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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丽?”他走到她们面前,“爸爸把你也关起来了?”
朱丽在母亲怀里扭过头来。她也哭过了,脏兮兮的小脸上被泪水冲出两道泪痕。她挣扎着伸出手来,拉住朱昔的手。她没有说什么,但那双含着泪水的眼睛却替她说了很多。
“别怕,朱丽。”朱昔弯腰,想要把她抱起来。
“别碰她!”母亲突然抬起头来,死死抓住朱丽的身躯,往自己怀里拖,“你来干什么?滚出去!”
“哥哥!”刚刚止住眼泪的朱丽又放声大哭起来,一滴滴泪珠沿着脸腮往下流,“妈妈,我害怕……”
朱昔收回了手。他感到有点害怕,并不是怕别的,而是怕母亲的那张面孔。满是泪痕,红肿和淤青交错。头发又乱又脏,有几缕还被泪水沾在脸上。她已经丧失理智了,朱昔很明白这一点。她的目光简直就像一个疯子,为了保护怀里的孩子,她不惜毁掉一切,甚至包括她自己。
“爸爸出门去了,不在家。”朱昔一边说一边从门口让开,“你……出不出来?”
母亲脸上出现一抹惊异。片刻之后,她抱起朱丽,蹒跚地朝门口走来。朱昔看得很清楚,她眼底仍带着些许戒备。
锅里没剩什么了,朱昔只找出两片馒头和半碟剩菜。妈妈和朱丽一人一块。
他没问母亲有什么打算,她也没有说。朱丽大哭之后好像饿了,几下子就把馒头吃完,一声不响地隔着桌子盯着朱昔看。
“还饿吗?”母亲把自己的馒头撕下一半,递给朱丽,朱丽摇摇头。“不饿?也好,少吃一点,待会儿坐车不会晕车。”
“你打算到哪儿去?”朱昔递过去一杯水,母亲没有接。他就只好放到母亲面前的桌子上。
“带朱丽走,到城里,然后再看。”母亲继续吃着。她始终没有抬头去看朱昔,“我呆不下去了,走到哪儿也比这儿好。朱丽还小,她不能在这种环境里……”
“别解释了,我知道。”朱昔不由自主地别开目光。他的确很明白母亲的理由,那里还有一个男人。他并不因此而怨恨她。“你搭谁的车进城?我帮你收拾东西。”
“不用了。”母亲冷冰冰地拒绝了他,“没有多少东西。”
朱昔闭上了嘴。整个房间里一下子变得安静起来。
“妈妈,”朱昔忽然隔着桌子叫她,“你是不是有些怕我?”
母亲的肩头一振。她停止了咀嚼,但没有回答。
“你为什么总是用一种仇恨的目光看着我?”
母亲吞下最后一口馒头,放下筷子。她的头低着,象是在躲避他的目光。朱昔看不到她的眼睛,甚至也看不到她的嘴唇。
“因为你是他的孩子。”
她站起来,拉着朱丽朝里面房间走去。门关上的同时,朱昔听到朱丽在用柔弱的童音问:“妈妈?哥哥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后来就传来车祸的消息,进城的车翻了。妈妈死了,朱丽活了下来。
八月十七日,下午三点三十分。
朱昔走进客厅,把旅行包放在红木茶几上。
“干什么?”坐在沙发上的父亲抬起头来,“你收拾行李干什么?”
“我要出去半个月。你的信用卡和提款卡,我先借用两张。反正你还有很多。”
“你干什么?”父亲坐直身体。过度的疲劳和焦虑让他变得憔悴不堪,并且易怒。“你是不是太过分了?你妹妹都已经失踪了,你竟然想出去旅行?”
“我必须去。”朱昔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看不出来他究竟在想什么。“相信我,我要做的事情和朱丽有很大关系。”
“你知道朱丽在哪儿?”父亲的眼睛里闪过极度的喜悦,“你确定?”
“不确定,我只是知道她可能在哪儿。但我不能告诉你。”朱昔把旅行包背起来,朝门口走去,“给我半个月的时间,如果半个月之后我没有回来,那就永远不用等我了。”
“等等!”父亲一下子从沙发里跳起来,“把话说明白再走!朱丽到哪儿去了?你又打算去哪儿?”
“朱丽被她在船上认识的漂亮姐姐带走了。那个姐姐是我的朋友,她四年前就死了。”朱昔在大门前转过身来,“我这么说你能相信吗?”
“你在扯什么?”父亲看出来朱昔不是在胡说八道,但他又实在不明白朱昔到底在说什么。
“爸爸。”朱昔的目光停在了父亲的眼睛上,“你爱朱丽,对吧?”
“嗯。”父亲茫然地点点头。
“其实我什么都知道,朱丽是你的亲生女儿。”
父亲一脸错愕地站在那里,整个身子都僵住了。
“我原来的父亲是个人渣,我母亲爱的是你。她死后,你不但收养了朱丽,还在我原来的父亲入狱后设法收养了我。对此我一直心存感激,可是……我一直没对你说‘谢谢’。”朱昔低头晃动着自己的手机,绳子随着惯性一圈圈地绕在了他的手臂上。几乎是处于本能,他不停回避着父亲的目光,“如果这次朱丽还能回来,我希望你能少做一些工作,多在她身上花一些时间。她需要别人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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