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仙 作者：风溯君（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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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只是第一波斥候。
周兮的心有些发凉，转眼化巨的阵图笔一笔劈开了眼前直撞向他的一个鬼兵斥候。阵图笔一击的分量不轻，鬼兵斥候在瞬间被打得支离破碎。周兮的阵图笔在面前十字形劈砍，笔杆化作了影子，接二连三的鬼兵斥候有的被挑飞到空中，有的攀住了他的阵图笔。鬼兵斥候越来越多，周兮只是几步便无法再前行了，他愤怒地张开了手中阵图，猛地将那阵图掷在脚下。像是投下了一个手榴弹。这个阵图炸飞了堆积在他周身的鬼兵斥候，却没有损伤到自身一点。周兮趁势向上掠去，这些大量的鬼兵斥候无视他向外扩散，少部分如他一样吊在树枝上。周兮脚踩阵图，像是踏了烽火轮一半向中心蹿去。
穷奇愤怒地咆哮着，张开了血盆大口，一口便将三四个鬼兵斥候撕碎甩开。在黑殿西侧，梼杌用巨尾拍散的鬼兵斥候的残骸已在地面上铺了厚厚的一层。但是不够。源源不断的鬼兵斥候依旧在冒出，如同泉水般堵之不尽。穷奇一掌碾碎了三个斥候，焦急地看向黑殿大门口的浑沌。浑沌的背后两双血红的翅膀尽皆张开，双掌平举在前，黑色的灵力在黑殿周围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包围圈。
穷奇是被浑沌拽出黑殿的。如果再继续停留下去，挤满了的鬼兵斥候将会立刻淹没穷奇，何况里面还有一个大家伙……
穷奇与生俱来的对危险的感知从那个大家伙现身开始就在不断叫嚣。他迫使自己退避的步伐，坚守着阵地。里面不止有鬼兵和那巨物，还有一个人……
“别管那个女人了！饕餮还在上面！”梼杌在叫喊的时候被穷奇扇了一个巴掌。穷奇一直将他打得翻滚出去撞碎了黑殿好几堵墙。穷奇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愤怒，在这个关头对梼杌动手，但好在梼杌也没有再说话。他冷冷地看着穷奇，眼中闪过不解和愤怒的目光。穷奇有些惭愧地后退了两步。但他没有道歉的打算。那个女人还在黑殿里。那是他的殿主。
浑沌所形成的包围圈在不断缩小。从最初笼罩整个邙风，到一点点压缩至黑殿，这其中损失了邙风多少黑师三凶都无暇顾及了。黑殿危在旦夕，而他们头顶上方的饕餮更是个不定时炸弹！没有接受命令的饕餮可能做出任何举动，而饕餮是他们之中破坏力最大的，哪怕它被抽了九节脊骨，如今似乎是最衰弱。
浑沌身旁的鬼兵斥候在不断攻击他——这个阻碍延缓他们行动的最大阻力。
就在此时，黑殿里忽然传出了一声刺耳的吼声。如同锯子在玻璃上发出的响声放大了数倍，整个黑殿都震动了起来。穷奇只看到一只巨大的手猛地从黑殿里伸出，一把捏住了浑沌张到极致的一只翅膀——
“咔嚓！”骨头碎裂的声响让陷入呆滞的穷奇猛地回过了神。
四周尖叫的灵气在被不断消耗殆尽，在浑沌发出无声的嘶吼的同时，他所建立起的包围圈，开始一点点碎裂了。梼杌大吼了一声：“浑沌！——”
穷奇的眼睛越瞪越大，看着那一只巨掌揉碎了浑沌的翅羽，接着猛地将浑沌向旁一甩。穷奇猛一跺地面，向上高高跃起，临空将浑沌截住，强大的冲力将他一直推入地面以下！
那只手伸了出来。在横肆的鬼气里，在小鬼斥候们的不断涌出中，一个畸形可怖的头颅，顶碎了黑殿的穹顶，在一片轰隆中缓缓升起——
穷奇的目眦尽裂，将浑沌放下，和梼杌一同扑了上去。他的身形在半空中膨胀开来一对庞大的翅羽遮天蔽日般张了开来！穷奇发出了一声狂吼！
先前不敢做出太大的动静，害怕惊动饕餮，迎来无差别的攻击，但此时，穷奇却再也顾不得了。他不知道那和大量的鬼兵斥候与鬼王同处一室的周小维如今怎样了，他只知道黑殿被毁了——他们守了几千的黑殿，竟然就被这个怪物给毁了！！！——
“吼！——”即便相隔千里，也仍听到了那惊人巨吼的几人，脚步均是顿了一顿。秦亮信忽然之间停了下来。他看向了许灵望：“许长老。”
见他停下，几人虽急迫，却也不得不停了下来。
“许长老的傀儡，当真是在那个地方么？”这话问出的同事，几人的警惕顿时高了。
“秦长老是何意？”许灵望面不改色地回问道。
“秦某才疏学浅，也时常分辨不清，不知许长老究竟是去堵住那缝隙，还是去添柴火的。”
这话让众人的胸口都添了一把火。李江只感到胸口发闷，却也说不出什么话，只能来回看着许灵望和秦亮信。
“秦长老这是在怀疑老夫将尔等带入火海？”
秦亮信摸了摸自己的扇子，望着那规模宏大的黑云：“秦某只是不信仅凭莫离一人能在这等情势下力挽狂澜。秦某惜命，也不想专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几位长老算是我天人宫的支柱，既然几位长老前去了，若能止住那形势，恐怕也不多秦某一个。”
几人的脸色顿时沉了下去。秦亮信微微笑了笑，道：“若是几位想要强留秦某，秦某恐怕也没奈何。”
他这话放出，也没人敢拦他了，只见他向众人鞠了一躬，随后拍拍袖子向另一个方向疾驰而去。这个方向虽非原路，却也同他们原先的去路南辕北辙，几人沉默了一小会儿，只听许灵望道：“各位难道不相信老夫？”
维村冷哼了一声，只看了李江一眼，继续向黑殿奔去。
李江稍稍落后了小半刻，追上了许灵望的步伐。
*
“儿子，你那法子……靠谱吗？”龙烟在疾驰之中暗声询问叶未双。叶未双没有理龙烟，只顾一个劲儿向前狂奔。套上了臣级护膝的他速度极快，但这寻常天人已无法追赶的速度，却没有甩掉身后的一行人。
龙烟对叶未双的方法不是很确定。虽说神兽妖兽向来都有趋吉避凶的本能和直觉，但龙烟还没有想过凭这玩意儿找人。叶未双没有依靠任何媒介，竟然就这么拉上一支“大队”向一个无法确定描述的方向狂奔，连龙烟都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叶未双的双眼只盯着一个方向，拳头时刻紧握。龙烟的心中不觉升起了一丝异样。莫离在叶未双心中占据的位置……似乎多了些。龙烟有些吃味，却又有些心疼。莫离带了他儿子这么多年，叶未双如今和他又是搭档，这种直觉，只让龙烟又嫉妒又胸口发酸。
“这是……去邙风的方向啊。”跟在后方的“大队”中的一人望着西下的阳光，缓慢地说道。这支“大队”准确来说并不大，只有寥寥数人，但这里的每一个人，放出去都是能震慑一方的人物。开口的正是剑阁首弟子石卢。石卢站在一柄长剑上，稳稳御空，与他同御剑而行的青年脚踏一柄青色玉剑，身体微微低伏，飞行的高度很低，双脚几乎与人腰齐平，双眼看着叶未双的背影。
石卢这么一说，另有一人也开口了：“天人宫几个老东西不久前离开天人宫，此行不曾公众，那几个长老走的方向，据童天所言，似乎也是西北之向。”开口的人一身黑袍，袍子上纹有大花，正是脚踏宝器的花老。
在花老身侧，一个紧跟叶未双狂奔，却丝毫不见吃力的青年说道：“恐怕也不见得。凤长老不是提过，天人宫的几位长老里两个派系都只留下了一人，天人宫不会应允数位长老同去一地，这等规模的出动，恐怕事态不小，鬼界入侵的态势，恐怕不止邙风。”
叶未双虽闷头狂奔，却不插话，只是抿紧了嘴唇。谢运的话音落下之后，一时之间没有人再接口。叶未双捏紧了拳头，只感到小指上红线的紧绷感又鲜明了不少。一种心慌顺着那无形的线蔓延到了他的小指上，接着蔓延到了他的全身。叶未双紧张得直咬牙。也许即将见到莫离——这种认知让他感到浑身都在发热和颤抖。他觉得视线有些模糊，不觉摇了摇头，集中精神。龙烟的大手忽然按在了他肩上。叶未双微微偏过了头看他，只看到了龙烟复杂的目光。
叶未双不知道自己的双眼已经化作了金色，瞳孔不断收缩，在圆形与竖线间毫无规律地变换。
*
周兮已是寸步难行。
大量的鬼兵斥候像是潮水般扑来，哪怕是在半空中，枯萎的树干间的鬼兵斥候也像流弹般阻拦了周兮的前路。一直铺开的阵图已无法完全阻拦住这数目庞大的斥候群。周兮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被笼罩在越来越浓的鬼气中的邙风，有如陷入一片巨大的黑色沼泽，毫无生机。
周兮听到了一声凄烈的咆哮。咆哮声让他脚下的树都在不断晃动。周兮的瞳孔蓦地放大，从那密密麻麻的鬼兵斥候的缝隙之中，周兮看到黑殿的上空，那不断盘旋游动的龙状凶兽，忽然低下了头颅。它像是被惊扰了一般，冲下方发出了一声巨大的吼叫！
周兮忍不住狰狞地骂了一句：“操！”
就在饕餮下方，血红了双眼的穷奇，一口咬在了那怪物粗壮的脖颈上。钢牙般坚硬而尖锐的利齿的咬合力，带着最为狂野凶狠的冲力，穷奇用其庞大的身躯生生将那庞然大物扑得向后倒去！然而那还有半身陷在黑洞之中的鬼物却在此时猛地拔出了自己的一条粗壮的腿，有如从泥浆沼泽中解脱了一半般猛地用另一只粗壮而巨大的手，抓住了穷奇。其指爪上尖锐的七根手指根根嵌入穷奇的背中，穷奇的口微微一松，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滚雷般的哀嚎！
梼杌在此时从鬼王的身后扑了上去，却迎面被一只突如其来的巨大的手爪一把抓住了其强壮的巨尾，猛地掼在地上！梼杌的身躯生生陷入黑殿的废墟之中，在三凶震惊的目光之中，那黑洞里居然再度出现了一个硕大的头颅！
穷奇的背后七个孔洞血流如注，却依旧死死地咬着怪物的侧颈。在他身后，折了一翼的浑沌踉跄了两步，站了起来。被穷奇咬着的鬼王连带穷奇一起，将自己狠狠往地面上一摔，随着无数鬼兵斥候的碎裂，穷奇的背部重创，终于忍不住松开了口。那鬼王终于拔出了最后的另一条腿。
在浓郁的鬼气里，鬼王发出了一声喑哑却刺耳的咆哮！
还在与大量鬼兵斥候奋力拼斗的周兮，在听到这一声咆哮之时，浑身都有一瞬间的僵直，他猛地抬起头，道：“主祸鬼王——！！”
浑沌在一声怒吼之中，浑身膨胀了起来，逐渐失去了人形。脱离黑洞的鬼王注意到了这个存在感不断增强的对手，猛地向其递出了一爪！这一爪虽然巨大，却极快，浑沌猛地一拍翅羽，强行让自己脱离了那致命的一击，然而却无法全然避开，尖锐的指爪将体型相对较小的浑沌撕扯下了大片的血肉。浑沌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猛地一振翅羽，起先有些歪斜，随后便平稳了起来。他没有去攻击主祸鬼王，反将地面上的穷奇一把抓了起来带远。
眼前一片模糊的穷奇微微睁开双眼，却在那一瞬间，心神一动，看到那堆废墟里，仿佛有一缕极浅的黑气溢散了开来……
穷奇突如其来的挣扎让浑沌无法抓稳，更何况穷奇的体型更大，还带有一对翅膀，在他挣扎下地之后，他立刻无视了两个鬼王，向那缕黑气发散的地方奔去！
“砰”的一声，周兮将其方圆三十米的东西炸了个干净，在这短暂的空白期间，他看到了那庞大的、已经脱身的鬼王。周兮的脸色瞬间白了。已经出来了。来不及了。
周兮知道仅凭他一人，要在这众多鬼兵斥候的围堵下封印或是干掉一个行动自由的鬼王，完全是异想天开。他憋了许久的脏话，终于倾倒而出。他犹豫了仅仅几秒的时间，咬着牙再度向前丢出了一个阵图。这一次的阵图迎风涨大，带着灭杀诸物的态势犹如没有阻碍般一直向前推进。但凡碰上它的，无论是任何东西，都在那瞬间无声无息地湮灭了。
周兮为这个阵图曾下足了血本。这阵图本是用来对付那还未完全踏足上界的鬼王的，但现在，他却不得不提早消耗自己的大半灵力轰出一条道来。即便他到了鬼王面前，很可能连一个阵图都使不出来，即使那些个天人宫可以算作是后援的老头还远在天边。
周兮顺着那被清空的路，向前扑去，有如一支飞箭！
没有鬼兵斥候的阻拦，周兮终于在短短几分钟之内冲到了黑殿之前。他的脚步硬生生刹住了。让他眼神呆滞的不是那六层高的把黑殿当作散步后花园的主祸鬼王，也不是那从黑洞里涌出的大量已经升级为低等兵的鬼兵，而是另一个正在向上拔出的身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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