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礼之后 作者:兰道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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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试着用手摸了摸他的头。一点反应也没有。于是我小心翼翼地扶着他的肩膀,让他躺到我的大腿上。几缕银白色的长发散落在他的脸上,我们出来得太急,根本无暇顾及外形。我用手将那几缕头发抿到他的耳后。他的表情很平静,毫不知觉。
看着他那张安静的脸,我忽然很想吻下去。但我没有。他或许是个不错的床伴,但我不知道我们能否成为他想象的那种关系。我没法给他什么承诺。我喜欢同|性,我无法忘了尤金,虽然我知道那只是我对于亏欠他的一种类似弥补的感情;对于卡斯尔,从我们相遇以来,我全程都在他的引导之下,我甚至没有独立去思考的时间。我就像这艘在大海里漂泊着的小船一样,在雾气中渐渐迷失了自己,找不到出口。
但只要我想,我就可以找到目的地。而不是像身后的这艘巨大的“月食号”一样被困在茫茫大海中无法上岸。是的,无法靠岸。
当朱利安告诉我这件事时,我很吃惊。
“他们不会和我们一起走吗?”我问他。
“他们永远无法上岸,您知道的,他们是亡命徒。”朱利安的脸隐藏在兜帽里,我只能看到他不动声色地划着船,“而大海,就是他们最后的归宿。因为‘执法者’不会在海上搜捕他们。”
“那么你也是吗,朱利安?”我试探性地问。
对面的人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抓紧了胸口的位置。但他始终没有回答我。
“抱歉。”我说,让语气尽量显得诚恳。
之后就是长久的沉默。海风吹着我们身上的斗篷,我的头发随着微风摆动着。海上的雾气渐渐散开了,我知道,这是黎明到来的前兆。
我看了看身后,“月食号”形如海兽般的巨大身影已经变得很小,她也在一点一点与我们背道而驰。虽然和她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我很喜欢这艘优雅巨大的明轮船。她代表着一种梦想与希望,虽然她更像牢笼。她载着那些亡命徒,永远保护着他们。还有那块以诺基石——在不用木材和猪油的情况下,是那块小小的白色石头支持我们从南安普顿来到马萨诸萨州。
而“月食号”可能也是很多人类的噩梦。他们被吸血鬼诱惑,跟着他们上了船,从此无法再登上陆地。我们日复一日地向他们索取鲜血,他们则永远诅咒我们。
但是今天过后,我们要和她分别一段时间。是的,我们即将登上美国的土地,去带回一个人。那片大陆离我们越来越近,其实从“月食号”上跳下来时,我就看到了那片大陆。而现在,我更是清晰地看清了普利茅斯湾。
我们离人类的世界越来越近了。
“你认识莱安吗?”我问朱利安。天色渐渐变淡,发亮,仿佛黎明用一根金色的手指划破了漆黑的天空。我的心情也渐渐明朗起来,决定打破沉寂的氛围。
朱利安伸出手将兜帽拉得更低了:“我不认识他。但我听说法雷尔先生是来到美洲的第一名血族,现在这片大陆上的所有血族,几乎都是他的后裔。”
我刚想问点什么,枕在我腿上的卡斯尔动了动,同时,太阳从海面上缓缓浮现出来,雾气退散了大半。我看到几道黑色细小的人影在码头上忙碌着,他们把一箱一箱的货物卸下来,然后是乘客。漂亮崭新的明轮船靠在岸边,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我听说战争开始后,很多船被征用为战船,用于正常运货和载客的船已经大量削减了。但这里是北方,战场比南方少上很多,硝烟味道也不是很浓烈。
我们正在靠近那些忙碌的黑点。卡斯尔的眼皮动了动,睁开了眼。已经有阳光照在了他的脸上,淡金色的,像一层扬沙扑在沙漠旅行者的脸上。
但他的头并没有从我腿上移开。他伸直了腿,将侧躺的头换了个姿势枕在我腿上,脸对着天空。我一低头,发现他正在看我。他伸出手,将手指抚上我的嘴唇,慢慢描摹着。他的手指从唇角滑上我的脸,最后抓住了我兜帽的边缘——一把扯了下来。
阳光毫无保留地照在我身上。我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把闭上眼睛。我在等待着即将到来的被烧焦的痛苦——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生。就像我还是人类时每天清晨起床的感觉一样。
我没有被灼伤。我对着太阳的方向伸出手,看见光从我指缝间流泻出来,而我的手,再也没有变黑。
巨大的狂喜几乎让我从船上站起来欢呼雀跃。我再也不畏惧阳光了!我可以触摸它,就和七年之前一样!我不必再像老鼠一样在有阳光的地方东躲西藏,我也可以在阳光下行走了。
我低头看着卡斯尔,简直产生了一股想要再次亲吻他的冲动。而他只是缓缓地坐了起来,面对普利茅斯湾,和我肩并肩坐着。
朱利安背对着目的地,却丝毫没有偏离我们要行驶的方向。他拉紧了兜帽,整个人捂得严严实实。穿过云层的光束里仿佛有无数在跳舞的金色烟气。
码头上,人们的声音越来越清晰。我知道,我们终于抵达了美国。
☆、Chapter 18
我们选择在码头附近一家名叫“红蜜蜂”的旅店里休息。说是旅店,更像是一间集酒吧、俱乐部和特殊服务为一身的地方。
它几乎有着这个海水气味浓重的城市的全部缩影:装扮得体的商人、寻欢作乐的水手、一无是处的酒鬼……我们踏进旅店大门时,一个满脸胡茬的男人正在门外的拐角处呕吐。我捏了捏鼻子,用眼神询问卡斯尔我们能否换一个住处。卡斯尔只是摇了摇头:“信上说他们会在这里与我们汇合。”
卡斯尔穿着我的那件黑斗篷,把一头银白色长发隐藏得很好。他径直走到登记处,用手指轻轻敲了两下柜台:“米洛沃森。我们要订三间房。”
他竟然说的是我的名字。
招待只是抬起松懈的眼皮看了看卡斯尔,然后从柜台里掏出一本破旧的登记簿,手指在上面从头到尾扫了一下,然后懒散地回答:“抱歉,只剩两间了。”
“那就两间。”卡斯尔微笑道。
“请问您有行李需要服务生帮忙提上去吗?”
卡斯尔耸耸肩。然后带着我们两个人上了楼。楼梯很老,踩上去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让人怀疑下一秒整座楼梯会不会塌掉。
“纳撒内尔,不要像个贵族少爷一样。”卡斯尔揽过我的肩膀,揶揄道,“我们不会在这里待太久。”
一只纤细的手摸上我的胸口,然后我的鼻子才闻到一阵浓烈异常的香水味,几乎盖过了这间旅馆里咸臭的海水味。一个浓妆艳抹的年轻女人在对我微笑。她穿得很少,穿着吊带袜的光|洁大|腿毫无保留地暴露在我的视线里。
我有点尴尬地移开视线,想要避开她继续上楼,但她的手一直没有离开我的胸口。然后她伏在我耳边轻声说道:“我叫杰西卡。你想找我的时候,我就在楼下。”
她的头发也是香的,软软的,和她的皮肤一样富有活力。我忍不住舔了舔牙齿。我知道自己并不饥饿。但她是那么好看。
然后她就下楼去了。高跟鞋踩在老旧楼梯上的声音一直萦绕在我耳边。
“你想要她?”卡斯尔笑了一声,灰色眼睛狡黠地看着我。
“没有。”
“只是女人而已。别告诉我你之前没有接触过。”
“我确实没有接触过。”我老实回答,“那种感觉很奇妙。”
“如果你喜欢她,我们可以把她叫上来。”卡斯尔打开房门,进屋之后一把扯下斗篷,“不过我得提醒你,她的血没有处|女那样甘甜。”
“卡斯尔,你总是把女人当成食物。难道你没试过和她们交往一下吗?”我反驳道,察觉到卡斯尔的神情有所变化,我支支吾吾地接着说,“呃……我的意思是,血族里也有女性吸血鬼吧,你之前就没有和她们……”
“如果你想说的是这个,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没有。”卡斯尔把窗帘拉开,清晨的阳光照了进来,但他这样做再也威胁不到我了,“而你也没有,不是吗?如果你想尝试,可以去试试杰西卡。”
我知道那只是一种对血液的饥渴。我能想象出杰西卡上楼之后,被我们两人用尖牙一点点划开肌肤,鲜血顺着她白皙诱人的脖子滑下来。那是一种热情又放荡的味道,是我之前从未体会到的。所以我才会好奇,忍不住在她身上多流连几眼。
“好奇心强不是坏事。”卡斯尔把自己丢进床里,“试过你才知道你该怎么选择。”说着他翻了个身,把背对着我,“我要休息一会儿。你和朱利安要留意信使。”
然后我就打开门离开了。说实话,我很害怕卡斯尔会撑不到信使到来,他可能就此沉睡在美洲大陆。不过好在我们的旅程中并不是充满危险。
一楼的喧哗声似乎从来都没有消失过。人们拼命扯着嗓门,争吵声此起彼伏。我找了一张角落的桌子坐了下来。
就在这时,一个身穿黑色双排扣大衣的男人走了进来。他之所以吸引我的注意,是因为他的全身都裹在黑暗里,礼帽沿投下的阴影正好遮住了他的眼睛。一小撮金棕色的头发从他脖子的部位露了出来。他和柜台的招待说了些什么,但四周太嘈杂,我一句也没听清。然后,他走到我对面的一张桌子旁坐了下来。这过程中,他始终没有摘下帽子。
朱利安顺着楼梯走了下来,他想对我招手,结果目光扫到黑色大衣男人的时候,脸色突然就变了。
那是一种我前所未见的惊慌失措。朱利安的眼睛瞪得很大,全身僵直。像是被吸走了魂魄般,他失魂落魄地飞快跑上了楼梯,但是吸血鬼脚步很轻,我估计那个人没有听到。
我下意识地又看了一眼那个人,他正在小口啜饮着白兰地,目光巡视着在场的所有人,但我不清楚他究竟在看谁。
他看到朱利安了吗?朱利安为何如此畏惧他?
感觉到他的眼神朝我这边飘来,我赶忙支起一条胳膊挡住脸。不知为什么,我非常害怕他看到我。但他只是像看风景一样从我身上扫了一眼,随后便望向别处。
我从角落里不动声色地站起来,用我能发出的最小声音挪到了楼梯附近,然后上了楼。直到确定自己已经彻底脱离他的视线之外,我才狂奔着打开了我和卡斯尔的屋子——
卡斯尔依旧在休息。我长舒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哪怕他只是安静地沉睡,不出一声,但只要他在那里,我就会很安心。
我轻声锁好门,来到朱利安的房间门前。门是锁着的,而我没有钥匙。我敲了敲门,没有人回应。
“朱利安?”我又敲了两下。
依旧没有声音。
于是我后退两步,将肩膀对准门的方向,使出全身力气撞了过去——一阵寒风扑面而来,窗户大开着,窗帘随着风的方向摆动着。而屋里显然已经空无一人。
朱利安不见了。他逃走了。
“发生什么事了?”一个粗犷的声音在走廊吼道。
“嘿,小子!你把门撞坏了!”一只手突然搭到我肩膀上,我回头看见一个强壮的满脸胡茬的白人用手指着门框对我喊道,“你这该死的!”
我摸了摸口袋,掏出两枚金币(“月食号”上面有很多这样的“纪念品”)交给他,并拍了拍他的肩膀:“老兄,这些钱给你修门,这间房暂时不要订出去了。”
胡茬先生打量了一眼手里的金币,然后捏了捏我的肩膀:“瞧你的小身板,你要知道,以前这里打架的时候都没人把门撞坏。”
他的眼神里有一种人类本性中的贪婪,一直在盯着我的口袋。于是我拍掉了他的手,直视着他的眼睛:“听着,伙计。不要打我们的主意,我一只手就能捏碎你的头骨。希望你的脑袋清醒点。”
“我们不是什么黑店。”在我走出房门的时候,他解释说。然后一拳就朝我的后脑抡过来,拳头带着气流的呼呼声。我弯下腰躲开,反手抓住了他那只胳膊,轻轻一拧,“喀啦”一声,那条胳膊就无力地垂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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