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祝映台从未对他提起马家的婚事!为什么……为什么祝映台一定要入赘马家!
梁杉柏烦躁地踩踏着水洼,妖也好怪也罢,祝映台就是祝映台,他喜欢祝映台,是他的事,跟别人全不相干!如果真有蛊惑,那也是他心甘情愿,他也自愿承担责任!可如果祝映台连马家的事都不愿告诉他,是不是说,他真的就只是个局外人而已?而一个局外人,又有什么权力来置喙、干预对方的决定?
☆、二十、夜遁
一路心烦意乱地地飞奔回去,明明不该认识的路依旧熟悉,很快就顺利到达了那个唯一的避风港,整座“祝府”之中唯一的安全岛。梁杉柏推开门,暗香袭来的一瞬,他以为自己能发现那个人,但是没有!
屋内与他离去之前并没有太大区别,除了墙角的立钟依旧静默着记录时间的流转,时间已经是傍晚十七点三十三分,换算成自然时间是十九点多。又一天过去了。
梁杉柏忽然愣了一下,随后快步走到那座立钟跟前,弯下腰去。钟表盘上的指针依旧行云流水一般滑动,底下的小人因为未到出动的时间,所以保持着静止的状态。与钟鸣时的热闹不同,此刻每一个小人都低垂着头肃穆地站着,样子冷漠而古怪。
“一、二、三、四……”梁杉柏一个一个点选过去,露在外面的是七个,半掩在阴影中的则是三个,还有一个小人藏在某个小人的身后,低垂着头,半遮半掩,看不清脸庞。
所以是,十一个!
梁杉柏大吃一惊,又重新数了一遍,不多不少,十一个小人!
怎么会这样?难道是自己记错了?刚才离开房间之前,明明记得还只有十个小人!
梁杉柏伸手试图将那个小人拿出来,触手却是一片冰凉,像摸着一块冰一样,指尖刺痛,他忍不住就把手缩了回来。
到底是什么材质做成的?怎么能冷成这样!
梁杉柏惊疑不定,跌坐在椅子上,忽而耳中传来轻微的“吱嘎”一声,一股湿冷的气息瞬时扑入鼻端。门……开了?
他想回过头去看,却发现自己不知怎么忽然无法动弹分毫。明明几分钟前还曾行动自如,如今手脚却仿佛都不是自己的,整个人除了脑子还算勉强清醒,其余的部位都不能动,就像被魇着了一样!难道自己又在做梦?
轻微的脚步声从后方传来,伴随而来的是一股梁杉柏似乎很熟悉的沁人香气。
“映台?”梁杉柏认出了那股香气,但跟着又怀疑起自己的判断。
鼻端闻到的香气质感固然熟悉,但从来没有哪一次,哪怕祝映台就在他怀中的时候,曾散发过如此馥郁而浓烈的香味!那简直就像是被浓缩了好几倍一样,好闻是好闻,却让人觉得恐怖,仿佛鲜花凋零之前拼命绽放的最后一刻,全部的生命力都被释放出来一般。
冰冷的双手环上脖颈,香气随即从正面飘来。
梁杉柏挣扎着,努力抬起眼来想要看清对方,试了好几次,终于能从颤抖着的狭窄视界勉强看到,身形、样貌依稀确是那个人,却又似乎在哪里与平日完全不同,是感觉!没错,不再冷淡,艳丽得可怕,却也……绝望得可怕?
和……下午一样的绝望感!
那人伸出手,冰冷的指尖触到梁杉柏额头的时候,几乎冻得梁杉柏下意识地想要躲开。
那不是人类该有的温度!梁杉柏的理智这么告诉他,没有人的手是那么冰冷的!但他动不了。
【祝映台】伸出纤细却有力的手指轻且仔细地在梁杉柏面上游移,饱满的额头,微阖的眼睛,高高的鼻梁,最后无限依恋地停留在他的唇瓣之上。手指像蝴蝶一样,轻轻地徘徊,轻盈地起舞,抚触、留连……
“杉柏……”他出声轻轻呼唤,声音中完全没有了强势与冰冷的质感,反带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和绮丽,像月下盛开的夜来香,悄无声息地攻城略地,兵不血刃却尸横遍野。
梁杉柏倒吸一口冷气,只觉浑身战栗。
“杉柏……”【祝映台】又唤,他低下身来,那股冰冷的香气便直直逼向梁杉柏的鼻中胸中,轻缓却不容拒绝地弥散。
“祝映台……这会是祝映台?”梁杉柏只觉得浑身上下,无一不有警报在嚣叫。从每个器官到每个细胞,充斥着下意识的危机感,但他就是动不了。
可……到底是无法动弹?还是不愿动弹?
还未等梁杉柏想清这个问题,唇上已经感到一片冰凉。馥郁的香气和柔软的质感同时压迫过来,提醒着梁杉柏发生了什么,一个,吻!
冰冷的唇覆上来,轻轻的,却带着不容转圜的态势,辗转地吸吮,含住,放开,又含住,如同在玩耍一般,伸出舌,用微凉的舌尖若即若离地勾勒梁杉柏的唇线,从这一头到那一头,松开,再轻轻地啃啮……
梁杉柏只觉得脑中一片混沌,整个人已经被抛上九霄,无论理智有多么强烈地在提醒他快要出事,却也无法醒转过来。
“杉柏,杉柏,你为什么不来找我,你知道我等你多久……”那人一声一声,言辞之中,满含情义,唇舌灵活,极尽挑逗。
梁杉柏心内一分惶然,两分困惑,剩下七分,是情谷欠弥漫……
身体快要挣脱理智束缚,规条、成习、世俗眼光,一切不过外物,与己有何相干!左手腕灼烫无比,他却一无所察,脑中只想,快!快!快!快伸手拥抱他,那人就在几寸之遥,瞬时即可够到,抓住他,狠狠地拥抱、占有!
冰冷的手指随着唇舌交缠忽而就缠住了他的咽喉,像一条婀娜的蛇一般,缓慢而不容拒绝地收紧。空气很快从肺中抽离,耳鼓“嗡嗡”鸣响,梁杉柏张嘴大口呼吸,却如同一条离水的鱼般徒劳无功。
“为什么,不来找我呢?”
突来的撕心裂肺般的“哐啷”巨响将尾音整个吞没,仿佛就震荡在耳边一般,清楚的金属敲击声,一下两下三下四下五下六下七下八下……
十二下!
狂炽的情谷欠气味与冰冷杀意同时被一把尖刀突入,无比迅捷地撕开一道大大口子。冰冷的唇迅速远离,惊恐和愤恨的压迫感迅速弥漫开来。梁杉柏只感到身周气温急剧下降,手脚都冻得发麻。
暗香急遽退去,不过多久,门扉发出轻轻一声,凉风吹入,香气消弭无踪。梁杉柏过了好一阵,才终于完全清醒过来。他喘着气,缓缓坐起身来,一头一身的冷汗。
刚才那一个到底是不是祝映台?如果是,他为何要杀自己?如果不是,那人是谁?又为何与祝映台有同样相貌身形?
梁杉柏扶着椅子站起来,定了定神,走出门去。
☆、二十一、出击
事到如今,比起等候,主动出击或者更好!
夜色之中的祝府,各处只有零星灯火孤寂闪烁,像荒山野坟中的磷火,东一点,西一点,暧昧不明。空中又有熟悉香气传来,梁杉柏皱眉,兰花香!
小径在眼前忽而变得分明,岔路也不是什么难题,顺着这条道向前,左转,穿过游廊,到头,右转。
梁杉柏望着眼前写着“兰苑”的牌匾发呆,梦中也曾来到这边,满园的白色骨朵在雨中傲然盛放,沉甸甸压在枝头,几乎将那枝条都要坐塌。香气袭人,浓烈如焰!
现在又究竟是梦?还是现实?
是梦变成了现实?
或是现实,本就是个梦?
梁杉柏举步维艰,胆战心惊,推开园门,却见灯火漏过来。灯笼高挂园中,雕花门扇大敞,内中两人,正是祝映台和马文才。
轻轻地步下阶沿,梁杉柏向那边走过去,谈话声清晰地一字一字传到耳中。
“其实这事本来与你无关,我不懂你为什么会出现。”是祝映台的声音,带着一如往常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质感,却又多一丝困惑。
“我来,当然是为了见你。”马文才的声音,毫不迟疑地回答,语调、口气透着一种由优越感而生的威压,却又仿佛含着别的一些什么,“你应该知道,马文才从来只会为了祝映台做一些本不该做的事。”
“对不起,我想你弄错了对象,”祝映台冷声道,“你要找的人,不是我,是他。”
梁杉柏停下来,祝映台口中说的那个他,是谁?
马文才像是愣了一愣,随后却笑道:“弄错的人是你,我不会搞错,从一开始,我要找的就是你!”
祝映台却扬声道:“马文才,你听着,我会赴你的约是为了找你谈正事,并不希望旁生枝节。本来你我井水不犯河水,可你不该对他出手,你应该知道,我并不惮于和你正面相争……松手!”
停驻的脚步在看到马文才牢牢攫住祝映台的手腕,将他粗鲁拖至身前时便不再迟缓。
梦境,现实,已然重叠!
“放开他!”毫不犹疑地大喝,冲入。一切都是那么自然熟悉,走过去,推开马文才,接着抓起一旁的红木椅子,狠狠地、狠狠地砸过去!
马文才摔在地上,惊疑低吼:“你怎么……”
话音即刻被狠厉落下的椅子断裂声吞没!
如同排练过一百次!
怒气涨满胸臆,梁杉柏完全不计后果地向那倒在地上的身体砸去,一下一下一下……
管他是梦还是现实!
有什么关系呢?
只是不能让祝映台,让那个自己如此渴求着、希冀保护着、深深爱着的人受到任何的伤害,哪怕为此,自己将付出一生的代价!
梁杉柏的手上没有停,脑中记忆却如脱轨的火车肆意驰骋向过去岁月……
梁杉柏,二十岁,正值青春发酵的最美好时节。初恋是暗恋小学的美丽音乐老师,之后交过两个女友。
第一个女友是倒追自己的班花,时限:半年。两人一起上学、放学,懵懵懂懂地度过了初二的下个学期,半生不熟地彼此贡献了初吻,为了考高中而分手,彼时,已然谁都没了热情。那与其说是爱情,不如说是家家酒一般练习“爱”的游戏。
第二个女友是小学起一直和自己同班的青梅竹马,高中篮球队的经理,时限:一年半。依然是对方倒追自己。被人关怀、照顾着,说从小开始就对自己有了爱意,梁杉柏挺开心,有了种男人才会有的自豪感,也觉得那段感情实在是很美好,直到发现那女孩背着自己和别的男生在一起,却丝毫感觉不到痛,只有点被欺骗的不甘。对方却哭泣着说,他根本就不懂得爱,没有一个男人能够容忍自己的女友背叛自己。
梁杉柏哑然失笑。
原来自己从没爱过,直到遇上祝映台。
也许祝夫人说得是对的,祝映台,有魅惑人的能力!
但又怎样?对他来说,与其说是不甘心自己会那么疯狂地爱上一个人是因为被祝映台使了手段,倒不如说是担心害怕,害怕如果真是因为这样,那么当有一天,祝映台不再对自己使用这个手段的时候,自己是否就会被他所抛弃!
只是,害怕失去祝映台,而已。
“梁杉柏,你给我住手!”手腕被人牢牢抓住,一转头就看到那个人,原本冰冷的黑色眼眸之中此刻带着愤怒的光芒,却隐藏不了其中的浓浓担心,“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梁杉柏却笑了,丢掉手中的椅子残骸,一把将那个人搂到怀里:“我当然知道。我说过要保护你!还有,我决定追求你!”
怀中的身躯猛然就颤了一下。
梁杉柏微笑着看过去,灯光下是一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熟悉的五官和美貌,陌生的神情,震惊、微微的脸红、还带着点别扭的感觉,是害羞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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