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离行察觉他异常语调,回头问道:“怎么了?”
谢留尘仿佛五雷轰顶,呆呆站立原地,心中七上八下地想着:“会是他吗?怎么可能!将我养大的南星师父明明只是一个凡人!怎么可能活了三百年?”又愣愣看着商离行,心道:“怎么可能会这么巧?我要不要告诉他?此人到底值不值得我信任?”他心头诸般纷乱念头闪过,却是无一能停留心窍半分。
商离行惊疑目光在他身上巡视:“谢师弟,你——”
谢留尘强迫自己定住心神,开口问道:“那这位无念真人究竟是什么人?他现在在哪?”
商离行反问道:“你竟不知道?”
谢留尘心头仍是静不下来,摇头道:“我怎会知晓?我又没见过他。”
“看来你真是从未下过磊落峰了。”商离行与他隔着一条被开辟出的小道,与他对视:“这本该是四陆都知道的事情。”
谢留尘摇头:“我确实不知。”心中不忘腹诽道:“我还不一定是你们人族之人呢,知道这些作甚?”
商离行负手转身,仰视着身前破屋,语气幽幽道:“无念虽是‘凤临九子’之一,但细细说来,他其实并非散修出身,而是真正的大宗门弟子。”
谢留尘不知自己该不该走上去,只立在原地问:“他是哪个门派的?”
商离行回道:“天衍宗。”
谢留尘再度摇头:“我没听过这个门派。”
“你没听过天衍宗也是正常,现在年青一辈都不知晓有这个门派了,”商离行道:“三百年前,魔族进攻南岭大陆,天衍宗上下六百余名修士尽皆归降,向魔族称臣,无念愤而出走天衍宗,在凤临川上与我九子结拜,后来又与我集结天下散修成立秋水门。”
谢留尘却是深觉不可思议:“为何会整个门派上下一起投降?就,没人反对?”
商离行将门扉推开,解释道:“当时世人亦是不解,只觉荒唐无稽,对其门人唾骂不已。后来与无念一番彻夜详谈,我才了解内情。天衍宗门人修行衍术,感应天命,姓情大多悲观厌世,过于信奉虚无缥缈的宿命之说。恰逢那时宗主赋神通离世,他们门派的信仰破裂缺失,又预感到人族覆灭,心中绝望,于是除两三名傲骨铮铮者,剩下尽数降了魔族。”见谢留尘仍站在草堆外,又挥手示意他走近来。
谢留尘跟了上去,又问道:“那天衍宗那六百余名修士现今何在?”
商离行领着他进了木屋,走到屋子中间,边走边道:“魔族战败之后,退居北陆,那六百名修士尽成了魔族手下泄愤工具,无一幸免。”
谢留尘问道:“那无念当时听闻此事,什么反应?”
商离行淡淡摇头:“他那时已不在世上了。”
“死了……”谢留尘心里重重一跳,又佯装不经意问道:“那,他那道侣呢?”
商离行果然毫无察觉:“不知,后来下落不明了。”
谢留尘悚然一惊,又听商离行道:“当时人魔两族打得火热,无念的道侣南星携着一名男婴来找他,两人不知因为何事大吵一顿,愤然决裂,他那道侣带着男婴一走了之,至此消失在世间。几年后无念遭到卜卦反噬,呕血而死。他死时大战还未结束。”
谢留尘这下更是震惊了:“男,男婴?”心头惊道:“难道是我?”又瞬间清醒:“不对不对,那时我还没有出生呢。”
屋子窄小,十来步便走到中间,见屋子中间立着一方石台,上面摆着一个绘有四象三垣的占星盘。商离行目光幽远,望着石台上星盘,像是透过那星盘上的荧荧蓝光、追念旧日兄弟:“无念算尽一生,却终究算不过天意。道侣者大道相连,若他当年留下的这局卜象真有答案,南星可能是唯一一个知晓卜象结果的人。”
谢留尘也正正望着身前星盘,脱口问道:“难道你也不知道?”
商离行哑然失笑道:“你真当我是全知全能的呀?”
谢留尘如堕五里雾中,不解问道:“无念为何不直接告诉你?”
商离行见他什么都不懂,笑着摇头道:“不是不肯说,而是不能说。天机渺渺,命数无常,虽说命途之说向来虚无缥缈,但若想窥测天机、改换命数,则往往弄巧成拙,适得其反。不过现下时机成熟,又有了合适人选,将卜象破了倒也无妨。”
谢留尘问:“合适人选?是谁?”商离行朝他点头道:“他来了。”谢留尘深觉意外,正这时,门外走进一人,直直行至二人身边,恭声道:“门主,属下来了。”
商离行正色道:“无念死前曾为四族留下一卜,只语有所指道三百年后会有大事发生。我那时不以为意,但如今妖族恰好此时入世,我不信也不行了。赋阳生,你与无念师出同门,应该懂得如何破解他留下的卜象。”说着,为他让开一步,以便赋阳生看到石台上的星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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