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皇道:“没有从钢铁之城里偷走一把,自己防身?”
阿卡摇了摇头,钢铁之城内的那些武器令他记忆深刻。机械生命体使用人类制造的武器,再对人类进行屠杀,令他从小就对枪械有种天生的抗拒。但既然留在沙皇的店里,这是一份工作,便不得不做好它,否则自己与派西都没有饭吃。
自从船上那一夜后,阿卡惊奇地发现,自己对外界的感知能力仿佛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从前在心无旁骛工作时,注意力只集中在机械装置上,然而现在,只要一进入忘我的工作状态,感知能力就仿佛有意识地延伸。
那是一种非常难以形容的感觉。一把机枪在他的手中,包括瞄准镜、手柄、枪膛等零件,刹那间被他的思想分解得井然有序,一清二楚。就像在茫茫的大海上,雷光一闪时,世界的原理在他面前清晰呈现。一切构造运行的基础都现出了神秘的内在一般。
阿卡神志恍惚,将枪械推上膛,放在柜台上。
“这就好了?”那名佣兵道,“这把暴风之鹰连东区的精密仪器店都修不了!”
“好了,”阿卡点头道,“定位触发器出现了问题……”
佣兵道:“你看过图纸吗?”
阿卡不耐烦道:“没有,你不是要修枪吗?已经修好了,还有什么问题?!”
佣兵试了试,发现确实完好如初,只是没有上子弹,他惊讶地朝沙皇道:“喂,老兄,这小子……”
“暴风之鹰?”坐在一旁抽烟玩纸牌的沙皇起身,走过来,接过枪械,看了一眼,说,“唔,生产厂家已经倒闭了吧,你是怎么修好它的?”
“我……”阿卡有点不安,看着沙皇,说,“构造,找到构造上的问题,就好办了。”
“这小子很聪明。”沙皇笑了起来,把枪还给佣兵,拍了拍他的肩膀。
佣兵几乎无法相信,这把枪已废置多年,既无法维修,又无法返厂,初时只是想拿来当废铁换点钱,说不定能蒙过沙皇的新维修学徒,没想到这学徒只用了几下子,就把枪修好了!
“二十五个金币。”阿卡说。
佣兵忙不迭地掏钱付款。
阿卡看了一眼坐在角落里的沙皇,沙皇只是自顾自地笑,阿卡暗忖不知道沙皇看出来自己的能力没有,但无论他是否看出,阿卡都觉得自己不能谈论太多。还有派西的梦—阿卡试着与派西沟通了几次,却都得不出一个结果来,只得暂时搁置。
随着时间过去,阿卡与派西在沙皇的店里工作了将近一周。起初来店里的顾客都是些满脸横肉、凶神恶煞的佣兵,然而看到阿卡与派西都有点意外。他们对阿卡的态度不大好,对派西则十分客气,临走时还会给派西点小费。
阿卡把钱都收下,沙皇每天也会根据营业额,多多少少付给阿卡一点报酬,阿卡便把钱都交给派西,让他管理。
两人基本上都没有用到钱的地方,阿卡一边为沙皇维修枪械,一边忍不住地想起了自己曾经的宝贝—机器人K。那个时候他每天攒零件攒得非常辛苦,最后一下全没了。从这里,阿卡又联想到那一天,他与黑石逃离钢铁之城时,突然出现在面前的机器人。
到底是谁操控了K?阿卡一边想,一边处理手中的连发机枪,几下修理好后,又想到与他们一起逃出来的黑石。现在黑石不知道过得怎么样了,有没有危险?
晚上他打算让派西联络飞洛,问问看黑石的情况。
今天外面很冷,大雪封门,凤凰城的雪里带着刺鼻的硫黄味,落地的雪花都是灰色的,被污染后的雪堆在门前。阿卡组装了一个小型的自动扫雪机器人,让它在门外清理积雪。
在凤凰城里,私自研究机器人是禁止的。但界限非常模糊,人类与克隆人的生活都离不开机器装置,大部分能够自己运作的机械体,反抗军巡逻队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阿卡横竖无事,便利用起沙皇店里废弃的零件,自己随便组装点东西。如果有可能,他还是想再做一个K。现在不为了逃亡,也不需要他战斗,然而体内与生俱来的,对钢铁,对机械的向往,令他忍不住地动这些念头。制造机器人就像玩积木一般,千变万化,且充满乐趣,尤其在自己制造出的装置动起来的一瞬间,有种造物主的快乐与喜悦……
正在想这件事时,正门外的铃铛响了。
“打烊了,”阿卡说,“明天再来吧。”
门被推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走进来,就像一座山一般,戴着顶反抗军的军帽,居高临下地看着阿卡。
“沙皇呢?”他的声音响起时,整个店都在震颤,正在厨房削土豆的派西被吓了一跳,杯盘乱响。
“他……”阿卡惴惴看着这个男人,感觉就像对着一头安卡洛斯巨熊在交谈。他指了指里间,说:“在里面。”
“噢,灰熊,”沙皇端着一杯威士忌,叼着烟倚在门边,“欢迎光临,我还以为你已经死在钢铁之城了。”
阿卡微微蹙眉,听到这个久违的地名时,忍不住朝那名叫灰熊的男人多看了一眼。灰熊道:“这见鬼的冬天,永远没有个结束的时候,我真是受够了!”
灰熊脱下军大衣,随手扔在楼梯下,落在派西的床铺上,现出一身结实的肌肉,几乎要把衬衣撑破爆出来。阿卡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魁梧雄壮的男人,个头足有190厘米,就算是强壮的黑石,站在他的面前也相形失色。一个灰熊足有两个成年男子这么魁梧。
灰熊喝下一大口威士忌,呛得脸色通红:“一名党外人士加入了秘密行动小组,你不知道他们在远古之心发现了什么!革命虽然失败,但是根据那男人提供的消息,‘父’的统治就要完蛋了!那个男人……他们叫他‘救世主’,认为他是古神留下来,终结‘父’的关键,他在远古之心……”
阿卡忍不住伸长脖子,好奇地听着灰熊与沙皇的对话。房间的门开着,沙皇往外看了一眼,正好看见阿卡的表情。
“沙皇,我可以用一下你的磁焊接线圈吗?”阿卡有点尴尬地问道。
“你随意。”沙皇懒洋洋道,“但别在我的店里试你的新武器。要用就拿到小巷后面的河边去。”
阿卡点头,开始组装他的机械臂,还想再偷听点什么时,沙皇却走到门口,把门关了起来,阿卡再听不到他们的对话了。
阿卡总觉得最近气氛有点不对,沙皇不再出门了,外面的盘查也逐渐变得森严起来。一天清早,一名佣兵过来说:“喂,小子,十六号巷里的那孩子是你弟弟?被守卫扣住了。”
阿卡马上放下手头的活出去,发现街上多了许多岗哨。派西手里拿着盲人用的电子拐杖,迷茫地抬起头,另一手提着一袋面包。
阿卡道:“他是我弟弟!”
“别在外头乱走动。”克隆人哨兵看了他一眼,把面包还给派西,又拿着一块肩章,问,“谁给你的?”
“我爸爸。”派西答道。
那块飞洛给他的肩章一直被他收在贴身的口袋里,克隆人哨兵笑道:“有意思。你是克隆人的儿子?”
“走吧。”阿卡警惕地看着哨兵,牵起派西的手回去。哨兵道:“麦克西将军过几天要回来视察,不想惹麻烦的话,就都给我乖乖待在家里,哪里也不要去。”
“外头发生了什么事?”阿卡回来以后朝沙皇问道。
沙皇躺在椅子上,穿着靴子的两脚搁在圆桌上,帽子盖着他的脸,从呢帽下传来声音:“麦克西来了,要巡游、演讲、战前动员……”
“就是这里的当权者吗?”阿卡道。
“三名当权者之中的一个。”沙皇懒懒道,“克隆人政权要反攻,动员所有人,攻打机械之城。”
阿卡道:“才失败过一次。”
沙皇道:“凤凰城里人心惶惶,这种时候,总要找点事情做的。”
阿卡便不再多问。夜里,沙皇哼着反抗军的军歌《黑色大地》,这首歌阿卡听飞洛唱过好几次。全城宵禁,早早地就熄灯了,室内一片黑暗,阿卡入睡后,听见敲门声,睡眼惺忪地爬起来,派西却摸索着先去开门。
“谁?”阿卡道。
沙皇却像是一直等着,说:“进来吧。”
那人在黑暗里把一件东西放在柜台上,径自进了沙皇的待客室,继而关上了门。阿卡打开灯,看到放在柜台上的是一把远程狙击枪。
他开始给客人调试,心想多半又是沙皇的什么朋友,好奇地探头张望,想知道来客是否带来了大陆那边的消息。然而沙皇把门紧紧关上,什么都听不见。这一晚上阿卡睡得不太好,加上昨夜灰熊造访打扰,阿卡已经连着两个晚上没睡好觉。而翌日清晨天刚亮,他就被外面的嘈杂声吵醒了。
人们成群结队地经过街道,欢声雷动,只因反抗军的领袖即将到来。阿卡推开窗户朝外看,大街小巷里挤满了人,都朝着广场上走。有人带着鲜花,有人带着食物,争先恐后地涌向广场,等待着那个传说中的人物抵达凤凰城。
凤凰城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有这么多人,犹如正在庆祝一个盛大的节日。
礼花声震耳欲聋,阿卡关上门窗,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昨夜来的客人。
客人不在,而沙皇仍在沉睡,派西道:“你在找昨天来的那个人吗?他给咱们带了吃的。”
桌上放着一盒新鲜的水果,上面还有水珠,派西说:“他今天早上起来,洗完水果以后说让咱们吃,就上天台去了。”
阿卡沿着楼梯上去看他,却发现天台的门被反锁着。阿卡敲门道:“你在外面吗?”
那穿着风衣的男人把狙击枪架在栏杆上,擦拭镜片,回头看了一眼紧锁的天台门,没回答。
阿卡:“谢谢你的水果,下来吃早餐吧。”
天台上的人依旧不吭声。阿卡又等了一会儿,得不到任何回应,心想来沙皇这儿的都是些怪人,便不理会他了。
阿卡与派西吃着早饭,听到外头歌声响起,汇聚成一道洪流。
“不屈的灵魂,我们终将回到故土……”
“命运的英雄,带领我们前进……”
“未来就在脚下……”
城镇被热情点燃了,阿卡虽然对反抗军与他们的事不感兴趣,却不可避免地也被这种情绪渲染。派西道:“我可以出去看看吗?”
“不。”阿卡想也不想就答道。
片刻后又有人敲门,大门轰地打开,灰熊出现在门口。
“麦克西来了,”灰熊道,“你们不想出去看看?”
沙皇懒懒道:“哦不了,家里有两个小朋友,你倒是可以带着去。”
灰熊笑了笑,问:“你们去吗?”
派西看着阿卡,阿卡不太想去,他的机械臂还没有组装好,沙皇道:“派西,你可以跟着灰熊去,他会保护你的安全。”
阿卡打量灰熊,最终道:“去吧,早点回来。”
灰熊便过来牵着派西的手,带着他出门,沙皇道:“灰熊曾经赤手空拳,捣毁了一个基地,不用担心你的弟弟。”
“与其担心他能不能保护派西,”阿卡道,“我更担心他会不会对派西做什么。”
沙皇笑了起来,说:“他不喜欢小孩子,你大可以放心。现在你们的保镖来了,谁都不用怕了。”
“什么?”阿卡莫名其妙道。
沙皇吃过早饭,没有回答阿卡的话,便回房间里去坐下,依旧躺在他的椅子上,以帽子盖着脸,打开收音机,里面播报的新闻都是麦克西将军巡演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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