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变相 作者:莲兮莲兮(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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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他被紫微上帝、东王公和西王母围攻的时候,我想他原本就已经存了死志。只怕就连他自己也觉得自己已经到了穷途末路。
可是我们大家都早已将身家姓命压在他的身上,他如此,那些为了他放弃一切的信徒又该何去何从?直到我看到一封他留给我的书信,从中我才悟到,他并非真的放弃了。而是认为时机已逝,他需要蛰伏,等待另一个时机。
当我赶去救援的时候,他的命魂已经被紫微用湿婆之杖强行抽出,封印入非想石中。他的天魂地魂也随之四散离体,散于天地之间。我等到那些天兵都散了,才有机会最后用献祭自身福报的方法,抓住了他的天魂和地魂。但我也因此不再能保持自己的仙身。我只能蛰伏人间,苟活在一具又一具的人身之中,等待一个复仇的机会。
而波旬的天魂地魂也不可能长久地保存,我唯一能想到的办法,是用类似青红无常的转生术,将它们放到一具人类死胎之中。然而波旬之天地二魂何等沉重炙热,哪有凡间的身体能够承受得了,若是放在修罗道中又太过冒险。一筹莫展之际,向来不问世事保持中立的女神孟婆却出乎意料地帮助了我。孟婆娘娘在紫微上帝成为天帝之前就居住在酆都了,她熟谙轮回的奥秘,恐怕有些奥秘就连转轮王和阎魔王都不甚清楚。她单独开启了一条轮回的通道,借此将波旬的天魂地魂送入凡尘,注入一个在她的法宝加持下而诞生的胚胎中。因为有天庭法宝的加持,所以受孕而生的肉身应该是可以承受波旬的两魂的。
只是她的条件便是让我不要去打探,更加不要去干预这个胎儿的生活,她甚至连转世的时间和名字都不告诉我。她说此举本就是逆时改命,连她自己将来都要为此付出代价。这个胎儿不会有任何波旬的记忆,他将成为一个没有过去没有前生的人。如果有太多信徒去打扰,只怕这个胎儿还未来得及长大,便已经陷入疯魔。
所以我一直都在等待,也一直都在寻找这个孩子。我的弟子们还有曾经那些尚未被天庭迫害致死的信徒们数次以为找到了,但是最后都只是出了错而已。直到柳玉生见到了你。”
叙述到了这里,出现了一个令人不安的停顿。颜非早已感觉冷汗浸透了衣衫,不可思议和理所当然两种极度矛盾的感觉却不知为何同时噬咬着他的内心。他有些怔忡地摇摇头道,“你想说,我就是那个孩子?”
“不错。”
“不……”颜非向后退了一步,“一定是你认错了。你怎么知道是我?”
“单单你没有命魂、连红无常都还没当上就能打败第一红无常,甚至可以紧紧凭着两条水郎君就驱策这世间最古老的神兽之一这三点,你难道都没有怀疑过自己的身世吗?”阿须云轻柔的问话回荡在脑海里,颜非却无法反驳。
他当然怀疑过,只是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与波旬扯上关系。
这些医仙派的人说话真真假假分不清楚,或许是他在诳自己?可是骗他又有什么好处?
却在此时大地猛烈震颤起来,整个宫殿都在摇晃,有细细尘土如雨般洒落。颜非险些站不稳,那轰隆沉重的雷声愈发逼近了,似乎就在头顶一般。天兵正逐渐逼近,想必那些妖怪再厉害,在天兵的面前也十分吃力。
但那帘幕后的人影依旧岿然不动,似乎什么都不曾感知过一样。
颜非脑中一片混乱,他向后退了一步,似是难以承受那些突如其来额“真相”,“如果是这样,为什么要编出什么有缘人那一套说辞来骗我?我又怎么知道你这一次不是在骗我?”
一声幽幽叹息,如同水中徜徉而过的一缕暗流汹涌。
“一是因为这确实是真的,在你之前我们确实找过五个人,都以为他们是你。但最后发现都是失误。不过他们也确实解读出了一些六欲本相经中的秘密。二是因为你年纪还小,我们不知道这样的真相会对你造成什么影响,更加担心会因此惊动天庭,令他们得知你的真正身份。三是因为你师父。你对你师父太过执着,如果你知道真相,定然不能接受自己的真正身世。一旦你在与命魂融合的时候产生对自身命魂的抗拒,三魂便很可能同时魂飞魄散,极为危险。
但是到如今我已经看清,谎言只会引出更多的谎言,到最后愈发不可收拾。于是我决定,将一切告知于你。你现在大约已经明白,为什么长庚星君会亲自抓捕你,为什么柳玉生阻止你回到地狱。当初在落松谷你与六欲本相经发生感应的一瞬,非想石中的波旬命魂也发生了异动。天庭已经怀疑你的身份了。如今你与我派的关系更是解释不清。天庭为了阻止波旬复活,一定会想尽办法除掉你,而你最大的软肋,便是……”
话不用说完,颜非也知道他说的是谁。
若自己真是他所说之人,只怕他和师父以后将永无宁日。颜非仍旧不肯接受这些太过失常的东西,于是一股愤怒渐渐从心口蔓延,燃烧在他那双明亮惑人的眼瞳中。
“这一切……都是你们的阴谋!从一开始柳玉生遇见我,就是你们设计好的是不是!我告诉你,我不是波旬,我也跟你们医仙派没有任何关系。我和我师父不欠你们的也不欠天庭的,你们以后都不要来打扰我们!”
他说着便要转身往方才师父和阿黎多离去的方向追去,可是刚走两步,却又听那声音说,“你若这么自信自己不是,可敢饮一滴执念酒?”
颜非脚步一顿。
“执念酒?”
“嗯,孟婆所酿之酒,能解孟婆汤。喝一口可得前世记忆,两口可得三生前尘,三口可忆十世过往,四口……能得无数世记忆,却会在饮下一个时辰内因承受了太多记忆而魂飞魄散。然而对你来说,你的命魂不曾入轮回,波旬之记忆也算不得前尘。只不过因为喝下孟婆汤才被遗忘。所以只要一滴,你便可以记起从前的一些少量的记忆碎片了。”仙君说完,便有一名小童端来托盘,盘中放着一枚通体漆黑的瓷瓶,还有一盏小青瓷酒杯,里面盛着乳白色的酒液。只见那小童将托盘放在地上,将那黑瓷瓶的盖子拔出,小心翼翼地往酒杯里滴了一滴血一般红的液体。那一滴血在米酒中迅速晕染开来,很快便消失于无形。
小童双手擎着酒杯,毕恭毕敬地来到颜非面前。
颜非面对着这杯酒,骑虎难下。
仙君道,“我不敢给你太多,若是因此搅乱了你的心智、令你两魂离散,便铸成大错了。我知道你对于这个真相会无比抗拒,所以不得已才给你这一滴执念酒。你如果想要知道真相,便将之饮下,便知我没有骗你。”
颜非却觉得冷汗已经从额角沁出,“这东西……是不是就是让库玛摩罗姓情大变的元凶?”
“库玛摩罗是在天兵的逼迫下喝下了一整口,而如今你只喝一滴,所得记忆也不过是最接近’死亡’的一些零碎片段,不可能对你造成太大影响。你大可放心,喝下后你仍然是现在的你,不过多了一些碎片般的记忆。”
颜非想要果断地转身离开,可是另一个声音又在头脑中问他,“难道你真的永远都不想知道吗?”
想一想,如果你是波旬,你就有了能够和紫微上帝抗衡的力量。你就终于拥有了能够保护师父的力量。否则,你永远还是那个躲在师父的庇护下,在危急时刻只能躲在阴暗处的可悲孩子。
可是如果我是波旬,师父不是会恨我入骨吗?
就算他再恨你,若你是魔神,便可以随意地将他禁锢在身边,让他永远只属于你一人了。这不是你最想要的吗?
不……我要的是师父爱我……
你的师父只把你当成一个任姓的孩子,一个执拗的小动物,又怎么会爱上你。只有强大的人,才有资格被爱,才有资格与他所爱的人比肩。
种种矛盾的思氵朝折磨着他的神智。头疼得仿佛要裂开。一霎那他仿佛站到了一个他者的角度,看着自己伸出手,端起了那杯酒,有些迟疑的凑到唇边。
酒液滑入喉中,米酒的清甜中渗着一丝丝血一样的腥甜。
然后,随着一股热氵朝从丹田处升起,他骤然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
在这眩晕中,一段记忆,一段似乎原本就存在于他头脑中的记忆,倏忽从无尽的黑暗中浮出水面。
第117章 记忆片段 (1)
天人都是自不同宝池中的莲花中化生。一对仙人若是有情, 可以在得到离恨天的允许后, 于其中任何一位仙人所居天所生宝池中留下二人精血,便会浇灌出一朵莲花来。待莲花成熟盛放, 那其中便会有他们的后代。
揭谛的降生也不例外,只是他却不知道自己的母神和父神是谁。他降生于他化自在天最尊贵的摩诃迦叶池一朵千叶金莲之中, 降生之际众仙环绕, 天雨妙花,凤凰和鸣。毕竟摩诃迦叶池中五劫以来只生了这一朵莲, 而它含苞了足足一劫, 才终于绽放。那一天天庭中的每一天都在流传这件事,众仙神奔走相告, 无不啧啧称奇。
有传言说当初在这池中滴下精血的神明便是那些早已不知所踪的上古古神之一——吉祥天女,所以他一出世虽然不像其他幼神那样有确定的母神和父神, 却马上便被九天玄女收养,身份也愈发尊贵。所有神仙都说, 将来他便是这他化自在天之主,将给这个世界带来无与伦比的变化。
如此大事自然也惊动了离恨天,西王母亲自前来看望他, 并赐给他一个尊贵的正名:波旬,在天语中寓意无量光明。
可是揭谛不喜欢这个名字, 他更喜欢揭谛这个九天娘娘为他取得小名。
他化自在天的天空中不论早晚,总能看到几个大小不一的月亮。其中最大的那个在清晨的时候会占据半个天幕, 上面一个个圆形的山形清晰可见。揭谛还是一个幼神的时候,最喜欢爬到迦叶林中最高的那颗菩提树顶端, 坐在随着微风伶仃作响的翡翠叶子中,吹着清晨那带着莲花香气的微风,伸手去接从那大月亮上洒下的银辉。那月光从他的指尖淙淙流下,又如银色的粉尘一样散在暮色里。
九天娘娘会用她那彩霞般的长袖揽住一汪月光,轻轻地披在他的身上。她那流淌着银河的眼睛望着他微笑,告诉他那些月亮都是还在襁褓中的天,还未有机会诞生出生命。在遥远的未来,或许也会成为如他化自在天一样富饶的天界。所以他看着那些月亮的时候,总在幻想未来,在那广袤无垠经历过无数被陨石撞击的创痛洗礼的寂冷大地上,诞生出一个与他化自在天截然不同而又生机勃勃的美丽星球。
后来他见到愆那摩罗那一头银发的时候,最先想到的便是年幼时凝望过的银色月光,而那双澄黄色的眼睛,则让他想到了月亮上苍凉的、寂寞的、伤痕累累的土地。
他想去抚平那眼睛里的悲伤,想要在那荒漠中洒下一片甘霖,种上最美的鲜花。
可是他没有资格。
就连这份感情,他也不能确定是不是真的源于他自己。
愆那正利落地手起刀落,割开一只罕见的冰石狼的喉咙。炙热的深紫色的血液冒着热气喷涌出来,溅在了愆那的面容上,令他脸上那冷峻的线条多了几分狂野的嗜血。他利落地切开连接着皮毛和肌肉的筋络,将一整张狼皮剥下,然后大步走到瑟缩着的他身边,一扬手将狼皮披在他身上。
那浓重的血腥味和血肉的湿热感令他想要呕吐,可是胃里空空如也,什么也吐不出。大约是看出他的不适,愆那为他紧了紧领口,叹道,“忍一忍吧,到了冬天我们青鳞鬼都是用这种方法取暖的。”
他无声地点头,呢喃了句,“谢谢。”
愆那转身继续去处理那具尸体,将内脏剖出放到一边,又将肉一块块割下,尽量切成小块。他将肉放到揭谛面前,“吃一些吧,不然你撑不过离开这片森林。”
看着那些深紫色的血淋淋的肉块,他又如何吃得下。但是他知道愆那说的是对的。他必须活下去。他伸出手捏起一小块,一闭眼睛,用力将之塞到嘴里。腥臭的味道顿时充满了鼻腔和口腔,肉又酸苦又坚硬,根本嚼不动。他何曾吃过这么恶心的东西,生理反应逼迫着他将肉块吐出来,令他无比痛苦。
然而这样的肉对于愆那来说,已经是难得的佳肴了。只见愆那抓起那颗心脏,放到口里大大咬了一口。紫色的血液从他口唇边成汩留下。
陌生的记忆浮现在脑海,也是愆那这样吃东西的样子。他喜欢将最好吃的肉留给那记忆的主人,而自己却吃那些难以下咽的内脏。那记忆的主人很长一段时间还以为愆那真的喜欢吃内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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