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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人揭开了蒙眼布后睁大的双眼瞳孔有些涣散。她在一阵阵战栗之中只能听到蒋琛决蛊惑的声音。她张开的嘴唇里溢出了几个词：“……哈啊……嗯……鲛人……鲛人血祭……啊……”

    *黑幕已扩展到了极致。连绵不断的震动之中，黑殿已完全变成了一堆碎石，龙烟紧紧盯着下方的鬼门，对背上的叶未双说：“儿子，快收好你的东西。”

    叶未双定了定神。他两手各抓着一个人，抬头看向了争斗之中的两条饕餮。接着他发出了一声吟叫。这声吟叫不是以龙型发出的，显得薄弱许多，然而依旧让其中一条饕餮浑身一震，金光暴涨起来，几乎穿透了漆黑的云雾。叶未双盯着上方，只见一条金龙的身躯膨胀起来，在叶未双神识的指使之下，猛地咬住了另一条金龙的喉咙。被咬住逆麟的金龙发出了一声咆哮，浑身激烈地扭动起来，而膨胀起的金龙用巨大而颀长的尾端将其尾端绞住，只是半刻，那挣扎的金龙渐渐不动了，它发出了最后一声虚弱的咆哮，身躯渐渐融入了膨胀的金龙中。叶未双在那瞬间感到自己原先对饕餮的控制减弱了。饕餮与他之间的藕断丝连彻底斩断，他有些惊异地凝视饕餮，然而在那短暂的空白之后，饕餮的神识再度与他接触了。与先前有所不同，浑厚的神识让叶未双感到了一种沉重的力量感。饕餮在上方沉稳地盘旋着，没有回归叶未双识海的意愿，也没有离开他的举动。在这短暂的停顿之中，地面肉眼可见地翻滚起来，犹如被巨大的车轮反复碾压而过，叶未双同样低头盯着那黑黢黢的鬼门，太阳穴阵阵作痛。有什么要出来了——叶未双有这种不妙的预感。他的神经火辣辣地疼，金色与黑色不间歇地在他眼前闪过。若说是鬼王，却至今不见有更多的鬼兵堵塞出口，若说是鬼将，却又绝无可能有此阵势！

    “儿子，你有没有答应过什么人而未曾兑现。”龙烟在这紧张的时刻皱着眉忽然问道。叶未双一愣，有些茫然：“兑现？”

    地面的发出了隆隆的响声，龙烟的眉皱得更紧了。“比如……和鬼族的。”

    叶未双的眼皮猛地一跳，一切故往电光火石般闪过脑海，他微微张开了嘴，哑得说不出话来。龙烟没有等到“没有”两个字，忍不住太阳穴一跳，沉声道：“你同鬼族有过交易？”

    叶未双说不出话来。

    地面猛地隆了起来，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甚至无法被鬼门所容纳，只能拱起了地面，形成了一个小山丘。龙烟升高了一些，沉重地说：“这——恐怕是来找你的。”

    叶未双的心狂跳了起来，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伸手在一旁昏迷的莫离身上摸索了一通。在莫离临走之前，他曾经给他过一个锦囊，里面装有叶未双的血和一颗鲛泪。叶未双叮嘱过他，一定要随身带着那东西……但现在那东西不在莫离身上。叶未双喜忧参半，神色一时有些扭曲。莫离不会丢了这东西……如果说莫离并非刻意丢弃了它，它只能是被那个鬼族男人带走了……也就是说，那个男人在鬼界或是什么别的地方和莫离打过了照面，而莫离还处于下风，才会任由锦囊被取走……叶未双当初将锦囊交给莫离即是这样的打算。莫离的魂魄不稳固，这是那个鬼族捣的鬼。尽管莫离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看上去什么事都没有，但叶未双在一次次任务中察觉到莫离的灵魂并不稳定。叶未双和那个曾经附体于莫离身上的鬼族达成了交易——以鲛血和鲛珠换取莫离灵魂的稳定。一旦那鬼族发现了莫离身上携带的东西，也许能完成它的约定……但叶未双此刻却有些不确定了。他反复想着他们之间的交易内容“深海阴性纯血翼尾鲛人已经绝种，我只要你的一滴血和一颗鲛珠。怎样？拿这个换你的莫离很划算吧？”

    一滴血和一颗鲛珠。

    鲛珠……叶未双猛然之间意识到自己弄错了什么。他的冷汗瞬间滑落了下来。那个时候他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东西，甚至连鲛珠和鲛泪都无法区分。他以为鲛人泣泪成珠，但那男人要的根本不是他的眼泪——是他的心脏内丹！叶未双意识到自己跳进了一个圈套。那个鬼族与他见面的几次，都在他的误解下将他引导向错误的认知。对方只得到了鲛血，这个约定并未完成！

    就在此时，鬼门猛地被撑开，一头黑色的人面巨虎，毫无预兆地蹿了出来——*“H7真正找的是鲛人。”柳子翼用交叉的食指指背托着自己的下巴，“我得想想——”

    蒋琛决站在一边，似乎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旁的角落里歪倒着那个女子，似乎丧失了意识。

    “但是穆烨传回来的图像上却并非鲛人。”蒋琛决用纸巾擦拭着自己的手指，低着头说道，“他们只找到了人鱼——别说下界的天人，就是上界也有许多天仙分不清鲛人与人鱼的差别。”

    但无论如何，那鬼门开启的时候，的确有东西跳了出来。也就是说，如果H7没能分辨出人鱼与鲛人之间的区别而将人鱼当作了鲛人，他们很可能在损失大量人手的代价下功亏一篑。

    “恐怕出来的是一尊鬼王……”蒋琛决回想了一番那个女人的话，再根据手下回报上来的人判断。那样大的声势，除了鬼王，不做二想。只是这鬼王为什么会出现在下界？他们先前收到消息，得知上界已是一团乱，却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下界竟然也开始了异变！下界相对来说侵蚀起来更为容易，让柳子翼不解的却是，那鬼王既然出现在下界，为何又立刻跳向了上界？下界的鬼门开启之后即刻闭合，从鬼门中跳出的鬼王未曾在下界多作停留，连鬼兵都未曾跑出几个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能召唤鬼王……难道是他们已证明且知道人鱼可作为鲛人的替代品了？”这一举究竟是H7有针对性的举动还是歪打正着，柳子翼等人都不知道。他用手指叩着桌面，摸出了玉符。柳子翼的人手着实不够。在张飞和周瑜上界之后，人手更加紧缺了，这一次的行动，也是百般调剂才能凑出人手来。他刚刚接手另两个省份，还未能建立起各省份的亲信，在这种时候便有些捉襟见肘了。

    玉符连通之后，那头传来了周瑜的声音：“柳少？”

    “九州最近在忙什么呢。”柳子翼没有直接切入主题，反倒横空问了一句。周瑜和张飞都是九州学院的，仅位于紫云之下。

    “……在抵制鬼气。上界已经变成了个大染缸，眼下除了各大山门的护阵之内，已无完好之地。”周瑜的声音听上去有几分焦虑。

    柳子翼问道：“还有什么大新闻么？”

    周瑜没想到柳子翼这时候还能冷幽默，他颇有些无奈地说道：“天人宫长老倾巢出动了。看来这一次是真下狠手了，据我师尊所说，邙风恐怕是最近突然暴增的鬼气源头。”

    “邙风？”柳子翼重复了一遍，皱起了眉来。他当然知道那是什么地方。身为世家大族弟子的他在听隐闻的时候听说过邙风。那是黑师的地盘，非黑师根本别想轻易进入那充满毒虫和诅咒的地方。但也因那地方和龙谷一样与世隔绝，天人不曾考虑冒那个风险去除掉黑师在上界的最后几根苗。

    “小叶在做什么？”柳子翼此时问了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那头的周瑜有些迟疑了，他顿了一会儿才说：“……我也不清楚，不过他似乎打算去找莫离。”周瑜停了一会儿，说道：“小叶好像在紫云召集了不少人手。我九州的几位师尊都被惊动了。他们和天人宫的长老所去往的是同一方向……”

    “邙风？”

    “嗯。我听说此次龙谷也出世了几位……”

    “龙？”柳子翼不觉眼皮一跳。他的神经立刻紧绷起来，想起了什么。在叶未双上界之前，H7一直在找龙。但显然失败了。现在他们换成了鲛人……龙谷对外宣称三条龙王及其余龙均陷入沉睡，但天人宫和紫云的人包括柳子翼，都知道，这事儿不太可能是真的。龙谷恐怕是这三界之内最危险的地方，正因为里面龙的存在。而龙族如此宣称后，想要找到龙的踪迹自然是异想天开，连天人都不曾在那之后找到什么龙，别说一直在下界活动的这个古怪的异能者组织。据柳子翼所知，西方的那些大爬虫，早就灭绝得差不多了。

    柳子翼开始回想先前蒋琛决“拷问”那女子时得到的回答。

    “……嗯……鲛人……鲛人是、关……键……哈阿……会醒……它会醒……”

    暂且不考虑人鱼在此作用，假设他们弄到的的确是鲛人……也就是说，这女人的意思是，鲛人的献祭，将能够召唤鬼王……柳子翼将这个念头往一旁一放，再度拾起了先前的想法。H7之前在不断寻找龙类，H7里有不少是龙国的天人，就从他们和上界的勾结来看，其中恐怕不乏天仙。周瑜先前已说，上界的龙族出世了。如果H7知道这个情报，为什么反倒抛弃了他们先前执意在找的东西，而去找了条“鲛人”？虽然不得不说，这种“鲛人”的确比龙族获取更容易一些。

    龙族和鲛人……在这两者之间唯一的联系就是若干年前的那场龙鲛之战。柳子翼微微皱着眉，想了好一会儿。

    难道是因为H7里有许多是外国佬，不方便上界，才决定更换目标？不对，如果鲛人是关键，他们应该一早就把目标定在鲛人身上，而不是龙。H7里的天人既然有能和阵图大能苦非勾结的能力，就必然知道上界天人宫几乎谁都知道的消息——龙族自封入谷，彻底隐世。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却一点也不掩饰意图地到龙国境内来寻找龙，这到底是什么做法……柳子翼的眼神忽然飘忽了一下。下界究竟有没有龙，在预见叶未双以前，柳子翼是坚决持否定看法的。但是他没有忘记那一次KTV，叶未双发出了龙言 。不是什么人都能说龙言的，哪怕是他这个祖辈上有一丝极其浅薄的龙血的他，也没有能真正学会龙言。因为这本来就是另一个种族的语言。就像人类永远无法学会动物的叫声，纵然能模仿，却无法知道那些音节的意思。而龙言更绝对，没有亲缘关系的，甚至连模仿都做不到。

    那是柳子翼对叶未双开始产生怀疑的第二次。在此之前，柳子翼也对叶未双有过怀疑。齐韫是个头脑冷静，行事果决地管辖者，在夺得叶未双之后，他却对叶未双表现出了非同一般的执着，说是失去理智也不为过。当时柳子翼只知道齐韫将叶未双当作了命定之人，齐韫身为一个没有找到搭档的十三月，对叶未双如此狂热也无可厚非，但紧随而至的黑熊却同样对叶未双保持了极大的兴趣。甚至在和齐韫达成条件之后撕毁条约动了手。柳子翼知道这段事情，不过是因为他吞并了这两个片区，黑熊已死，齐韫与死无异，群龙无首下，他们手下的人哪怕再不情愿，也只得按照分配加入柳子翼的队伍向柳子翼汇报。除了个别固执的家伙，其他天人都十分顺从地接受了自己的上司变更的事实。

    两个管辖者都对叶未双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而让柳子翼感到蹊跷的却是：黑熊虽然暴躁易怒，却不失为一个好的管辖者，其言而有信也不是不可靠的。既然与齐韫达成了交易，无论是畏惧其力量还是在意言信，他都不该再继续插手。然而黑熊却冒着这个险和齐韫交手了。柳子翼觉得仅仅是一件神器，黑熊不会冒险这么做。C省得到宝物的人也有几个，他们大可以去纠缠那些获得仙器的，而犯不着赔上自己的性命。也就是说，有什么东西吸引黑熊哪怕是冒着赔上性命的风险，也要获得叶未双。

    如果仅凭这个，只能让柳子翼顶多猜出叶未双手里有了不得的至宝，但随后他们被解救出来之后，张飞和周瑜的表现却让柳子翼产生了疑惑。

    周瑜伤愈后，柳子翼召集他二人详细谈过这事的经过。在前面的几个环节他们交待得都非常清楚，但在碰上了音攻之后的事，就开始模糊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