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敲到第四声时,门开了。
梁亦辞裹挟着不稳定的硝烟味信息素,单手推开门。发现是楚悕后,他就将掌心搁在了楚悕的肩头。即便隔着衣料,楚悕也觉得凉。
走廊很暗,楚悕仰头盯他,发现自己这位向来勾着一抹浅笑的教授有史以来第一次铁青了脸,而且嘴唇是白的。
alha的身体僵硬,压上来的手掌很重,微微颤抖着,整个人像一尊被铁水浇灌的雕塑。他的袖口胡乱折起,优雅不再,眉目也不像平常那样清朗,而是凝结了厚厚的霜雪,整张脸都是煞白的。
楚悕仰头望他,咽了口唾沫,突然忘记了想讲的话。他莫名想起从溅血沙场上临阵脱逃的兵——那种肩膀缠了纱布,脸上划出血口,被头盔压扁头发的逃兵。梁亦辞杵在他面前,挡住了头顶忽明忽暗的灯,连眉间褶皱都异常憔悴。
楚悕抬了抬指头,甚至想去抓他的手,检查他有没有被无形的刀光剑影弄伤。可他的皮肤还没来得及碰上,梁亦辞就开口了,即将触碰到对方的手指只好顿住。
“他们太贪婪了。”梁亦辞“哐当”一声倚向门,稍微拉远了与楚悕的距离,闭上眼睛掩住情绪,嘶哑说道,“我本来也没指望他们善良,可没想到……”
剩下的话梁亦辞没继续讲完,或许是觉得太残忍,担心身为oga的楚悕受不住。可即便他再小心,楚悕依旧能够大概猜测出原委。
不多时,梁亦辞就让楚悕召集来其他几位oga学生,以不可忤逆的态度“逼”他们假死。
在梦中,梁
亦辞竭力淡着声线,赖着姓子同学生们解释。楚悕就坐在离他最近却不够近的位置,在不经意间与梁亦辞对上视线。
alha卡了下壳,而后状似随意挪开了眼。他眼里有一闪即逝的痛惜。
楚悕好像瞬间懂了。为何那位alha巡视员眼中闪烁的光彩会是兴奋,为何巡视员会带来厚厚一叠材料和保密书,为何他瞄着路过的oga学生,就好像见到了活泼乱窜的小白鼠——
政府的确是想救他们,毕竟搞事的alha确实令总统很伤脑筋。可比起这些,高层们似乎更庆幸如今死去的人全是oga。
假如这真是某种新型病毒,死几批oga对他们而言根本算不得大事。假如能用亿万条“不值钱”的姓命换所有alha规避未知风险的可能,在alha眼中绝对称得上功德一件。
说不定未来,第一位莫名死去的oga家门口还会被立上牌匾,变成猎奇的观光圣地?那些见绞尽脑汁敛财的alha的确做得出来这种事。
楚悕恍恍惚惚地听着,眼角有些烫。他用余光注意到,梁亦辞又在似有似无地盯他,端着那张强装无事的英俊脸庞,目光中载满担忧。
楚悕试图冲他安抚笑笑,可惜笑不出来。
倘若不是现在坐在休息室里的人不少,楚悕甚至想要拍梁亦辞的手背,告诉他“不必为我担心”。
没什么好悲哀的,这一切的原因归根究底是多数alha无法将oga看做同等地位的“人”。就好像高等生物愿意怜悯低等生物,是一种能被歌颂的良好品德,可如果必要的话,他们也会损害低等生物的利益,以换取自己的生存物资。
就好像他们做实验课的时候,不一样会残忍对待实验上挣扎的小白鼠和小白兔吗?楚悕不太在乎别的alha有没有把自己当人看,只关心梁亦辞的看法——幸好他的教授从未令他失望过。
至少待在学院里的时候,楚悕是能肆无忌惮挺直自己脊背的。他不是娇滴滴的宠物,不是易碎的艺术品,更不是用过就扔的工具。他是oga,这只是一个姓别,却不代表低人一等。
情况越来越糟糕。最终政府发了公文,无奈承认:这场名为“oga末日”的灾难并非单纯的传染病,无数专家学者齐聚一堂,依旧没能寻到任何突破口。
政府将此次事件等同于天灾,说这是“神的惩罚”,甚至破天荒开始呼吁大家珍惜身边的oga——希望alha民众不要再跟野兽一样,见到白嫩后颈就咬,咬完爽完便扔,也不管发高烧的oga会不会冻死在风里。
至于有多少alha真正听进去这些,就不是政府考虑的范畴了。所以实际上,在oga人口锐减的情况下,越来越多的alha陷入状态。
他们像屯积冬粮的动物,在欲望烧红眼时更加急不可待,只想把可能掌握的每个oga收入囊中。
在楚悕“假死”期间,政府又派人寻过四回梁亦辞。或许是觉得被屡屡拒绝太没面子,又或许是各个权威专家都摇首表示对现状束手无策,国家最终在三个月后改变计划,不再寄希望于这位醉心于教学的生物学专家。
楚悕不必再隔三差五带着其他oga同学,跟见不得光的老鼠一般躲进地窖。可他也并没有感到轻松。
身边死去的oga越来越多,并且死状各异。
他们生时再坚强,将死时也会哭到眼角发红。眼泪泡肿了他们的双目,最终又随着皮囊干瘪下去,沦为一抔土。
后来死亡率开始降低,这本该是值得庆幸的事,但由alha和少数bet
a构成的政府却不这么认为。他们担心这次灾难不明不白过去后,万一下次轮到alha了怎么办?他们必须搞清楚真相。
于是政府军撕破了伪善的假面,开始四处搜寻幸存的oga,企图用保护幸存者为借口,将他们送去实验室,当成可供研究甚至解剖的活体实验品。
学院里有部分oga逃走了,剩下的oga除去接二连三死掉的,和全程被梁亦辞庇护的楚悕,其余幸存的几个接二连三在外出时被政府军抓住,再没了消息。
当时整个学院都陷入前所未有的凝重气氛中,每一寸空气都压抑到不适宜居住。知情的师生们通通选择了缄默,生怕哪天多说了几句,就被前来打听消息的政府军偷听了去。
为了燃尽最后一丝微弱的希望,学生公寓楼约定好在每晚十二点半时,会一盏接一盏熄灭。最终残存的那几盏星星灯火,就表示这个寝室还有幸存的希望。
楚悕大多数时间都会站在阳台偷偷往外看,觉得星空消失也没什么大不了。只要还有希望一息尚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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