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嫁……”风音喃喃念出了花嫁的名字,其实他也想知道,此刻的花嫁,究竟藏身于何处。他虽然答应风音不会出现干扰到他与魖的决战,却用这样的方式默默保护着风音。这份执着的情谊,让风音又是感动,又是无奈。
异鬼在高空中咒骂着花嫁,却始终无法激花嫁出来,他冷冷哼道:“端木花嫁,别以为你是我儿子,我就能容忍你对我一次又一次的无理冲撞,如果惹恼了我,我照样能连你一起杀,你最好有这样的觉悟!”
但是没有人回应他,花嫁的身影始终没有出现,但围绕在军营周围的结界的光芒,非但没有丝毫削弱,反而比之前更加耀眼。花嫁似乎以此来向魖证明自己抵抗到底的坚定决心。
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曜紫微,再度惊讶了,端木花嫁——这个传说中是皇甫风音爱人的谏言长老,居然是军师的儿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同时他也彻底迷惘了,既然端木花嫁是军师的亲生儿子,他为什么还要帮助自己对他儿子所在的国家用兵?军师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他协助自己的用意又是什么?
如果军师和端木花嫁真的存在父子血缘关系的话,那是不是证明,军师和芒宿也存在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如此说来,关于“芒宿是曜神真正后裔”的传言,难道是真的?
一直以来,他从未质疑过自己身负的天命,并且在一次又一次胜利的战争中,他的自信心也在迅速地膨胀着,国民对他犹如天神般的崇拜,以及军队对他无条件的服从,也都证明他的确是即将一统九玄的真正霸主。
但是就在此时此刻,当大曜人的铁蹄踏上最后一个邻国芒宿的领土时,他们的军队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受挫,现实军师出人意料地落败,然后是军中流言四起,军心逐渐开始涣散,将士们不再对他绝对服从和信任,致使他多年来巩固下来的雄图霸业,几乎有毁于一旦的隐患。
如此想着的曜紫微,渐渐陷入了自我认识的迷乱中。
而此时的异鬼魖,则在俯冲了几次之后,终于冲破了结界的防线,一时间,狂风风力暴增数倍,黑色气流像瘟疫一般席卷而来。
顷刻间,整个军营的上空,都被笼罩在一片黑幽幽的阴冷世界中。而那异鬼,却在此时突然失去了踪影。
曜紫微被这样的变故冲击得恍然回神,四处看了看,脱口道:“那异鬼呢?”
“他就在我们身边。”皇甫风音的声音听起来依然镇定自若,“结界一破,便没有什么东西能够继续阻止他了,如今的魖,已经强大到无处不在了。”
曜紫微蜷缩起肩膀,因为感到寒冷而抑制不住地打着冷颤。他哆嗦着声音问道:“那我们……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风音回头看了他一眼,眼中透出一丝戏谑的意味:“他不是你最敬重的恩师吗,你何不尝试着与他沟通一下,请求他看在昔日的情分上,放你一条生路?”
曜紫微的脸色顿时黑了下来:“要我向一只异鬼求情,你是存心想看我好戏的吗?”
风音露出嘲讽的笑:“怎么,就因为他的本体是异鬼,所以你口口声声说的恩师情分,就被一笔勾销了吗?”
“我……”曜紫微被反问得哑口无言,噎了半晌才道,“可是……他不是异鬼吗,他对自己的儿子都能毫不容情,又怎会对我网开一面?”
风音听罢笑了笑,复又抬起头,望着半空中的某个方向道:“魖,你听到了吗?这就是你倾力辅佐的那位大曜的斗主、帝国的君王,面对这样的质疑,你不感到心寒吗?”
“喂喂——”曜紫微急了,风音这明显是在挑拨离间啊,他越是这样说,异鬼就越是感到愤怒吧,如果真把异鬼激怒到六亲不认、无差别攻击的话,他和风音恐怕都无法逃命,这对风音又有什么好处?或者说,风音其实是打算和他在这里同归于尽?不惜借助异鬼的力量?
可是皇甫风音的实力不是远在自己之上吗?既然当初已经成功将他掳来这里,要杀掉他简直易如反掌吧?又何必要借异鬼之手呢?这怎么想都有点划不来啊!曜紫微完全被风音的怪异举动给搞懵了。
果然,他这些念头尚未转完,魖便再度发起了攻击。这一次,他并未再显出本体,两人只觉得有一股股阴冷的气流缠绕上他们的身体,这种看不见的气流越来越粗,也越来越有韧劲,
缠住他们的身体之后,便逐渐开始收紧力道,勒得他们几乎喘不过气来。
风音的神色还勉强能够保持冷静,但是曜紫微已经开始气息粗重,面色发紫了。
“皇……皇甫风音,你……你难道打算这样……死……死在这里吗?你不……想想办法吗?”
风音转头看了他一眼,只是轻轻做了一个口型:“等。”
等?曜紫微又懵了,要等什么?等到何时?再等下去他就要被勒死了好吗?!
但是风音已经不再理睬他,只是仰头望着高空,姿态虔诚而专注,仿佛在等候神邸的降临。
第三章 七世血咒(九)
当风音和魖对峙的期间,花嫁一直隐藏着自己的身形,因为风音不希望他在场,所以无论如何他也不能出现。
但是眼下风音毫不抵抗的做法,让他也感到迷惘了,风音究竟是怎样打算的?难道就这样被魖折磨致死,就是他的作战策略?这不可能啊!
他一边在暗中关注着风音的状态,一边紧紧握住了拳头,要他眼睁睁看着风音死去,他怎么可能办到!
就在此时,天空中裂开了一道裂缝。裂缝越来越大,渐渐有越来越多的阳光像是一道道金色的利剑,穿透云层,破开阴霾,照耀在整个大地的上空。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一个满身金辉的身影缓缓从天而降,耀眼得令人无法直视。
他的出现,立即消减了异鬼的气焰,缠绕在风音和曜紫微身上的枷锁渐渐失去了力量,两人稍一挣脱,便将束缚挣断,直直坠落在地上。
曜紫微趴在地上咳了半晌,好不容易才缓过气来,一转头,却见那道人影依然悬浮在高空,低头俯视着皇甫风音。
风音也是咳了好久,才终于缓过气来。他没有立即站起来,而是直接面向对方匍匐在地,口中恭敬地道:“风音,拜见曜神。”
“曜神?”曜紫微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高空。然而那个人影周身的光芒太过耀眼,他根本无法看清楚曜神真貌。
曜神叹了口气,说道:“你又何必如此呢,风音。”
“我如果不这样做,岂能请曜神出手相助?”
“你又怎能料定我会救助与你?”
“曜神您不是曾经说过吗,我与曜紫微,是命运的左右手,缺一不可。如今左右手同时落入险境,极有可能会被魖杀死,你不得不出手相救,否则,大曜就无法一统,命运的轨迹将再度混乱,届时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谁都无法预料。而曜神您,是最不希望看到这样的结果的,不是吗?”
“风音,我真是小看你了。”曜神笑了起来,“所以现在,你是想借我之手除去异鬼吗?”
“至少,不能让异鬼在大曜一统之后,还能为所欲为。”
曜神沉思了片刻,道:“那好,我便如你所愿。但是相应的,你也要履行自己曾经承诺过的事情。”
“风音,定不辜负曜神所托。”
曜紫微在一旁看得一头雾水,什么命运的左右手,什么命运的轨迹?这皇甫风音又和曜神做了什么样的承诺,竟能让曜神为他所迫,替他办事?
此时被阳光打散了的阴云再度聚拢,并渐渐幻化出人形。
风音与曜神的对话,异鬼全都听得一清二楚,想到自己竟沦为那两人谈判的筹码,不禁怒火中烧,刚重新凝聚了元神,便怒气冲冲地朝曜神扑了过去。
“你啊……”曜神轻轻叹了口气,一边轻松避开了异鬼的攻击,一边道:“魖,你还记得当初,我为你取这个名字的用意吗?”
异鬼扑了个空,身形微微一顿,没有立即发起第二波攻击,显然曜神的话对他起了作用。
只听曜神继续道:“你原是这世上怨念沉淀异化而成的邪灵,没有实体,没有情感,是我赋予了你感受世间万物、体验人间情感的一颗心,但这颗心不是这样用来糟蹋的,我为你取名为魖,便是要时刻提醒你,这颗心原本不属于你,既然得到了它,你就应当珍惜它,而不是拿着它在人世间为所欲为。”
“哈哈哈哈……”异鬼仰天大笑起来:“我糟蹋它?我为所欲为?你既然让我用它来感受世间万物、体验人间情感,又为何独独不肯给我你的心?什么世间万物、人间情感,在我看来根本不名一文,我只想要你的一颗心,只想让你多看我一眼,不要像弃子一样丢下我不管,你能做到吗?你又是怎么对我的?!”
曜神沉默了片刻,道:“魖,我给你的是博爱之心,你却要我一颗专一的心,我没有这样的东西,又如何能够给你呢?”
异鬼一怔,随即摇头道:“我不信,你一定是在骗我,我不会再相信你的鬼话。”
“你如果不相信,我可以给你看。”曜神说着,竟将自己的胸膛剖了开来,露出体内空荡荡的胸腔,“你看到了吗?我的那颗心,早在数千年以前,便已经移植在了你的身体里面,我对这个世界的所有情感,也都已经注入你的情感之中。你还想从我这里拿到什么呢?”
风音在一旁看得十分震惊。
其实以前他就一直感到十分疑惑,照理说,异鬼既然是怨念膨胀异化而成的邪灵,应该对这个世界充满了怨恨才对,可是这个魖,除了比较喜欢恶作剧之外,就是有点滥情,有点不负责任而已,比起传说中的邪灵的本质可是相去甚远。
如今一切都得到了解释,原来是曜神为了阻止异鬼作乱,在其诞生之初便将自己的一颗博爱之心移植到了异鬼体内,让他能够感受世界大爱,以此来中和、消减他体内与身俱来的怨气。
而曜神自己,因为失去了博爱之心,所以他对这个世界的感情也越来越冷漠,虽然一手开创了九玄大陆,却可以非常冷静理智地,看着九玄大陆一步步走向命运的终结。
异鬼望着曜神空荡荡的胸腔,忡怔了半晌,突然开始发起狂来。他不断地撕裂着自己的身体,嚎叫着:“你的心,我不需要,我把它还给你,还给你!”
但是无论他如何摧残自己的身体,都无法将那颗心挖出来,因为那颗心已经被紧紧地包裹在了他那漆黑一片的元神之核内了,如果他要挖出心脏,便必须先将自己的元神之核摧毁。
异鬼做了这些徒劳无功的事情之后,才恍然大悟,指着曜神道:“原来……从一开始,你就已经算计到了这一步。你故作仁慈地将心赐给了我,其实是在我身体里种下了控制的种子,你让我疯狂地迷恋上你,却又得不到你。
“为了讨好你,我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自己的邪念,不让自己随便残害生灵,但是你呢,你根本不曾在意过我,甚至一步步远离我,鄙弃我,到头来,我却永远也无法摆脱你,连这颗心都无法取下来还给你,你就是要让我永远都无法重获自由,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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