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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叶未双的话，肖衣点了点头，并没有强求。每个人修炼的路子都有所不同。叶未双的晋升速度如此之快，显然是有不少奇特之处，也许是对方的修炼法门，这等物事并不能指望对方就这么吐露出来。肖衣随后道：“我还有一个问题。”

　　叶未双微微挑了挑眉，看着肖衣：“我也有一个问题。”

　　肖衣和叶未双对视着，半晌，他道：“你先说。”

　　叶未双也不推辞，张口说：“你帝阍峰有十大阵图，当时在武珣成一战中便见到他用过枯骨阵，你身为内门弟子，照理来说也当拥有一道本门高阶阵图，为何不施展出来？若是由你一个中级阵图师施展开来，想必就算我有再大手段也得被你轰下场去。”

　　肖衣脸色平淡：“我不想用。”

　　“为什么？”

　　“我所掌握的是本门第三大阵图，虽还未曾掌握完全，但使之的确是将你抹杀而尤有余力。但我不想占你这个便宜。你是云霞峰人，所得阵图资源本就比我帝阍峰要稀缺得多，更无甚传承阵图。我用寻常阵图已是占了你便宜。我想败你，却并非用外力败你。”

　　叶未双沉默了下来，看向肖衣的目光此时多了一些敬意。先前肖衣在他眼里的印象始终脱不开当时他站在山门下挑山门的场景。那种狂傲和轻蔑令他直到上台都觉得此人不甚顺眼。但眼下一番话，却让叶未双感觉到肖衣并不是独独狂傲，他有狂傲的资本。他同样有令人心生敬佩的君子之心，不，倒不如说是一种近乎偏执的求精之心。

　　“现在轮到我问你了。”肖衣打断了叶未双的思路，“你入门阵图，究竟几年？”

　　叶未双张了张口，不知道该不该说实话。

　　肖衣见他沉默，微微思量了一番，接着迟疑着开口道：“你……今年生辰几何？”

　　叶未双吐了口气，看着自己的脚尖，感觉到额头有点烫。“……我……过了生辰就要十九。”

　　又是一阵令人尴尬的沉默。肖衣许久才舒出一口气道：“输给你，我不算冤枉。”

　　叶未双没有说话。当初听到肖衣的名头的时候，就知道肖衣入门五十年，已经被当作了天纵之才。他实际有多大，叶未双之前不是天仙，实在对此缺乏认知能力。叶未双知道，自己的这个年纪，在上界人看来，几乎还是个孩童，就算是和他关系匪浅的莫离，也不知道有他的几倍大了。先前他的犹豫一来是怕被人看出了来历，二来是想到自己可能要认肖衣为长，感到下意识地抵触。

　　为了转移这个话题，叶未双赶紧道：“你朝主过来干什么？”

　　肖衣似乎是被他这话提醒了，忽然之间扭身道：“我要回去了。师尊本是不服此赛之局，来此同云霞峰朝主商议，将你我的胜负重调，但如今看来，倒是我如跳梁小丑了。”

　　叶未双连忙道：“肖师兄的阵图本来厉害，我不过是新晋初级，还有许多地方要请教肖师兄，肖师兄哪里是什么跳梁小丑。”

　　肖衣头也不回，边走边道：“你出生十八年，十八年间便达到中级阵图师。我罔长你三四倍岁数，却因你才踏入中级，妄称了什么天才。这才是天大的笑话。”

　　叶未双闭口不说话了。他实在不想告诉肖衣，自己的十八年，有前十五年都是在下界为了谋生过活的，连天人是个什么东西都不知道。

　　“不过，”肖衣忽然停了下来，“你等着，我虽然天赋不及你，总有一天会靠其他东西追上你的速度。另外……就目前来说，你我胜负尚还未定下。”

　　叶未双顿时一惊，硬着头皮问：“你想反悔？”这肖衣刚刚才说他要劝师尊撤回决定，这会儿难道又变了主意？

　　肖衣古怪地看了一眼叶未双道：“你难不成不知道这朝赛的赛制？最后一赛决出前十之后，任何人都能够挑选其中一人与之对决，若能成功，则可顶替其名字位列前十之榜。只是这人必须得是之前参加过比赛的人罢了。”

　　叶未双一听顿时一个头两个大。他没想到在过五关斩六将之后，竟然还有这么一个令人头疼的规定。这虽然是在某种程度上体现了赛制的公平，但对于那些个好歹是一路杀上来的人，却增添了难度。

　　正这么想着，肖衣已经走回了原先来处，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站到了两位长老跟前。叶未双发现那二位长老的目光再度投来时才意识到肖衣竟然没有提醒自己，不觉暗骂了一声。只是此时撤回却显得有些刻意，于是干脆走上了前去，试图敲门。

　　那两位长老瞪着叶未双，一声“退下”还没来得及出口，那扇门便开了。叶未双惊愕之间一抬头就看到那位深蓝色朝服的长者一脸铁青地站在面前，他顿时傻住了。

　　“怎的还不进来？”凤燚开口之后，叶未双意识到他在叫自己，连忙反应过来跳进了屋去，只见的门口的那位长者侧过脸来，眉头深深皱着，脸上寒气森森地道：“凤燚，我给你几分面子，你若是不肯让也无妨，难道你真以为你那个宝贝弟子能一路杀上去？这一次是侥幸，下一次，可别再被我的弟子拉了下去！”

　　凤燚坐在一个红色的蒲团上，脸上挂着一丝冷笑，道：“送客。”

　　叶未双在发现门自行合上的同时转过来看向了凤燚，正看到他毫不客气地翻了一个白眼。

　　　　

    

    第八十三章3/3（小开的生日贺章）

 

　　叶未双正正经经地坐在凤燚对面，两人的中间放着那本册子，册子上张牙舞爪地用狂草写着“涅磐阵”。凤燚懒懒地看了一眼地上的簿子，抬头看着叶未双道：“怎么？”

　　叶未双挠了挠脑袋，盯着凤燚的袍角，想了想才道：“我体内……”

　　“炎脉增加了多少？”凤燚几乎不等叶未双说完便开口了。这话问出的时候，就仿佛他早已料到了一般。叶未双微一惊讶之后便立马开口道：“已有三十六条了。”

　　“三十六……”凤燚琢磨着这个数字，双眼眯了起来，似乎在打量叶未双。半晌，一丝微笑缓缓从他脸上浮现出来，“不错。”

　　叶未双微微有些窘迫地看着他道：“师尊我……”

　　凤燚再度打断他道：“不必多想。是好事。你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掌握到涅磐阵的精髓，已算是高了那劳什子肖衣一筹，不过第一回涅磐，我本以为你会达到四十条炎脉，看来还是高估了……”

　　叶未双一头雾水，只听着凤燚说话，却不明白他的意思。“请教师尊。”

　　凤燚用指尖拨弄着地上书封的一角，散淡地道：“涅磐阵是我凤凰族流传下来的古阵，原为火凤凰涅磐时护法所用，只是凤凰族血脉流传至今，与天人混血过多，各支都已是日渐稀疏，甚至不少及近常人，连这涅磐阵都无法得以保存。如今这阵法已沦为使得流有凤凰血脉的族人涅磐提升的功法，族人必须要靠此阵才得以强行涅磐。你能修习，也算是机缘极大。”

　　叶未双在凤燚淡漠的话里听出了点自嘲和失落，忍不住道：“师尊这一支……难道再无后人？”

　　凤燚的脸色微微凝固了一瞬，接着道：“但凡天地神物，繁衍都不是易事。”他说到这里的时候斜眼看了一眼叶未双，“我这一支……仅我独子。”

　　叶未双忽然明白过来。以凤燚对血脉的看重，他必然不会去找一个寻常的天人女子作为伴侣，而凤凰族已是日渐衰微，要找到一个同他拥有相同凤凰血脉的女子，实在是难上加难。叶未双身上留有两种血脉，一种亦是神物，鲛人血脉虽然没有龙族血脉尊贵，却也因鲛人的大量灭绝而显得极其稀少。最起码，叶未双到现在为止都没有看到哪个人和他拥有相同的血脉。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是要找到一个族人都是极其困难了，别提找到的那个人自己还看着顺眼。想到这里，叶未双不觉就叹了口气，暗自庆幸的同时又有几分无话可说。他喜欢上了一个男人，就算是有一个拥有相同血脉而且好感并存的女子站在他面前，恐怕他也没有将自己这种奇怪拼合血脉传承下去的指望。

　　“言归正传，你如今修习这涅磐阵，同你身属异象有关。你的血脉并非凤凰血脉，修习起来恐怕到后来也将难度不小。不过身为神物，总归是比旁人容易些。在我凤凰族的说法里，涅磐阵每激发一回，便是一道轮回，你看这书也会艰难一倍，三道一坎，待得你经历了十世轮回……你的炼火之法，就成了。”

　　叶未双听到最后才愕然明白过来，这名字听上去极其普通的炼火之法，竟然是凤凰族的传承功法。炼的火不是一般的火，是涅磐火！

　　叶未双的声音有些喑哑。他盯着那本册子道：“师尊……如今已历几道轮回？”

　　凤燚的神色也凝重了起来，他看着叶未双的头顶，停顿了一下道：“自上次化凤，正巧六道轮回。”

　　*

　　叶未双走出凤燚的阁子的时候，神色还有些茫然，天色已经微熹。他的脑海里回荡着的都是凤燚的话，只是一个念头始终在这些话的周围盘旋挥之不去。他半个龙族，怎么就修炼了凤凰的功法？凤燚的话叶未双也听出了一些东西。凤凰和龙都是远古神物，几乎上界天人都是以这二物为图腾繁衍崇拜，就算到了今日这神物与天人的混血也渐渐扩散并且稀薄，天人还是对这两种血脉保持着一定的尊敬，当然，也有极大的贪婪。

　　神物的血脉太过强盛，两相碰撞之间几乎毫不相容，凤燚等了几百年，恐怕才找到叶未双这样一个能够走过一道轮回的弟子，哪怕他是龙族，也倾囊相授了。但叶未双知道，这条路子越走到后面将会越发艰难。因为他体内并无凤凰血统。

　　“如果有龙族的功法……”叶未双自言自语地说到一半，忽然定住了，一个模糊的影子从他脑海里一闪而过。在那一瞬间叶未双仿佛看见一座巨大的冰山和一个金色模糊的身影。一种铺天盖地的压抑和窒息感蔓延了上来。

　　这个影子只是掠过了脑海便立马消失了，但是叶未双却迟迟站立在那里，仿佛看见了什么令人恐惧的东西。那一幕很熟悉。但是叶未双忘记了究竟是在那里看见过，直到他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地走回了玉龙阁，在看到门口站着的韩毅之时，他的脑海里猛然之间闪过了韩毅坐在自己床边的景象。接着那巨大的冰凌再度闪过。

　　“……小师弟你可回来了，小师弟？”

　　韩毅用手在叶未双面前挥了好几挥，才看到叶未双的瞳孔重新聚焦起来，一张脸色在晨光下显得极其苍白。

　　“小师弟你怎么了？别吓我啊！”韩毅吓出了一声冷汗，连连转头看身后的红丫，似乎期望她能给自己出点什么主意来。但红丫也是满脸着急，手足无措。

　　“没事……没事……”叶未双像是淹水了的人终于上了岸一般，狠狠透出了一口气，狠命地喘息着，用手按住了韩毅的肩。他气息不稳地对韩毅道：“十二师兄……当日我面壁回峰上，你守着我的那段时候……我究竟说了什么？”

　　“都……都是些糊话啊……”韩毅吓得说不出话来，当日叶未双刚刚苏醒的那种诡异感又从他周身蔓延了开来，像是有无数游鱼在他周身游动。韩毅看着看着不觉双眼发直。

　　叶未双用力揉了揉眉心，一把推开韩毅，踏入了玉龙阁。

　　韩毅在他后头回过了神来，伸手叫道：“小师弟……小师弟？……红丫？”他发现自己的小侍女竟然双目呆滞，盯着叶未双离开的方向，犹如魔怔一般。韩毅用力一拍她的背脊，红丫才“呀”地一声醒转过来，双眼依旧直勾勾地盯着叶未双离开的方向。半晌，她讷讷地道：“少爷……我想为这个人死。”

　　韩毅吓了一条，仔细看着红丫的双眼，发觉她的眼神微微有些涣散，不觉感到背后潮湿。他抓住红丫的手腕，将一股灵力逼了进去，看着她渐渐茫然到清明的双眼，紧张地唤道：“红丫？你清醒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