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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子上摆着一个白色茶盘。五六个白色茶杯倒扣在上面。杯子没洗干净,杯口和与茶盘接触的地方一圈圈茶渍清晰可见。空酒瓶就在桌子下面,乱七八糟地堆成一堆,稍一不小心就会踢到一个。空气里残留着一股刺鼻的酒气和呕吐物散发出来的酸味。
这是朱昔的家。在这里生活的人早已失去对生活的热爱,只不过是勉勉强强地活着而已。
朱昔看到了自己,就在那张摇摇晃晃的椅子上,转身对这边微笑。他的脸颊有些红肿。朱昔记得那是怎么搞的,父亲临走前给了他一拳。
又是她的回忆?
朱昔在这熟悉的环境中四面环顾。他没有跑,也没有做任何抵抗。他知道自己是逃不了的。太叔绯想让他看到这一切,他没有拒绝的余地。这是他们之间的回忆,他必须记得,他没有遗忘的权利。
“你爸爸出门了?”太叔绯的声音问。
朱昔没有挪步,可是他周围的一切却在移动。视野一点点转变,移动到桌子对面,然后视角突然变矮了。
是太叔绯坐下了。没错,当时她的确是坐在我对面,两手放在桌子上。乌黑的桌面,可她的手指却那么白。
“嗯,没有三四个小时他回不来。”过去的自己在说话,他的声音听上去并不像朱昔的,反而像是另外一个人。
“呵呵,瞧我运气多好,路过你家进来看看,正好你爸爸不在家。”太叔绯轻声笑起来,“你的脸怎么了?”
“没什么。”他忽然站起来,“杯子很脏,我帮你刷一刷。”
“啊,不,不用,我也不是很想喝水。”朱昔看到太叔绯的手伸出去,按住他自己抓着杯子的手。刹那间的接触,一阵温暖感从指尖开始蔓延到整个臂膀。
这是什么?是太叔绯在这时的感觉吗?
朱昔看不到太叔绯的脸,但他记得那时她的表情。惨白如雪的脸颊上突然浮现一层淡淡的粉红。
她竟然还记得这个?就这么一个小小的接触……我以为记得的人只有我。
“哥哥?”一个微弱的声音从里屋那里传来。
眼前的景色飞速旋转,又突然停下。朱昔适应不了这种变化,一时觉得有些发晕,随即理解到这是太叔绯在回头。
朱丽站在门口,紧紧抓着门框,只露出半张脸,小心翼翼地往这边张望。她脸上流泪的痕迹还没有洗去,米黄色的连衣裙显然很长时间没洗了,胸口和领口全是污渍。她的皮肤很白,可是裙子下面的那双膝盖却是黑的。
“朱丽?”太叔绯收回了手,那股温暖感也消失了。“怎么哭鼻子了?”
“被吓坏了。刚才爸爸出门之前发了一顿脾气。”他站起来,走向朱丽,牵着她的手把她带进房间里。“朱丽,看,太叔绯姐姐来了。”
朱丽没有说话,盯着这边,目光不很稳定,似乎在探查着什么。
“嗨,朱丽,好几天没见了。”太叔绯打过招呼,又重新面对朱昔,“朱丽好像有点怕我?”
“她害怕所有人。都是我爸爸害的,她以为每个人都要伤害她。”朱昔的脸色变得有些暗淡,他重新拿起桌上的杯子,“算了,我帮你刷杯子去,稍等一会儿。”
朱昔看到自己走出这房间。这里只剩下朱丽和看不到的太叔绯。两个人都没说话,只是默默互相注视,直到一阵幽幽的哭声伴随着砸东西的声音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来。
“是你妈妈吗?”太叔绯并没有惊讶,甚至没有转开视线。“你妈妈一直被关着?”
“爸爸打她的时候才会把门打开。”朱丽慢吞吞的回答,她始终不敢靠近太叔绯这边,站得远远的。像一个受伤的小兽。
“爸爸也打你吗?”
“嗯。”
“哥哥保护你,对吗?”
太叔绯站起来,慢慢朝朱丽走去。
她走得很小心,生怕惊动这幼小的女孩。
朱丽退了一步之后就不再动了,眼看着太叔绯越走越近,她恐惧得两手死死背在背后,肩膀朝里缩着。“你怎么知道的?”
“你哥哥告诉我的。”太叔绯在她面前蹲下来,“我是你哥哥的好朋友,也是你的好朋友。”
她的双手慢慢提起,伸向朱丽的脸。
“你想干什么?别碰她!”现在的朱昔大声喊起来,他想抓住太叔绯的手,却什么都没碰到。那双绝美的手还是碰到了朱丽的皮肤,轻轻捧住她的脸。
朱丽嘴角微微下垂,带着一种悲伤的神色看着太叔绯。她没有表现出痛苦的样子,这让朱昔多少松了一口气。
“不要怕我,朱丽,也不要再怕任何人。姐姐会保护你。”太叔绯的声音轻柔得近乎诡异,带着一种让人心折的魔力。
朱丽默默看着她,她的嘴唇非常缓慢地改变角度,似乎想要微笑,最后吐出的却只是三个字:“你撒谎!”
朱昔愣住了。
“你撒谎。”朱丽又重复了一遍,“你想把哥哥夺走!”
太叔绯的手指明显一抖,慢慢离开了朱丽的脸。“我没这么想,朱丽。”
“我讨厌你!”朱丽的手从背后轮过来,她手里似乎握着什么东西,几乎顶到太叔绯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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