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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躺在床上，陈逸翻来覆去睡不着。再也睡不着的陈逸爬起床从抽屉拿出付禄民留给他的烟点着坐在窗边借着每月十五的圆月抽烟。凌晨的上海滩安静地如同坟场，月光落在陈逸的侧脸上显得他是那么地寂寞。晃晃三十三年，身边的人来了又走，换了一个又一个。而这三十三年，陈逸忘了双亲的长相，忘了在中华街的日子，也渐渐忘了与祈世仁在美国的日子。陈逸这么想着，这才发现自己这三十三年没有一刻消停。自己走来的这条路，总是与死神擦身而过。现在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却也不觉得害怕。换成是以前，也是会恐惧和害怕的吧。

　　谁人不怕死。只要还在人间有着一刻温暖的留恋，就会害怕死亡。害怕死亡夺走那小小的温暖。可现在的陈逸没有对死亡的恐惧。想想或许自己在以往的那些年和死神见过很多次面所以就不会再害怕了。即使不怕，也舍不得这人间留给自己的温暖。

　　死了，就失去了一切。付禄民在香港的时候对自己伸出双手就是让自己活下去。要是辜负了这位即是父亲，又是朋友的男人，他一定会对自己失望的吧。

　　不到最后，他陈逸一定要活下去。这命，不能辜负那些期待过自己的人。不能让那些为了自己活下去而死去的人。若是带着他们对自己的失望死去，那么这条命早在日本的时候就不该活下来。

　　

　　每月十五圆月下的上海滩显得十分安静，如同脱离了这乱世，只是不时从暗巷之中传出的枪声昭示它处于这个时代的命运。

　　不只是上海，还有北平、香港、广州、天津都离不开这个乱世。这乱世之人，也必然被卷入其中。

　　

　　未来，到底是什么样子？

　　

　　除了那些革命党在苦苦地战斗去换取未来之外，还有谁去期待这个未来？

　　

　　在诸多国民的灵魂深处，已经没有未来……

　　

　　陈逸想看看未来是什么样子，但是他知道自己活不到那一天，不仅仅是他，也是很多人。他们都活不到未来的那一天。这国破河山的国家若是守不住自己的国民，这国家也就消失了吧。想着这历史朝代，总是以着自己的自私去残害自己的国民，让国家消失了又复建。以前，是自己人和自己人斗，现在确实和外国人斗。这大清皇朝的覆灭也在情理之中。只是，不管是以往的朝代还是现在的民国，一个个都是借口着挑起了战争，挑起了人与人之间的仇恨，将国民置于死于。

　　这战争，毁的不仅仅是国民的身体，更是毁了他们的灵魂。也毁了他们的希望和未来……

　　

　　烟烧到陈逸的手指之时，陈逸才从回过神来。想着晚上对柳青阳的道歉而被拒绝，心中不是滋味。可想想自己竟然将那股“怨恨”嫁祸到柳青阳的身上，这样的事情不管是谁都不会去原谅的吧。想着柳青阳对自己失望的表情，想着晚上柳青阳那诡异的笑容。这一前一后的柳青阳判若两人。这才发现，不知从何时起，柳青阳总会露出莫名其妙的诡异表情。这样的柳青阳是陌生而熟悉。白师盛的拳头和柳念的巴掌让自己完全清醒。这天，自己的心如同被人控制了一般，想到这，陈逸的心中不禁一颤。这样全然脆弱陌生的自己是自己？那完全不是以往的自己，自己不会无故地将莫名的事情强加到他人身上。而且那时候的自己如同被控制了一般。能够在他陈逸心中种下怨恨种子的这辈子加起来不够三个。这柳青阳即使与自己的交情浅薄自己不会怀有这样莫名其妙的巨大怨恨。

　　

　　会不会是自己被西方的催眠术给催眠了？可究竟是谁与自己和柳青阳过不去？上一次贾恩的事情没有查清。柳青阳阻止他查下去的意思，只说这不是他能够去抵抗的力量。为了尊敬柳青阳，陈逸没有查自己和贾恩被催眠的事情。

　　自从知道这个世界除了他们人类这样生命存在之后，陈逸便相信这世间万物都和人一样有着自己的灵魂和生命。有着比人类更加厉害的生命和人类无法解释的事情。

　　

　　因为这并不完全是人类的世界。而是万物的天下。

　　只是人类的唯舞独尊容不下其他物种和生命罢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自己又拿什么去和这样的力量抗衡？除了这条命和这把枪支，自己什么都没有。陈逸苦笑，难怪柳青阳不让自己去调查自己和贾恩被催眠的事情，或许柳青阳什么都知道。正因为知道这样未知的危险和人类无法抗衡的力量所以才阻止他的调查。现在才知道柳青阳是在保护自己的真相，陈逸觉得自己真的是蠢啊。这个人虽然不怎么说话，脸上的表情不曾变过，可至少能够从他的举动中知道他的心意吧。

　　可自己不仅仅浪费了他的心意，却还想让他消失在这个世界。真是……该死啊。

　　在未知面前，人是那么的渺小和脆弱。

　　却不知道人类是怎么纵横这个世界的。是怎么毁灭其他物种和生命的。

　　如果可以，在这万物的世间，并没有人类的一席之地。可人类不仅仅在这个世界有着自己的一席之地，还统治了整个世界。人，这么渺小。却一再做出违背万物的事情。

　　人心，究竟可怕到什么程度？

　　而自己，又该拿什么去解决这个未知的生命和力量？难道就让自己如同胆小鬼一样躲在柳青阳的背后无动于衷？如同一个懦夫一样？自己可不是个让人保护的男人。不管你是什么，我都会将你揪出来让我亲手去毁灭。

　　

　　公兴俱乐部，陈逸找到雷术，只是没想到这一次雷术没有逃走而是早早地候着他。两人出了公兴俱乐部在面馆点了两碗牛肉面，雷术大口地吃了一口脸上的表情十分满足和幸福。

　　“哈~好久没有吃到那么好吃的牛肉面了。”雷术满脸幸福。

　　“嗯，还不错。”陈逸尝了一口说道。他决定带两碗回去给柳青阳和柳念。

　　“陈逸我知道你要找我干什么。”雷术说道。

　　“雷术，你该去算命了。”陈逸玩笑道。

　　“知道我为什么能够活下去么？”

　　

        

第八话：人之梦（6）

　　明明身上怀揣各大最准确的消息，明明一个消息便可以去毁灭一个人或是一个帮派，可以让革命党得到更多的消息。可自己却能够活下去，这命，值钱，却也威胁到更多的人。

　　所以，这命，也是贱命。

　　“雷术，你身后要是没有人，你能活到今天？”陈逸知道雷术并不是一个人，就因为不是一个人所以才让人惧怕。这样的神秘消息组织威胁到了整个上海滩的外国政客们和革命党和黑道。他们捏着他们的死穴，一人出事便是你整个人生的终结。

　　“是啊。”雷术不否认，那张平凡无奇的脸上露出沧桑的笑意。他们的命已经与那些消息脱离不了关系了，就是因为这一身的秘密才保住了他的命。

　　“雷术，帮我……”

　　“你要找我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雷术高兴地喝下面汤。

　　如同这是他和陈逸最后一顿饭似的。

　　陈逸皱眉，这雷术太不正常。

　　“陪我好好把这碗牛肉面吃完。”雷术笑着说道，脸上和以往的表情一样。

　　“好。”陈逸沉下一股不安的心。

　　

　　吃完了面，雷术在太阳底下打了一个十分满足的饱嗝。

　　“走吧。”雷术侧脸对身边的陈逸说道。

　　

　　陈逸与雷术站在荒宅面前，陈逸浑身冰凉。他记得这事发现老瞎子尸体的地方，也是……那个快要被他忘记了的少年药郎的住处。

　　

　　“像我这样带着一身消息的人，接近我的人，都是想从我身上得到消息的人。”雷术忽然笑着说道。

　　即使有人对自己有善意也是带着目的。他们这样的人不该有任何朋友，也不该接触任何人，这样只会把自己给害了。从认识陈逸的第一天开始他不是没有疑惑和怀疑过。这时间一长，便摸出了这人的心里没有那么多的弯曲。陈逸这人就是一条直线，所以他违背了他们这种人的信条。

　　交了第一个朋友。即使他是中央巡捕房的总巡捕。

　　不是没有被警告，但雷术活着一辈子，就不愿意让自己有一个遗憾。他怕死，但更怕活着没有一个惦念自己的人。生着人不知，死了魂成孤。活着被利用，死了一场灰。和他们组那些人比起来，他只想活得有血有肉罢了。

　　“感情在这个乱世没有任何温度和用处，你放出了感情就是将自己的命送上断头台。”这是头对他说的话。

　　“可是，已经收不回来了。”雷术笑着说。已经没办法将这样的朋友之情收回来了。如果一开始就拒绝，就不会和陈逸有任何关系，当陈逸知晓他的身份只是诧异了一下，对他没有任何异样的改变，陈逸无法弄清楚的案子就喜欢逮着他替自己查清楚。

　　在雷术眼中，陈逸其实是一个十分笨的人。不擅长说谎，任何事情都要想弄个明明白白。性子一根直线，他骨子里非常残忍，但他却不知道自己心底有着一道非常柔软的地方。这样的人不是自己最欣赏的人却是可以让自己的深交的人。

　　想着，自己活着能有过一个朋友，那也就多了一份惦念。

　　不枉生过。

　　

　　在雷术要跨进荒宅之时，陈逸猛地拉住雷术：“慢着！”

　　“怎么了？”雷术疑惑的问道。

　　“我们走。”陈逸沉着脸，压下心中的不安。他将雷术拉走却反被雷术拉住，雷术笑着说道：“陈逸，什么时候变得那么软弱了？前面，有着你想知道的真相。错过了，就再也不知道了。”

　　“既然你什么都知道，可以回去再告诉我。”陈逸面色苍白地说道。清风拂过却让他浑身冰寒。

　　“我不知道。”雷术说道。

　　“你不知道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陈逸发现自己的手指微微发抖。

　　“但是里面的人知道。”雷术说道。是一个人女人找到了他，告诉他陈逸若是找他就将陈逸带到这里。那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女人，雷术从这个女人身上敲打出了自己这些时日的疑惑。他可不愿意一辈子就活在这种似真似假的日子里。

　　“够了！”陈逸甩开雷术的手，独自走掉了。雷术遗憾地跟了上去大吼大叫。陈逸不理会雷术。

　　

　　陈逸一脸阴沉坐在柳青阳身边，买药的人战战兢兢。柳青阳无可奈何，又不能赶走这面相凶神恶煞的陈逸，这个下午，柳青阳一点草药都没有卖出去。柳念给陈逸作出了一个鬼脸。在柳青阳要收拾摊子之时陈逸忽然起身居高临下地对柳青阳说道：“我晚些回去。”

　　柳青阳的手顿了一下，随即笑着说道：“嗯，好。”

　　没有阻止陈逸，陈逸有资格和权利去做自己该去做的任何事情。

　　

　　一栋西洋别墅房中，白师盛被盘查解下了自己的佩剑和手枪。他坐下，看着对面的人冷笑。

　　“未来可是白先生当家，这未来的战场可是会毁掉所有的一切。包括所有的皇奕先生的消息组织网和白氏。”带着哑声的白发少年笑着说道。

　　“这一切都是你干的。”白师盛脸上没有怒气，早有怀疑，还想着借陈逸吊出此人，却没想到他却将自己的请上门来了。

　　“当时不知这章是非便是白家人，这一点，药郎会负荆请罪。”药郎笑着说道。

　　“负荆请罪倒不敢。贞少爷的手段我可是知道得清清楚楚，我只要一个人。还有，把章是非放了。”白师盛冷声道。

　　“这是自然。”药郎说道。

　　“白少已到，贞少请说。”穿着旗袍眯着眼带着笑意的爱新觉罗皇奕如同一只狡猾的狐狸，但身上却散着清皇朝亲王的一身贵气。

　　桌上铺张着一张东亚时局图，药郎喝了一口茶慢悠悠地说道：“想必两位一定会感兴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