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变相 作者:莲兮莲兮(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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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才可以永远把你锁在我身边……”他呢喃着,像是在说梦话一般。
天渐渐大亮,安静的赵家大院再次热闹起来。仆人送来了两人份的早饭,颜非随便吃了些,又悄悄把师父那一份倒在花盆里,便将食盒放在屋外。然后自己锁上门,信步到那花园里逛一逛。
也是巧了,那位赵熙君小姐也在花园里,似乎是在赏花。她冲颜非嫣然一笑,颜非便也礼貌地点了一下头,态度淡淡的。他记得师父的话,不希望他再乱用自己的那点与生俱来的魅力来达成目标。
但是赵熙君却还是主动走了过来对他问好,问他是否住的习惯。颜非便也都是谨慎守礼地回答着,顺口问了句,“那位姨娘的病情如何了?”
赵熙君面上露出几分嫌恶之色,冷冷地说,“大概是快不行了。他们说她的脖子越来越长,人也越来越衰弱,吃什么补药都不管用。要我说,这就是报应。”
“你恨她?”
“嗯,我爹被她迷得神魂颠倒,跟变了一个人一样。你知道吗,他原本是最疼我的,也最爱娘。他这么多年都没有动过娶二房的心思。可是现在他鬼迷心窍,嫌弃我是个女孩了……一定要一个男孩子来继承他的家业……”她说着,语调有些哽咽了。她的家教显然不允许她失态,可以感觉到她正努力隐忍,压抑着自己的心痛。
她定然是觉得,爹有了一个弟弟,便不再需要她了。只有她一个孩子是不够的,不论她多么出色都不能让爹满意。
最痛苦的,大概就是一直以来你以为自己是被爱的,但到头来却发现没有什么样的爱是可以持续到永远的,包括父母之爱。这样的措手不及,令她无法再轻易相信任何东西了。
颜非能体会到她的心痛,也心生怜惜,便温柔了声音轻轻劝道,“你爹,一定还是爱你的。小姐谈吐不凡落落大方,待人接物不输男子,想必是熟读过四书五经的。多少女子希望识字都不能,而你爹愿意给你男孩能享有的一切,这在当世就已经是难得的了。”
他一番劝慰,赵熙君稍稍平静了,却又露出一丝悲色来,“你知道吗,我爹死之前,三天我都没有同他说一句话……”
颜非一声叹息,却也不知如何劝导了。原本多么好的一个家庭,却被赵员外突如其来的迷恋给毁了。有多少男子都是如此,总是为了一时的满足,放弃更加宝贵的东西,还以为自己是风流潇洒。
却在此时,他眼角掠过一抹白影。定睛看时,立刻便愣住了。
一名仆人印着一身着白衣的清雅男子,正匆匆经过花园,往小院的方向走去。而那白衣人正巧转过头来,对颜非露出一个淡若流云的笑容。
柳玉生?!
大约是注意到颜非的神情不同之前,赵熙君也转过头来看,也略略惊讶于白衣男子的秀雅出尘。她思索了一下,说道,“那位大概就是新请来给姨娘看病的大夫吧。”
颜非的眉头皱了起来,他匆匆和赵熙君告辞,回到和檀阳子的西厢房去思忖一番。柳玉生此时出现,显然是来找他的。
他怎么知道自己在此处?
难道真的是那两个妖跟踪了他们?
亦或是医仙派耳目众多,自己的一举一动他都了若指掌?
他心中不安,再一看天色,总觉得师父去的也太久了。
人间一日,地狱十日。到现在一天已经过半了,地狱已经过去了五日。不过是取一味丹药,真的需要这么多时间么?
他犹豫着该不该动身去地狱找师父,可是师父的身体在此处,总要安置到什么绝对安全的地方才好。他几番犹豫,终于还是决定等到这一日结束。若是师父还没回来,他就带着师父的身体去柳州,然后从那里回地狱。
然而夜色刚刚降临,颜非便听到门外有人轻扣三声。他拉开门,毫无意外地看到了静立月下的白衣青年。
柳玉生扬起笑容,“颜非,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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愆那听到门扉响动,却根本没有力气坐直身体。
他被关在这间华美的天人房间中已经第九天了,脖子上扣着一道金玉项圈,上面写满了祝福的天语咒文。一条细细的锁链从项圈上蔓延出来,被扣在床头那些繁复精美的雕镂栏杆上。他的活动范围只有半径一丈,连床都不能离开很远。况且这项圈对于三善道的生灵来说是可以祝福加持的宝物,可对于鬼来说却是会不停吞噬他们体内的力量并且烧灼皮肤的诅咒之物。
再加上这房间中到处都是从离恨天带来的天人物品,本就散发着另鬼难以承受的圣光。在这样四面八方的压逼之下,愆那只觉得仿若身处火汤之中,四肢酸软毫无力气,连保持意识清醒的力量都岌岌可危。他的斩业剑也被硬生生从体内拉出来,被用几根细银锁链悬挂在床顶。
然而这还不是最折磨人的。
看押他的那几名天兵也如押送他的那两人一样,似乎认为鬼是什么肮脏又可悲的玩意儿。而他又跟其他的鬼不太一样,曾经还压过天兵一头,夺了本应属于天人的荣耀,于是对他便多了一份恶意。没事就要来折腾他一番,打着要审问他颜非下落的旗号,实际上不过是为了折磨他罢了。
听到这声音,愆那心头便条件反射般地升起一股恐惧。他知道自己不应该这么容易就害怕,这只会另那些狗杂种更加开心。可是被连续折磨九天了,对于鬼来说,连续九天承受天庭圣光的烧灼,不亚于连续遭受九天炮烙之刑的痛苦。
仿若看到他的瑟缩,一个瘦高个的天兵轻笑几声。故意放的沉重的脚步声逼近了,一只手扯着他的角逼着他坐直身体,头上一阵灼痛。
“怎么样,愿意告诉我们那个人类的下落了么?不愿说也没关系,汴梁就那么大,既然知道你们是在汴梁执行任务,应该很快就会查到。只是人间一日地狱十天,我们找的慢一点,你就要多吃几天苦头了。”
另一名天兵说,“那倒也不错,这些鬼还挺好玩的。你看你这样划一刀……”手臂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紫红色的血液顺着肌肉流淌下去。“很快就会长好了。”
“说真的,我见过的鬼真的少。尤其这一只还是当初杀上涅槃塔的那个。”
“我原本以为他有多少三头六臂,没想到就只有这样而已。你看他的角长得真是奇怪……”愆那感觉自己的角被人抓住,粗鲁地扯弄着。他恍然觉得自己只是个玩具,没有自身的意识,可以随意给人捏圆捏扁。
他愤怒地抬起手想去反抗,可是酸软得如面条般的手臂才刚刚举起,就反而被人一把抓住。一阵烧灼的剧痛冲上脑门,现在的他已经难以压制自己的痛呼,忍不住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不过这一只在鬼里面也算长得很好看的了。我可是见过有些很恶心的鬼,连碰都不想碰。”
“也不知道这个上一辈子干了什么缺德事?只怕是女干|- yín -掳掠全都干过吧?喂,说话啊,你是怎么投生到地狱来的?”
愆那哪里还有说话的力气。他的眼睛被天仙身上的光刺得生疼,不停地流出眼泪来。
“哈哈哈哈你看,他还哭了。”
“是说到伤心事了?啧啧啧,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你们这些鬼干了伤天害理的事,就活该现在被人作践。懂吗?”说着便一把抓起愆那的脸。那只手就在愆那嘴前,在极度的愤怒下,愆那竟张口忍着口舌被烧伤的痛苦,狠狠地将獠牙刺入那只手的虎口。
一个天兵发出一声尖叫,使劲往后抽手。然而愆那咬得死紧,獠牙已经将那只手彻底咬穿,天人炙热如熔岩般的血液涌入他喉咙中,令他恍惚觉得肠肚都要被烧穿了。
一股大力袭来,将他的头狠狠地打到一边,嘴也不由得松开了。他失去了平衡,倒在床上,耳畔还回荡着那个天兵的嚎叫。紧接着便是一阵猛烈的拳打脚踢,那个被咬伤的天兵发狠地用力揣着他的肚子,骂着一些他听不懂的天语中的脏话。愆那感觉喉咙里涌上一股血腥味,大概是内脏被伤到了。他吐出一口血沫,勉强抬起眼睛,狠狠瞪着那两个天兵。
被咬伤的天兵的伤口已经在迅速愈合了,他拼尽全力,也没能造成太大的伤害。鬼对上天人,就如同一滴露水对抗朝阳,本就是毫无胜算。
“哼,还挺硬气?明明连我们的碰触都受不了,装什么装?”
另一个天人忽然冷笑道,“要不把祖真叫来,那家伙不是一直对雄鬼有什么变态嗜好么?这不正好满足他一下?”
“哈哈哈哈,你不说我倒是把他给忘了。哼,你这不知好歹的鬼,既然这么想逞英雄,就让你好好乐呵乐呵!”那被咬的天人咬牙切齿地说,“正好,看他现在这么凶残,想必上辈子定是个强盗,还不知道糟蹋过多少人间良家妇女。如今也算是一报还一报了,让祖真好好治治他。”
“哼,你今晚就等着好好享受吧。”
两个天兵说完便离开了,愆那忙着理顺自己身体中散乱的真气,却也听到了他们的话。他隐约猜得到那个他们口中的天人对鬼的变态嗜好是什么。鬼间也流传过一些传说,天仙的碰触尚且会另鬼感到痛苦,若是天仙和鬼发生那种关系,鬼会被烧得肠穿肚烂,却又死不了,无比凄惨。总之都是些极为恶心的恐怖故事般的传言。
这样的猜测令他全身阵阵发冷,明明被圣光烧灼着,鳞片却全都竖了起来。如果发生那种事,他宁愿死掉。
可是现在他的状况,连自尽都不可能。
浓烈的恐惧在他绝望的头脑中蔓延。他莫名地想起了颜非,他想要见到颜非,为什么颜非还没有来?
不……颜非不能来……来了会遇到类似的残暴对待……颜非不能承受这些……
他的头脑已经开始混乱,一会儿仿佛已经逃出去了,一会儿才发现还在原处。现实和幻觉的界限开始模糊。
颜非不能回来……他必须要想办法通知颜非……
浑浑噩噩,忽然门扉再一次响动。愆那全身都僵住了。
是那个他们口中的天人么……
无边无际的恐惧摄住了他,令他动弹不得。他希望自己可以立刻就死去,可偏偏鬼的生命力那样顽强,就算自尽都不能轻易做到。
那脚步声渐渐近了,愆那睁开眼睛,看到一个散发着淡淡光芒的人影正在接近。他喉咙中发出恐惧的轻哼,身体想要向后移动。
然而当那人的面容终于变得越发清晰,他才发觉这个不是天仙,而是个地仙,并且是个他认识的地仙。
那人悄无声息地来到他床边,身上披着金甲,把手指放到唇边,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竟然是谢雨城?
谢雨城悄悄来到他床边,看到他虚弱的惨状,面上竟现出愤怒之色。但很快他的脸又恢复平静,低声说,”你忍一忍,我带你出去。”
第101章 长庚劫(3)
愆那心中有一千个一万个疑问, 可是此时此刻他什么也说不出来。谢雨城尝试着去解他颈子上的项圈, 他口中低声吟念天语咒文,可是他试了许多个, 那项圈都没有任何改变,那些密密麻麻的符文依旧在淡淡地起伏明灭。谢雨城低声骂了一句天语脏话, 有些紧张地回头看了看门口的方向。他思忖片刻, 像是打定了什么主意,飒然打开自己的折扇。扇面是用一种忉利天的软金属做成, 张开后锋利无比, 削铁如泥。他灌注仙力于扇上,口中吟念咒文, 那扇面上便流转起一层明丽圣光。他猛然一挥,一道寒芒闪过, 便斩断了禁锢斩业剑的锁链,而后又一劈, 劈开了床头的锁链。
这一下弄出了一点动静,谢雨城忙又停下动作,仔细聆听一番。似乎没有引起什么注意, 他这才放下心来。
“我把门口那两个天兵用孟婆酒灌醉了。”仿佛看出愆那心中的疑问,谢雨城解释道, “一会儿我会说是长庚星君要问你话,所以带你出去。只是免不了要牵着那锁链做做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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