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祝系列六》空蛊 作者：尘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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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你的爱人就这么失踪了，生死不明，你也会这么不管不问吗？”
祝映台的步子顿了顿。
“如果你旁边那个人遭遇不测，你也会这么无情无义吗？”
祝映台紧紧皱起眉头，停下了步子。守候在一旁的梁杉柏却突然伸手握住了他的，祝映台吃了一惊，抬起头来看到自己恋人隐藏在帽沿下的脸，苍白的、没有表情的脸一如往常，但那只冰冷的握住自己的手掌却让他有种被关心了的幻觉。
似乎从进入这个归村开始，梁杉柏违反命令的自主举动正变得越来越多……
祝映台苦笑了下：“我们回去吧。”伸手轻轻反握住了梁杉柏的手掌。
第五章
或许因为胡三立特地交代过，旅社里的人对待梁祝两人的态度比起之前更为客气。房间里的被褥换过了，就连给他们准备的饭菜都比之前的要丰盛许多。
这次送菜来的服务生也换了个人，那是一个个头有些瘦小的不起眼的青年男子，手脚比早上那个利索多了。祝映台在接过他手里的饭菜时和这人打了个照面，不由吃了一惊。这男子的相貌虽然不算丑陋，但脸上却有一道斜贯整个面部的曲折红痕，看起来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啃咬过的一样，也不知道是胎记还是幼年伤疤留下的痕迹，着实怵目惊心。他看到祝映台的眼神，赶紧捂住了面孔，点头哈腰地道歉。
“对不起，是不是吓到您了？我这是小时候留的疤，实在不好意思。”
祝映台跟他说了没关系，他还是很不好意思地再三道了歉，随后才捂了脸匆匆忙忙地下去了。祝映台望着满满一餐车的食物觉得很是头疼，本来他和梁杉柏就只有他一个人要进食而已，现在胡三立让人提供给他们的餐点别说是两个人，恐怕就是四个人也吃不掉，这要处理起来，可比早上一碗薄粥要麻烦多了。
他为难地皱起眉头，忽然听到有人上楼的声音。
这座旅社虽然也是水泥建筑，但内部装潢却是古色古香的中国风，楼梯、装饰材料都是木质，有人上楼，就能听到声音。祝映台刚想进屋，却在瞥到来人的时候，猛然吃了一惊。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祝映台飞快地缩回身子，关了门，背靠着门板倾听外界的声响。
早上见过的女服务生边介绍着这个村的景点边带着人经过，祝映台听到对方一贯沉稳又柔和的声音。如同一年多前一样，青龙观现任掌门元一道长的嫡传弟子，梁杉柏过去的友人朱羽君并没有在这说短不短的时间里变化多少。
在经过梁祝两人所在的门口时，脚步声突然停顿了下来。女服务生大概是已经走到前面去了，这时候又折回来问：“朱先生？”
隔着门板，祝映台都能明显地感觉到朱羽君在门外探视这间屋子的锐利眼神。朱羽君的生世曲折，据说是天人入世历劫，所以比起一般人，他有着更强的直感，祝映台想，他或许已经发现了他和梁杉柏两人的存在。如果对方是代表阴阳协会来抓他和梁杉柏的，那么祝映台绝对不会顾念昔日友情，如果不是，那么他可以尽量做到井水不犯河水。
祝映台微微抬起手来，两手已成剑诀，不到万不得已，他也并不想伤害朱羽君。梁杉柏手里的罗喉剑也听命出鞘，他单手握剑，直直指向门外。
这一瞬间，空气里几乎像是被灌入了凝胶，张力在门内外看不见彼此的三人中拉扯，女服务生虽然不明就里，却似乎也被这说不出的气氛压制住了，不敢再发出声音。千钧一发之际，朱羽君开口了。
“我的房间在304是吗？”他问。
“啊？”女服务生愣了一下，赶紧回答： “是……是的，上楼后右转走廊尽头第二间就是了。”
“好，304，楼梯右转走廊尽头第二间，记住了。”朱羽君又再重复了一次，脚步声便渐渐去远了。
祝映台慢慢放下手来。朱羽君是一个人来的，他发现了他们，但显然没有来捉拿他们的意思。他说，如果有事，你们可以到304来找我。
他是为了什么来到这里？
祝映台没了吃饭的兴致，坐到桌前回想进入归村以来的一切。梁杉柏坐在他的对面，一声不响地望着他。
“阿柏，你怎么看这件事？”祝映台习惯性地去问自己的恋人，梁杉柏微微抬起头来，对上祝映台的眼神。面无表情，默无声息，但他坚定地存在着，给祝映台勇气和信心。
“首先，这个村子和胡三立不可能没有问题。”祝映台想像着恋人分析问题的样子，“外界对这个村子的态度，还有我们昨晚在村口遇见的那个东西都证明这里不简单，绝对不会像胡三立告诉我们的那样，仅仅是一个单纯的少年人相互扶持成长起来的村子。”
“其次，胡三立其实没有必要把二十多年前的事那么巨细靡遗地告诉我们几个，他看起来是一个做事理智，滴水不漏的人，不会做多余的事。”祝映台用手指微微敲打着桌面，“我在想，他是不是很不想看到我们留在这里。”祝映台说到这里，神情便有些暗淡，不管胡三立目的怎样，以他目前表现出来的能力来看，他和梁杉柏很可能白走了一趟。
“第三，上归村应该也有问题，刚才听胡三立的说辞，我发现了一件事，我想你也一定发现了。”祝映台顿了顿，“但那跟我们没太大关系，我们只是来找给你治病的方法，没必要管那么多闲事，你说呢？”他这么说的时候，却又不由得想起刚刚孙晓在他们背后喊的话。
“如果换成是你的恋人生死不明，你也会这么不闻不问吗？”
“如果你旁边那个人遭遇不测，你也会这么无情无义吗？”
怎么可能，不闻不问？怎么可能，无情无义！
祝映台忍不住捏紧了拳头。
突然，祝映台发现在餐车下方的一个盘子底下露出了短短的一截白色。他弯下腰去，将那个盘子拿起来，发现在盘子底部黏着一截折叠好的短小纸条。他将纸条取下来看，上头只有一句话：“下午两点，村外稻田旁第十三棵榉树下。”
看来这是刚刚那名脸上有疤痕的服务生给他传递来的讯息，是他要见他们？还是另有别人？为了什么？
祝映台看向梁杉柏，梁杉柏也看着他。
“我要不要去？”
梁杉柏不能给他回答，祝映台自己做了决定：“走，也许能知道点什么。”到底还是不能轻易地死心……
好不容易处理完了那桌菜，祝映台带着梁杉柏出门溜达。村里人看到他们的态度都很殷勤，显然每个人都被特别交代过了。人们看到他们俩忙不迭地打招呼，民俗馆对他们免费开放，工作人员还殷勤地给他们解说个不停……一切都足以证明胡三立在这个村子里所拥有的所谓“说得上几句话”是多大的权力。祝映台有种感觉，这个村子的统治者与其说是那位李村长，不如说是胡三立更为恰当。
他带着梁杉柏从村头到村尾兜了一圈，顺便打听了一下上归村和胡三立的事。正如他所料，村里的每个人都统一口径地重复着胡三立曾经讲述过的内容，二十多年前的大火、孩童的迷惘、失踪的员警，以及他们如今想要好好生活的决心。越是这样，反而越让人觉得不自然。
祝映台慢悠悠走过村口，突然和梁杉柏两人钻入树林，他们轻轻松松地攀援到树上坐了下来，不一会就看到早上见过的两个壮汉从他们脚下经过。 “到哪里去了？”
“去那里找找。”
祝映台冷冷看着两人走远，才和梁杉柏跃下树来，往村外走。
夜里走得费劲的道路在白天走来就轻松多了，祝映台一路看到好几棵倒下的大树，它们以一种极其不自然的姿势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祝映台蹲下身来看了看大树的断裂口，直起身来的时候就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所有的树都不是自然倒塌的，切口参差不齐，断面粗糙又不规则，看起来像是被什么猛兽咬断的。
是什么猛兽呢？
祝映台站起身，放眼四望。午后的林中如此安静，就连虫叫都几乎听不到。他穿过树林，找到稻田。其实根本不用数，远远地就能看到有个人站在树下等着他们。祝映台往四周看了看，确定没有其他人在跟着，才不急不慢地走了过去。那个人站在树下，整个人看起来都很焦躁，焦躁并且慌张，完全没有早上沉着稳重的样子。
想见他们的竟然是祝映台早上曾经见过的李村长，二十多年前带着所有人离开归村的李大哥！
“我们来了。”祝映台说，对方看到他们马上往前走了两步，却又突然刹住了脚步。
“你们来这里做什么？”李村长突然问。
祝映台愣了一下，心想难道约见他们的人不是李村长，还是有人故意将李村长约别人见面的条子递给了他们？可是在这个村子里，还有别的谁是需要李村长偷偷摸摸避着人约见的吗？
祝映台一时倒有些拿捏不定了。他想着，伸手进裤袋掏出那张纸条，在李村长面前晃了晃：“这个。”
李村长的眉头松开了些，但还是很戒备的样子。
“莫名其妙。”他说，似乎要错过两人走回村去，却在和祝映台擦身而过之时，突然一拳猛然袭向他。
梁杉柏动作极快，李村长的拳风未到已经出手。他这次却没有用全力，只用剑背轻轻敲了一下李村长的手腕。但对于他来说轻轻的一下，也足够李村长受的了，男人当即痛哼一声，捂着手腕跪倒在地，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好半天才缓过气来。
“是你们没错。”李村长艰难地说着，从地上爬起来。
“你没事吧？”祝映台以为李村长这次会断手，从没有人能够袭击他却不被梁杉柏狠狠惩罚，看来梁杉柏直觉判断出李村长的袭击并没有恶意。
“对不起，我必须试试你们。”李村长抽着气说，“请跟我来。”
祝映台看了梁杉柏一眼，随后跟在李村长后面步入林中。他们沿着曲曲弯弯几乎不为人家的林中小径走了好一阵，然后发现了一个山洞，李村长在那里停下来。
“三立应该跟你们提过二十多年前的事了吧，”他说，“这里就是我们二十多年前曾经住过的地方，我现在偶尔还会回来看看。”
祝映台看向那个山洞，洞其实并不大，当年能够容纳三十八个孩童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怪不得很快就有孩子病倒死去。
“现在也只有在这里能跟你们说说话，三立他好像很忌惮这里，所以不会跟来，尤其是这个时间段。”
祝映台看着这个中年男子，他卸下了沉稳的面具，面上满是疲惫。
“我想你们应该也发现了，这个归村名义上的村长是我，但是在村里真正有地位、有权力的人是他。这些年来，我过得很累，好几次都觉得快撑不下去了，但我不能离开归村。村里的大多数人都变了，但至少还有少数几个人是我认识的、熟悉的伙伴，所以我不能走。”
“你是指？”
“三立跟你们说了上归村二十多年前发生的事，却恐怕没有跟你们提过，他事后又曾经回过上归村。”
祝映台想起了上午胡三立才说过的话。
“如果你小时候在某个地方留下了极其可怕的回忆，日后还会回去折磨自己仔细看吗？”当时祝映台没有回答，因为这个问题的答案因人而异。如果换成是他，他会回去，回去寻找问题背后的真正答案，因为他无法容忍有些事情不明不白。那么胡三立呢？这样一个思虑周密、滴水不漏的人，可能任由一件无法确定的事如同达摩克里斯之剑永远悬在他的头顶吗？他也绝不可能仅仅因为一种直感就留在眠灵山，他留在这里，一定是有理由的！
“原来他曾经回过归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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