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他努力过,你不觉得金公子振作许多?他的气色比之前好多了。」欣慰地看着金云奇跟童青轩店铺里忙进忙出的身影,殷卫相信真诚能感动上天,他跟妙华小姐如有缘份,会有奇迹的。
「气色?你不会不知道那是回光返照吧?」
「也许会有奇迹。」
「卫官,金云奇的奇迹是遇上了我跟你,但他的好运也仅于此,我们不能逆天而行。」直勾勾地望着殷卫,狐仙小昀慎而重之地提醒。
他担心这个一向悲天悯人,太过好心肠的男人,会一时热血过头,干些蠢事,为了这些不相干的人……不值得。
「会干蠢事,逆天而行的那个不是我。」伸指轻轻戳了戳狐仙小昀的前额,殷卫温和,爽朗地笑了起来。
正当这两人四目相望,眉目传情时,小店铺那里传来童青轩的惊呼,就看见金云奇浑身颤抖,捂着心口,末了,呕出一大口鲜血,倒地不起,站在对街的那对神仙似的男子,立即扬起一阵白烟后消失。
「好端端怎么会突然吐血?」忙着把脉,殷卫另一手抵在金云奇背脊,推宫过血,俊眉不由自主皱紧。狐仙小昀说他回光返照还是太乐观了,金云奇的脉象离死不远。
「是我不好,我是替妙华小姐送信来,谁知道金公子一读完信……」小店里还有骆冰海,他为了这对有缘无份的苦命鸳鸯,也出了不少力,来来回回当了好一阵子的信鸽。
一开始那对小情人还很有信心,很有希望的互诉衷情,但是这几次,每每读完信后,金云奇就是一脸愁容,哪知道这一次更糟,居然呕血了。
「妙华……妙华小姐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诀别信?」拾起地上沾了血的信纸,童青轩颤抖地读了起来。
「别……别怪妙华,是我不好……太迟了……太迟了……」靠在殷卫身上,金云奇悲苦地长叹一声,挣扎地伸出手,想再拾起那支能跃然纸上的画笔。
「林员外怎么能这样?他怎么能不守信用?」气愤地一跺脚,童青轩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她能感受到妙华小姐写下这封信时,心中有多悲苦,今生今世再也无法见着金云奇,待她上船之日,也是她人生的尽头,远嫁他乡的林妙华,只是个图有美貌的空壳,真正的林妙华在写这封信时已经死了。
「不是林员外不守信用,而是……时限到了……我们太迟了……」凄苦地叹了一声,金云奇勉强地爬了起来,请所有人离开小店铺,他要做出最后一份礼物,生生世世陪着妙华小姐。
「金公子……别太勉强了……」握了握金云奇发凉的手,殷卫不想留他单独一人,金云奇已经像风中残烛,随时都有可能会吹灭。
「卫兄弟,这阵子谢谢你,如果不是你的调养,金某撑不到这个时候……」
「金公子……」
「昀兄弟,待我完成最后一件作品,请你把笔收回,别落入歹人手里,切记……」交待完最后一句,金云奇恢复平静画孔,虽然脸色稍显苍白,但眼神意外晶亮,精神,摆了摆手将所有人请离小店铺,缓缓地关上门。
绵绵细雨仍旧不停下着,留在通明寺的一行人,焦急地等待着结果。
多日连络不上金云奇,拗不住童青轩的请求,骆冰海特地跑一趟小店铺,这一次说什么也要将反锁在屋里的儒雅书生带回来。
「不知道金公子怎么样了?再不阻止,妙华小姐要上船了啊!他难道真要放弃?」分不清是气愤还是焦急,童青轩满屋子打转,挥拳,她有个冲动再去将人截回来,这一走就真是生离死别了,金云奇不该躲着什么也不做。
「来不及了。」望着屋外凄风苦雨的天气,狐仙小昀没来由地喃喃自语。
不远处就看见骆冰海在细雨中一路狂奔,怀中抱了两样物品,木匣内装的是还给狐仙小昀的丹青妙笔,而布包裹的,则是一只画功精细盛酒用的『尊』。
「这……」惊恐的瞪着那支笔,童青轩还记得金云奇最后说过的话,他如果死了,要将笔还给狐仙小昀,那现在意味……
「这是金公子留给妙华小姐的礼物,祝她……心想事成……」叹了口气,骆冰海小心翼翼地将那只尊摆在桌上。
还是太迟了,金云奇描完最后一笔后便断气,瓶身上甚至还染有他的血迹,那一朵一朵栩栩如生的红花,全是这名不得志,郁郁寡欢的儒雅书生的血泪。
「金公子……我去!我要把这送到妙华小姐手上!」抹了抹眼泪,童青轩强打起精神,抱起布包,急急忙忙就想往屋外冲。
「等等……那只尊,还是别送给妙华小姐。」摇了摇头,拦下童青轩,狐仙小昀微微地眯起眼睛。他如果没看错,尊萦绕着一股怨气,确实不是邪物,但那似有若无的怨气,还是让他觉得有点不安。
「那怎么行?这是金公子最后的一点心意,他想让妙华小姐心想事成,谁阻止我,我就杀谁!」
狠瞪狐仙小昀一眼后,童青轩掠出门,这时就顾不得她的『神仙哥哥』,只是一心一意,想完成金云奇最后的心愿。
「希望……那丝怨念只是我多疑了……」望着童青轩离去的方向,狐仙小昀忧心忡忡地喃喃自语。
为了处理那支能跃然纸上的画笔,殷卫及狐仙小昀走访大江南北,终于让他们找到刚修练成人形的白虎精雷蕾,还意外地救了她一命。
只能说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因为殷卫不经意地帮了这一把,才让那只日后神通广大的白虎精,为还人情,照看着他殷家的子孙。
「把笔交给雷蕾,妥当吗?」微拧起俊眉,狐仙小昀考虑过一把狐火烧了这支笔。
但殷卫想也不想地阻止,他喜欢狐仙小昀的一切,即使是一支利用几缕发丝制成的画笔,他也十分珍惜。况且,他也相信着天地万物皆有定数,这支画笔会出现,一定有它该执行的使命,不该就这么销毁。
「总比交给还是只狐狸的你好吧?」低声地笑了起来,殷卫心情倒是很愉快,能帮雷蕾渡过难关,修成人形,总归是一件大功德。带着那支画笔,还能助她修行,他期待着日后那个能够呼风唤雨的白虎精。
「为什么还要回来这里?」看了看四周,狐仙小昀不意外他们回到通明寺。
「除了画笔外,那只尊也算是你的东西,金云奇将依附画笔上的灵力,全注到尊身上,我也想将它带走。」
「可能被带往海外了吧?」
两人才刚跨进通明寺,就看见四处高挂白幡,寺里的僧人里里外外张罗着法事,不远处还瞧见了眼眶泛红的童青轩,以及面色凝重的骆冰海,这两人十指交握地互相依偎,彼此支持,殷卫及狐仙小昀急忙走上前去。
「怎么了?」
「船在海上遇劫……沉了。」一提及这件事,童青轩又开始没完没了地放声哭泣,一旁的骆冰海只能不断安慰,至少这应了妙华小姐的心愿,她能跟金云奇永不分离了。
听见那两人的说词,殷卫及狐仙小昀无言地互望一眼,看来小昀忧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尊的怨气虽然应了妙华小姐的心愿,却不是让人愉快的结局。
解下自己腰带上的那半块玉,转身又拆下了狐仙小昀身上那半块,殷卫一言不发地塞到骆冰海及童青轩手里。
那两人慎重地攥在掌心,感受着温润的玉上传来的力量,即使不开口,也能明白这次分别后,他们不会再相见,轻轻地一声保重,骆冰海手搭在童青轩肩上,护着这名美貌姑娘走远。
「我们得找回那只尊,拖久了,怕会危害更多人。」
「嗯。」
「船沉了,该怎么找?」
「在此之前,我想先回家一趟。」
「好。」
叮铃,叮铃的门铃催命似的响着,殷坚面色铁青地拉开大门。跟着,扬高半边俊眉,瞪着屋外藏青衣衫及一袭白衣的两个男人,衣带飘飘,长发飘飘地活像走错场景,走错摄影棚。
「我知道你已经往生了,我也知道殷琳是你妹,但你们兄妹俩能不能不要这么夸张?一个一脸尸妆搭车,一个穿寿衣满街跑,殷家还有没有正常人啊?」
深吸一口气,殷坚石破天惊地吼了出来,末了,再深呼吸几口气让过半边身体,屋外的两人面带微笑地跨了进来。
「好久不见了。」五官几乎和殷坚如出一辙,只是不同于那名年轻天师锋利的帅劲,殷卫脸上,永远挂着刀枪不入的温和笑意,丝毫不被儿子劈头一阵抢白影响,心情仍旧那么愉快地跟何弼学打招呼。
「以一个从黄泉游回来的人而言,你的气色不错。」略慢了一步,狐仙小昀不同于先前的冷淡,回到这里,他总会不由自主地浑身暖意。殷家跟他的纠葛太深,他早已将和殷卫相关的人们视为亲人。
另一个满心欢喜的人,自然是热情,好客的何弼学。殷卫的外貌实在太年轻,正常人都不会把他当成殷坚的父亲,不过,有鉴于对方早在二十九岁那年就『往生』,实在也不能苛责他什么,至于狐仙小昀,他都是狐仙了,年轻,漂亮也很应该。
「卫官!好想你啊……怎么会突然跑回来?」抱着小小孩急忙凑近,何弼学漾开抹真诚的笑脸,阳光灿烂的让旁人也心情愉快。
当殷坚才刚嚷完,希望能出现个人替他解决那只尊,他们都担心会冒出个什么恐怖人物,没料到,出现在门外的竟然是殷卫及狐仙小昀。看来那只破瓶子还不算太糟糕!而且,那两人一个已经『往生』,另一个根本不是人,不会有更要命的状况了。
「这是小琳的儿子?」好奇的将小小孩接了过去,殷卫静静的望着那双纯净的眼睛,而那个小小孩一点也不怕生地回瞪他,一大,一小无声地交流起来。
「真特别,他看起来……不像殷琳。」靠在殷卫身旁,狐仙小昀好奇地打量着,目光似有若无地飘回殷坚身上。
他跟那个优秀的天师第一次碰面时,对方比这小小孩更小,只是襁褓中的婴孩,时间过得可真快,一转眼已成了青年才俊。
「嗯,我们也觉得他比较像吴进。来!叫舅舅,他是舅舅呀!北鼻,喊舅……舅……」硬挤到殷卫身旁,何弼学对着小小孩挤眉弄眼。
思索了一会儿,终于弄清楚他们之间『复杂』的关系,这小小孩有个年纪大很多的表哥,一个已经『往生』,但还会四处云游的舅舅,还有一对又变回豆芽菜……不,更惨,变回豆子还是豆苗的侄子,侄女。
何弼学开始同情这个小家伙了,他得有多大颗的心脏,油管般粗的神经,才能平静地接受这一切。
「何同学……你白痴啊?北鼻要是在喊『妈』之前,先会喊『舅舅』,小姑姑要劈死的还是你跟我!」使了点劲将何弼学挤开,殷坚没好气地提醒。两人又开始一轮没有教育意义,没有营养的争执。
看着这两人感情依旧这么好,殷卫很为他缘份浅薄的儿子开心,殷坚何其幸运,能遇上他的何弼学,从一个失败的返魂咒召回的死灵,一路跌跌撞撞的在生死簿上题一笔,跟何弼学自阴间归来,两人注定了同生共死,真的何其幸运。
其实没真正照顾过小孩,殷卫抱着那个小小孩,软软的,香香的还不断蠕动,觉得十分有趣。殷卫突然兴起,将小小孩抛起,接稳。
一瞬间,吓得殷坚,何弼学七手八脚地将孩子抢回,就连狐仙小昀也让殷卫的举动吓得俊脸略白。别看殷卫是殷家道术第一人,而且个性温和,古板,有时缺根神经缺得厉害,偶发的惊人之举,有十足十的杀伤力。
「卫官/老头!你疯啦?小孩不能这样抛的!」默契十足地吼了殷卫一句,殷坚轻拍小小孩背脊,后者窝在他怀里大哭,不知道是让殷卫抛起吓的,还是让殷坚骂人吓的。
「不能?」真诚地道着歉,殷卫望着小小孩的双眼,他看得出来,对方其实很想再玩一次,只是碍于四周的压力。
殷卫只能无奈,无声地向小小孩说抱歉,他不敢再有任何动作,另外三人绝不会放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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