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委蛇记 作者:周不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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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古代架空 历史演义

  说着,举办者俯下/身去,从桌案下抱出了一个系着红缎带的圆滚滚的冬瓜。
  雒易的唇角微微抽搐了一下,沈遇竹忍不住“扑哧”一声,扶着他的肩膀放声大笑起来。
  *取材自《金瓶梅》《东京梦华录》等关于元宵花灯的描述。
  **晋朝的葛洪在《抱朴子·对俗》记载:“鼠寿三百岁,满百岁则色白,善凭人而卜,名曰仲能,如一年中吉凶及千里外事。”《事物异名录·兽畜·鼠》引晋朝干宝所著《搜神记》:“百岁鼠色白,善凭人而卜,名曰仲能,能知一年中吉凶。”
  ***“老”者发白,而鼠在十二时辰中对应“子”时,因此以白鼠的意象对应“与子偕老”一句。此谜语是作者的穿凿附会,请勿深究……
 
第90章 完结 诛心之论
  窗外还蒙蒙亮,已有不知名的鸟儿跃上枝头风情万种地啼啭好音。
  便在这鸟鸣声中,雒易睁开眼来。他静静凝望着身畔沈遇竹安然而眠的脸,为他掖好被角,无声起身下榻。
  庭院之中,等候多时的手下如一片黑影,悄无声息地投注在他足前,呈上了从中原传来的密信。
  南蛮之地音书阻隔,时至今日,钟离春的死讯才遥遥传来。除此之外,晋国国君诡诸也已驾崩。晋国公卿们伺机而动,暗氵朝汹涌,正是大有可为之时。
  雒无恤在心中殷殷切切劝雒易重回绛都,趁此时机大展拳脚,为雒氏在诸国之中再辟出一方天地。无恤坦言,他早已在父辈的只言片语当中知晓雒易的身世,但这丝毫不影响他对雒易的信任和倚赖。谋齐之事虽然失败,但另辟战场卷土重来,未为不可。
  “何况,关于齐桓公死前的谶言,另有一种解法……”
  在信中,无恤甚至提到了在民间流传的另一种谶纬解读——当年桓公的预言说他的子嗣将佩七鎏玉冕,成为侯爵——
  “须知当今侯爵,并不只在齐一国。”
  雒易眸色深沉,沉思不语。其实,不论是无恤所描绘畅想的辉煌前景,抑或是这个一手教导而出的后辈在字里行间所展露的惓惓忠爱,并非一点没有打动他的心弦。
  然而他转目注视着门楣上的神龛。他和沈遇竹移居到这个小镇安置家宅,也入乡随俗置上了神龛。不止一次,他看到沈遇竹逢初一十五,毕恭毕敬地在神龛前敬拜上香,还拉着雒易一同虔心许愿。
  雒易只觉得荒唐可笑,甩开手,道:“我可没有什么愿望,非要借助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才能实现!”
  沈遇竹执意道:“当真没有吗?许一个愿又何妨呢?”
  雒易拗他不过,随意将香往神龛前一插,信口道:“那就祝愿钟离春早日暴毙罢。”
  沈遇竹的眼眸微微发亮,对他笑道:“我有预感,你的愿望一定会实现。”
  雒易挑了挑眉,取笑道:“沈遇竹,你大病一场,志气全消,也开始搞起神神鬼鬼这一套了?”
  沈遇竹笑道:“我一向如此。神鬼之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难道你这么多年来,竟没有一次求神应验的时候?”
  ……不错,当真有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
  那一日他们两人失陷在冰天雪地之中,前路苍茫,眼前之人命悬一线。那时,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意识到人力的卑弱渺小,终于在那一刹那,丢掉自己固守多年的叛逆桀骜,祈祷若沈遇竹能平安无事……他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哪怕从此抛弃宏图壮志,随他归隐江湖。
  这一次求祈,用尽他毕生虔诚,岂有不应验之理。
  或许冥冥中真有定数。譬如信口一言却果然成真的钟离春的离奇死亡。雒易自忖不是会为谶纬誓言所束缚的人,可是一旦想到,因为自己的一意孤行而导致与沈遇竹天人永隔的结局,周身又不禁重温起那一日冰寒彻骨的颤栗……
  他凝望着容色温润的神像许久许久。枝头的鸟儿空啭娇啼,唤不来爱侣,终于一振翅冲入了高空。他开口了:
  “告诉无恤,他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不必再依赖我的教导。至于其余种种……待我们养好了伤,再从长计议罢。”
  晨起天光明媚,是个洗沐刷马的好日子。
  沈遇竹醒来时,雒易已去遛马顺便行走复健了。沈遇竹瞅了瞅庖室里两头冬瓜,略发善心地盘算着还是给雒易再买点荤菜,便慢吞吞逛到了集市。
  他自大病初愈,便在这远离中原的南方安居。空闲之余辟了一间医庐,转贩药草,聊作生计,实则万事不萦心,一心一意与雒易修身养姓,调养将息。
  南地多河,水产最是丰富。熙熙攘攘的早市里,一个晒得黎黑的老大爷扯着嗓子吆喝叫卖:“新鲜的河鲫鱼!病人吃了治病,产妇吃了下奶!滋补又美味,快来买啰!”
  沈遇竹在鱼摊前驻足询价:“大爷,鱼多少钱一斤?”
  “五十铢一斤!小伙子来两条?”
  他略略吃了一惊,道:“啊,这么贵?那算了谢谢您。”
  转身正欲走,又被鱼贩大爷一把拽住:“诶诶诶,你这小伙子咋这么实诚呢?你就不问问我二十铢一斤卖不卖?”
  沈遇竹一脸天真地问道:“哦,那请问您二十铢一斤卖不卖?”
  老大爷热情洋溢地应道:“卖卖卖!小伙子你要来几条?”
  沈遇竹提着鱼又转了两圈,带了两手满满当当的蔬果鱼肉往回走。步过青石桥,回到隐居的草庐,将鱼剖洗干净放入锅里慢炖。又在庭院中晒着的簸箩中挑拣一把皂角煮开,在院中清洗头发。
  正就着水流洗着,隐隐约约看到一个人影飘逸若风地走了过来。
  来人款款走到院中石凳前坐下,柔腻哀婉地唤了一声:“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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