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吟紧紧地攥着郁长黎的衣袖,紧到指骨泛白,随后,姜吟在她师父墓前淋雨跪了一整夜,也哭了一整夜。
直到天际拂晓,郁长黎将哭得不省人事的姜吟抱回。
姜吟躺在自己的房里,被一串如泉箫音唤醒,四下环顾,见郁长黎正立在窗边,唇边一支玉箫,那泠泠箫音正是由此而来。
“醒了?”郁长黎停下吹奏,慢慢转过身来。
姜吟点点头:“师兄吹的……可是《玉塘秋》?”
“是。”
姜吟笑笑:“真好听。”
郁长黎走过来在床边坐下,抬手理了理她微乱的发丝。
姜吟鼻子泛酸,顿了顿,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吟儿想说什么?”郁长黎笑着,嘴角孤独轻轻浅浅,极致温柔。
姜吟低下头,开口有些艰难地道:
“师兄,吟儿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师兄成全。”
“你说。”依旧是那副温润的嗓音。
“……请师兄借出芜遏石,事成之后,吟儿一定带石归山受罚!”
她的决绝换来的是郁长黎的良久沉默。
芜遏石,乃雁苏传位之不二信物。
郁长黎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姜吟,去人世走了一遭的她身上多了些烟火气,似乎,也多了牵挂。
姜吟始终低着头,不敢看郁长黎那复杂的眼神。郁长黎没说什么,转身进了内殿,一刻钟后,姜吟如愿以偿的见到了芜遏石。
通体翠绿莹润的芜遏石虚浮在郁长黎掌心里,泛着若有若无的寒气。
“一月之内,务必归山。”
这是他把芜遏石交给她的唯一条件。
姜吟满口答应,随即问出心底的疑问:
“师兄,你就不问问我拿它做什么吗?”
郁长黎笑笑,抬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然后摇摇头,“不问。”
姜吟临走时,郁长黎携十一位师弟去送她,独有郁长黎亲自送她到前山门口,姜吟带着发红的眼眶下了山,殊不知,在她刚刚淡出郁长黎的视线时,郁长黎突然一口血箭喷出,跪倒在地,一尘不染的白衣霎时斑红点点,猩红刺目。
郁长黎没有告诉她,之所以没有人找得到芜遏石,是因为它藏在人的心房里,历代掌门之人驾鹤先去之时,芜遏石会自动脱离掌门人的身体,转而附上下任掌门。
如今他强行剖心取石,倘若一月之内石不归体,他定会被无法愈合的伤口反噬而死。
北肆阁,姜吟查阅书城里所有书籍,终于找到芜遏石的使用之术,至于为何不问她的师兄,是因为不敢,因为愧疚。
子夜时分,姜吟携北辰在月下盘膝而坐,按照古书记载的方法将芜遏石度入他的体内,直至翌日凌晨才得以大功告成。
可寻常人哪能轻易适应芜遏石的强大力量,北辰的基本功虽然扎实,但没有修为,免不了与石相斥,一天一夜姜吟源源不断地度灵气给他,终助他与芜遏石彻底融为一体。
扶桑意图弑君夺位,多行不义必自毙,北辰率十万大军救城时,民众响应,箪食壶浆,所到之处百姓无不热烈欢迎,一时士气高涨,浩浩荡荡的军队气势万钧,攻势如虹,北辰又有将才,短短十天的运筹帷幄,就令扶桑十五万的军队溃散不堪。
魂未殇(七)
宫门之外的空地上,北辰与垂死挣扎的扶桑决一死战。战地乱石纷飞,悲马嘶鸣,苍穹乌云密布,天地之间一片肃杀。
惊心动魄的夺储之战胜负立决,扶桑不仅不得民心,还不得军心。他的修为在有芜遏石相助的北辰面前不堪一击,北辰将扶桑踩在脚下时,扶桑剩余的几千士兵逃的逃,叛的叛,竟无一人愿意为他血战到底,单凭这点,扶桑已彻底败掉。
龙岂池中物,乘雷欲上天。在随后的日子里,北辰又乘胜追击,打算灭了南蛮与北狄不足为惧的乌合之众,恰逢两界兵士于中原水土不服,粮草不继,两族惧怕,俯首称臣,于是北辰兵不血刃,一举统一了泱泱大陆,战功赫赫的北辰随即被立为太子,举国心悦诚服,无人异议。
皇帝驾崩之日,北辰于灵柩前即位,是为景文帝。
即位时,北辰郑重无比地对站在他身侧的姜吟道:“吟儿,谢谢你。”
那晚,姜吟坐在金銮殿前石阶上,破天荒的仰脸问北辰:
“皇上,你可曾痛苦过?”
他挑了挑眉,笑着摇头,因为他在痛苦中长大,早就不识痛苦的滋味了。
姜吟沉默地看向璀璨的夜空,北辰在她身边坐下。
“对于女子来说,什么才是最痛苦的事?”北辰看着她柔美的侧脸,问。
姜吟的目光变得悠远:“最痛苦的事啊……倒不是她所爱之人娶了别人,因为起码她还能看见他,最痛苦的,而是彼此深爱,却天人永隔。”
话落,北辰莫名一僵。
姜吟觉得自己说的有些伤感,不由得想岔开话题。
“等明日,取出芜遏石。”
“好。”北辰再次笑起,回答没有丝毫犹豫。
夜色如墨,两个人的身影安静地融入夜色,融为一体。
朝云初起时,姜吟幽幽醒来,瞿黑的眸子带着初醒的茫然和娇态,映在北辰眼里,即成风景。
当眸色变得清明,姜吟才意识到昨夜她靠在他的肩头睡了一夜——她身上还覆着他的玄色外袍。
北辰略带宠溺的笑极易让人心悸,姜吟立马把外袍甩进他怀里,摆出一副嫌弃的表情,扬言就地取石。
北辰说好,笑的有些无奈。
可是直到日上三竿,殿外的太监奴婢换了一批又一批,姜吟使尽浑身解数,也没能取出芜遏石来,反倒给北辰带去不少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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