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又叹:“可他从梦中醒来,仍是对你之事只字不提,只当作还是不知。我便知晓,怕是他早已知道你在他身边默默守护了数十余载,他一生顺遂,妻妾无数,又有你这样的人从旁爱慕倾心,我想,他之心已作鸿鹄,再不能低就了。”
何欢君面露不悦,冷笑道:“他又不是孩子,难道还要怪我将他宠成这般无法无天的模样,敢偷食黄泉幽鬼,敢吞吃蛊雕妖丹,敢迷惑柳妖,敢哄我上九重天盗药,还敢借你之雷罚来避天劫?”
“哇,你还知道他作恶多端啊?”东极老头瞪眼称奇,“老夫还道纪青山在你眼中便是三岁小儿,便是再不知天高地厚捅了天你也要替他端着呢?”
“你这臭老头说什么?”被老头这一番奚落,何欢君气恼不已,眼角瞥到老头的鱼漂晃动了两下,便伸手扯断那鱼线,让好好一尾肥鱼哧溜拍了个水花欢快地逃命去也。
“你你你!”老头气得手抖,眼睁睁看着那尾肥鱼游出去又转了个弯游回来拍了个水花溅到老头脸上。
“气煞我也,这桃水的鱼欺人太甚!”老头跺脚怒跳,挽起袖来便要下河赤手空拳逮鱼。
何欢君见状连忙伸手拉住他:“这人间已入深秋,水凉的很,你就不怕你那老寒腿夜里发作?”
东极回头斩钉截铁道:“老夫年纪是很大,可是没有老寒腿!”
“是么。”神君的目光便顺着老头腰下慢悠悠地滑下去,一路往下,把那两条又笔直又健壮有力的腿细细看过。
老头被那视线看得浑身不自在,忍不住抬起腿要踢这目无尊长的年轻神君一脚,想不到神君顺势就握住了老头的脚踝,一下将他拉到面前,翻身压下。
东极的老骨头一下撞在岸边柔软的草泥上。
神君压着老头,慢悠悠道:“那便试试看您老人家到底有没有老寒腿吧。”
东极气道:“没有,我说没有!你这少年郎会尊老爱幼一下吗?”
何欢君捧着老头的脸,桃花眸潋滟流光,温情脉脉道:“我特别尊敬您老人家,也特别爱您,只要您把我推开,我肯定不会怎么样您的。”
“放屁!”老头骂,“有种你别用仙法。”
神君低笑:“有却不用,岂非傻子。”
“你等着,你给老夫等着,老夫昔日上天入地无所不能时你不知还在哪里投胎做人呢。”
“是么。”神君笑得愈发欢快,把最后一丝布料从老头身上拿开,啵唧一声在他脸上亲了一大口,“那您要赶快修炼,才好赶上本君呢。”
“哇哇哇!老寒腿要断了……断了……”
“嗯,真是个不诚实的老头,方才还说没有老寒腿。”
“呜呜呜呜哇……”老头哭。
第三十七章
是夜。
月朗星稀。
东极在稷泽小院的瓦顶上打坐吐纳。
何欢君负手立在一旁,只望着那一轮明月静默不语。
夜风徐徐,偶有虫鸟低鸣。
不知过了多久,东极张开双目,望向一旁的何欢君。
何欢君知他目光,便也转眸望向他。
在这人间修行多时,未见几分辛苦,有何欢君陪伴,时日流逝,只觉得每一日都那样短暂,又都那样快乐。
十世孤苦伶仃,一人历尽辛苦。
相比之下如今这般知足快乐,眼角的细纹便也淡了,双眸愈发清明,有身轻如燕之感,每时每刻都那般精神抖擞。
他又活回了万载之前那个神仙模样,尽管他如今并无神籍。
兴许这一念之间便有许多感悟,东极动了动嘴唇,开口道:“你觉得人一生庸庸碌碌因何忙活?”
听一个昔日做了数万载又在人间历劫修道十世的人问这个问题,何欢君有些想笑。
便随口应道:“不就是为了活。”
“可无论活多久,人不也会死?”
“人非神,一生如蝼蚁在地,不能俯视众生,也难超脱生死。便只是百年可活,这一百年对他们而言也太长太久了。在这活着的途中,所要经历的苦痛、挫败、煎熬都太多了,难有人会去想百年之后,身死之后,况且,活得越久的人,越忌讳谈及生死。又哪里会想,无论活多久也还是要死这个问题。”
何欢君顿了顿,又去望月。
“无论如何,人,只要是人,便想活。”
清清淡淡,又道了这一句。
似有许多怅惘,也有一分超脱。
东极望着他的侧脸,道:“神也并非无欲无求。”
“当然。”何欢君道,“神也不过是自以为居住九天拥有神力的人,世间万生万物,世外妖神魔鬼怪,哪一个化身不是化成人的模样?总归,人生于天地,人魂与天地万物亦是同久。”
东极顺着他的目光去望月:“兴许有一日,人间不再需要神,神也会被放逐九天之外,无人供奉,终成天地自然,避世亦为在世。”
何欢君回眸看他,勾起一笑。
“神的万年也太过久远无趣,若老头腻了,可同我睡在地底最深之处,哪一日醒来,再看这人间还有没有神的香火。”
东极笑:“也好。”
“不过在此之前,还是要去拿回一物。”何欢君道。
“何物?”
“祁风兽之獠牙。”
东极正要细问,突然见满天星辰显现异象,他观之心惊,忍不住叫道:“帝星逆位,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何欢君拂袖一挥,水月镜展在眼前,他看上两眼,突然便拉过东极穿镜而过,镜波晃动一瞬,再眨眼,二人已到青石渡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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