里出了问题。
第88章 落松谷 (1)
晨曦的第一缕曙光露出海面后不久, 船渐渐出现在海天相交的地方。渔藻村的村民们像是感知到了什么, 纷纷来到海岸边,焦急地等待着。
船缓缓靠岸。刘喜等三人率先从船上跳下来, 然后合力将什么用帆布包住的东西从船上卸下,淌着海水慢慢地往岸上走。颜非和檀阳子紧随其后, 背着阳光, 看不清他们面上的表情。
老村长首先迎了上来,问道, “道长, 这趟去还顺利么?鬼可有抓住了?
檀阳子望了望那三人抬着的尸体,道, “捉住了。就在那里。”
“那里?”老村长忙又跑到那三人面前,让刘喜把帆布打开。其他村民也都陆陆续续围了过来。帆布被揭开的一霎那, 不少妇女都尖叫着退开了。而那些没有被吓到的人们,也纷纷被那恶臭熏得捂住了口鼻。
刘喜盯着他爹问, “爹,你还认识这是谁不?”
刘村长狐疑地看了儿子一眼,强忍着恶心的感觉认真地看了一眼那尸体。忽然间, 他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 “这……这是……白……”
他这样一说,有另外几个村民也变了脸色, 其中一人转身就跑,嘴里还喊着“跟我没关系!没关系!”这样的话。而刘喜则死死盯着他父亲, 沉声说,“爹,你们半年前到底做了什么,也该说出来了吧!白叔救了我们村里多少人的姓命,而我们又是如何报答他的?!”
刘村长后退一步,脸上一霎那的恐惧褪去,反而变得严厉起来,“混账!你怎么跟爹说话呢?白平轩的死与我有什么关系!”
“爹,已经死了这么多人了,你还是不愿意承认吗?你和姜二叔他们商量着要抢白叔的船,是我亲耳听到的,你敢说这跟白叔的死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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