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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熏陆香……”陈逸恍然回到去年那屈兽被药郎的残杀。

　　“想起来了么。在百乐门发生枪战之时，你被击中。你以为这样程度的伤口你还能够活下来？”柳青阳口下毫不留情。

　　像是明白了什么，意识到了什么。他面色苍白如鬼。

　　“所以，你早就死了。在那个时候，你就已经死了。是屈兽给你吃了熏陆香，所以在医院你才能够活了下来。你祖上是文人礼仕，所以屈兽衷情于你。误入人间的屈兽没办法自己存活，而你却恰巧在办李三嫂的案子接触了屈兽，所以便缠上你。正是在后来‘我’意识到你吃了熏陆香而不得不留在上海滩。却没想到你这紊乱的命运之轮能够将所有的人都碾死，你的蜕变让你产生了变化，可你却不以为意。我真想知道你是故意不去在意还是真的不在意，当时你若是能够多了一份心思，你身边的人就不会出那么多的事。真是可惜啊……”

　　“这后来发生的诸事让你无法承受，加上药郎从中作梗，你那被埋在心底最深处的怨恨与愤怒和黑暗便从密封的坛子中泄露了出来。这样的黑暗一但泄露出来就再难装回去。虽然你极力压制着，但白纸被墨染黑又怎么能够洗掉？呵呵，除非把纸张毁掉。可是啊，你不仅仅没有被毁掉，却将‘我’给毁了。你心底的黑暗从小就封坛在心底，从你的双亲被杀之后，你心底的黑暗就已经滋生，只是你压制得太好没办法发泄而出，以至于这小小的坛子再也装不了这样巨大的黑暗。坛子被撑破了，你装在坛子里的愤怒、怨恨、伤悲、悔恨、恐惧冲了出来占据了你的身体，你被它们所驱使。你的灵魂，已经被它们染黑了。”

　　“你将所有的恶果嫁祸到我的身上，你被怨恨和黑暗所驱使。当你的枪对准我的时候，很多事情就已经没办法挽回。真是个天生带着诅咒的人啊……我因你而留在上海滩，是因为‘我’的善而留下。明明能够预见后果，却没办法去放弃你。可是啊，你却先放弃了‘我’。知道么？这里面有个角落被你的的怨恨和恐惧给伤害了。”柳青阳将手放在心脏的位置上。

　　“你的生命超越了人类成为了我们这样生命的一员，这样的生命不被人类所接受。‘我’接受你的这类同我们一样的生命，希望你最终能够抛弃做人的资格而接受现在的一切，可人最终还是人。这人最终还是无法接受我这样的生命存在，‘我’的善，最终还是将我给害了。还真是任性妄为啊。你可知道，我大可离开上海滩将你丢在这里自生自灭，让你知道真相之后发狂杀人被人类拘捕，被人类伤害得体无完肤。让你被人类抛弃不得不苟且偷生，为了保住自己不被人类发现和怀疑自己的异样不得不停地换个地方生存……”

　　“那时候，我大可将你弃之不顾。可终究，还是留下企图去改变和帮助，最终还是受到了怀疑和拒绝，你的作为真是让人心伤。你知道我非人，你接受得了这个悬浮世界的万物存在却无法接受自己这样的存在，说到底，是作为人类的私心在作祟。于理，我们这样的生命以自身为荣，我们这样的生命从来就不喜欢作为人类的你们。你们让我们这样的生命没有了容身之处，呵呵，和人类比起来，我们这样的生命还真是太善良了。你们看不上我们，我们又何尝看得上你们。但我们却不会被欲望和黑暗所驱使，这注定了我们的灭亡。我是我的黑暗，但我的善却还在。你们的善却被吞噬。”

　　“比起做人，你们更愿意做鬼。”

　　“陈逸，从心底，你觉得拥有这样的生命对你来说除了应有的恐惧之外，你还觉得是一种耻辱。对当初身为人类的你来说是一种耻辱。现在的你是无法承认，人类拥有着自己的骄傲。身为人的骄傲。不管是乱世还是战争，只要是人，即使丧失了尊严都会保持这身为人的一种骄傲。”

　　

　　战争、乱世。死亡、黑暗。恐惧、悲伤。饥饿、疾病……不管是什么，都不会忘了自己还是个人。

　　

　　“你放不下，想回到人类的中间。人类的七情六欲真是让人惊叹啊。你们的七情六欲支撑着你们存活下去。你舍不得这些东西。陈逸，你生生地伤了‘我’。怕你走不过这一关，所以留了下来。你可想过，你的枪，对准的可不仅仅是我。”

　　

　　陈巡捕，无论如何都不要将你的枪口对准柳大夫。不然你会后悔一辈子，会世代活在痛苦当中。

　　老瞎子你这是多心了，即使我拿着枪口对准我自己也不会拿着枪口对准青阳。

　　

　　在安街上笑着对老瞎子承诺的事情赫然出现在脑中，被自己随手丢弃的诺言再次出现在自己的眼前。而现在——自己拿着枪对着柳青阳。

　　

　　“放下你的枪道歉，那么在未来长远而遥远的路将会有‘我’陪着你走下去。”柳青阳露出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这未来，长远，看不到尽头。这样遥遥无期的生命，你敢独自一人走下去么？这一切并非我的本意，在我眼中，我更加愿意你去死。

　　

　　“告诉我，能够让我恢复的力量。”陈逸没有放下手枪，理智上告诉他要放下对着柳青阳的手枪；但身体却不够受自己控制。

　　“别逼我，我不想杀你。但我受够了，即使是我的命运将所有的人卷进来，可一直知道真相的你却没有告诉我任何真相，你所谓的好心只会将我害了。你这样的人，太可怕。我们之间的信任，因为你的隐瞒而消失。”

　　“我这一辈子，付督和祈世仁是我这辈子最在意的人，我将所有的信任交到你的手中，而你却对我有所隐瞒。青阳，我一直看不透你，你比祈世仁还要可怕……”

　　“青阳，要么把我杀了。要么让我恢复成人。”陈逸嘴唇发抖。

　　

        

第九话：人之境（6）

　　

　　“已经没有任何办法了。你的命与药郎一样违背人类生命上生存的规则。这样的结果是对你们的惩罚。这也是最终的因果。”柳青阳露出残酷的笑容。

　　

　　该结束了，这种下的因，已经开始结出了果：

　　柳青阳，药郎，陈逸，罗碧烟，查善生，付禄民，章是非，祈世仁，伊莉雅，雷术，吉田真，老瞎子，白师盛……

　　

　　这个世道，女人太弱就会成为别人的东西。男人太弱就会死。

　　

　　镜中的柳青阳看着陈逸露出期待的笑容：我宁愿让“我”死，都不愿陪着你陈逸走这未来的乱世红尘。二十六年了，一直一个人。另一个我啊，你只是在陈逸的身上看到了以前自己。怕他重蹈覆辙走上自己曾经走过的路才作出这样的决定，可我又怎么能够放着你这样任性的做法。已经这么多年了，我已经不愿再走下去了，你的喜乐哀伤都可是会传到我的身上的，结束吧。

　　

　　“砰！”镜子碎。尖锐的碎片伴着血迹飞溅到陈逸的脸上、身上。那碎片玻璃还在渗着鲜血而出。陈逸呆愣住，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就开枪了。如同被暗示了一般……

　　

　　“爹啊——”突然出现的柳念疯狂地大叫唤醒了陈逸。柳念泪水横流，如地狱一般的双目嗜血狠狠地瞪住呆愣的陈逸，陈逸一抖结结巴巴地狡辩：

　　“不……不是我！我没有开枪！不是我！我不想杀青阳！我不想杀的！我控制不住自己！我没有想杀青阳！”

　　“我要杀了了你！”黑暗笼罩整个屋子，陈逸无处可逃。柳念掐住无处可逃的陈逸露出尖锐的牙齿：“我要杀了你！”

　　“你知不知道，为了能够让你恢复成人或是让你安然死掉我离开这段时间就是为了寻找救你的方法。可你却杀了我爹！你知不知道我们这样的生命死了没有魂魄！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这样的生命，死了就再也没有了。没有魂魄，无法轮回。这样的生命在这个世界越来越少，最终会消亡。

　　而人类，可以不断地繁衍，身死魂皆在，这魂魄不断的轮回，不断地轮回……

　　万物，最终只剩下人类这个物种……

　　

　　“我要杀了你！”

　　

　　陈逸放弃挣扎了，他如同回到了过去，第一次在巡捕房见到柳青阳，如同看到了一个江湖骗子一般。无法做人，生命不止。若是柳念真的可以杀了自己那就好了……

　　看着那玻璃碎片，从玻璃碎片上还在不断地渗血。陈逸就很想哭，柳青阳死了。真的被自己杀死了，他以为柳青阳不会死。可这不断渗血的玻璃如同柳青阳的尸体一般，被自己打碎了。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杀意，他真的控制不住。可是那些痛苦、悲伤、怨恨和愤怒完全控制了他。

　　

　　陈逸冰冷的泪水流下，柳念如同掐着陈逸的手指如同被烫伤了一般缩手。

　　房间黑暗退去，柳念滚到那些玻璃之中大哭大叫，任由那些锋利的玻璃划伤自己的小小的身子：“爹啊……爹啊……为何不等等念儿啊……”

　　声声凄惨，声声凄凉。

　　

　　柳青阳死了，柳青阳被陈逸杀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药郎没有丝毫痛快，心中似乎被什么堵住了。这是他最乐见的结局，但这样的结局却没有让他感到高兴。他闭上双眼，想着自己的最厉害的对手柳青阳。陈逸心中的黑暗被诱导出来，这其中，有自己的功劳在里面。曾经由仇恨所引导的疯狂落下了帷幕，药郎露出淡雅的笑容。

　　

　　结束了。

　　

　　这内心其实早就没有了仇恨吧，而那时，却只是不甘心……

　　这么个优秀而风华绝代的生命消失了，这一年多来，如同一场梦境一样……

　　

　　药郎哑然失笑。

　　

　　柳念离开了上海滩，在走之前，那张稚嫩的脸上露出只有大人该有的表情，他的声音宣告陈逸这个生命的最终绝望：

　　“我没办法让你变成人；但是我却可以让你死。我这一辈子永远都不原谅你。我不会用那个方法去杀掉你，我要让你永生永世地活在痛苦当中。”

　　我这段时间就是在寻找可以让你恢复成人身份的方式或是结束你生命的放方法，可你却拿着枪对准了最信任你的人。生生世世你就独自走下去吧。让你成为这个人间的怪物，让你享受我们这样生命曾经走过的路。为世间所不容，苟且偷生地活下去受尽人类的背叛和排挤。让你清楚地知道，你的做法是多么的愚蠢。

　　

　　“我求求你，念儿，杀了我吧。”陈逸跪着抱住柳念的双腿祈求道。

　　他后悔了，这样的结局只会让他痛不欲生。他只是被蒙蔽了心智。

　　要么死，要么不要抛弃他。他不能够自己独自走下去。

　　

　　柳念一脚将陈逸踹飞，厉声道：“我还会再回来的！”

　　我不杀你，我就是让你永生永世享受这样的痛苦和孤独。

　　

　　现在，所有的后悔都没有用了，只要柳念不收掉自己的性命，这个生命就没有办法结束。不管陈逸如何祈求，柳念再也没有出现过。漫漫生命，被吞噬的心智将可以给自己希望和陪伴的人给枪杀了。

　　

　　上海滩街头出现了一个疯子，一个浑身是伤口和血迹的疯子。这疯子人人见而避之，各大报纸报道着东亚局势，战争已快来临。

　　

　　

        

第十话：人之未来

　　未来，是什么。

　　——柳青阳

　　

　　时间碾过前秦后汉，碾过晚清民国。新一轮的战争革新着整个世界，万物消亡独留人类。苍苍茫茫的大地被战争席卷而过，伏尸百万的战场成为人间炼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