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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兄你为人很不错嘛，如果换了是别人，早把这些事传开了。”东方默安慰道：“每个人的命不同，但愿死者在来世会有个好的人生吧。”

　　“希望如此。”王远新点头：“我只是觉得生命太过脆弱，看着那么年轻的生命逝去心中总会不好受的。”

　　“所以我们就更要爱惜自己呐，老兄，看不出来你还挺多愁善感的。”

　　“大概也是因为我觉得那个死去的学生太过可怜了，听说舒思雨的父母双亡，她从小寄宿在她叔叔家里，难为成绩还这么好，可偏偏遇人不淑，不仅男朋友对她不忠，就连学校一些无聊的人也常常联合起来欺负她。”

　　“怎么还有这种内幕？”东方默摇摇头，他明白王远新的意思，排斥舒思雨的不是同龄人，竟然是学校的教师？或许这也不算奇怪，毕竟学生太过优秀受令人瞩目，某些思想狭隘的长者便心中不悦了。

　　辞别王远新走向宿舍，东方默手中提着给林漪楠带的外卖，心里还有些闷闷的。

　　他郁闷的原因当然不是大胃女林漪楠打电话逼他带宵夜回家，而是每次想到舒思雨这个女孩子的时候，他心中总有一种非常奇怪、也是有些难过的感觉。

　　“那样的表情，应该不是怨灵所有的，但她为什么不能顺利转世而留恋人间呢？”东方默回想到梦中的情景不由自语。

　　正思忖着，一股寒风迎面刮来，东方默忍不住打了几个冷颤；他一抬头，看见一辆客车巴士已经默默停在他的面前。

　　原来他早已走到公车站了？这辆巴士怎么也不按下喇叭？

　　东方默昂首见车上空荡荡的没多少人，心中庆幸他现在不用费力挤巴士，两扇车门嘎吱一声打开，他飞快上车，捡了一个靠窗的座位。

　　坐下之后，东方默顺手将食袋放在身旁的位子上，眼睛不自觉向窗外望去。

　　车内的乘客非常少，除去东方默只有三名客人，一对年轻的情侣，他们身后坐着一位上了年级的老伯。

　　东方默看着那对情侣亲密无间，想到自己孤家寡人未免微觉无聊，然而就在他伸臂打哈欠的时候，巴士陡然一个急刹，毫无提防的东方默便向前快速冲去，重重撞在了前面的座椅后背上。

　　碰撞到头部的是一块冷如寒冰的硬块，触之便觉冻彻肌骨。东方默心里赫然一惊，他连忙忍着剧烈的疼痛抬眼望去，前排靠垫竟然变成一块渗着冰水的深黑色坚冰。

　　外泄的强劲寒气刺得人皮肤发疼，就连内脏也隐隐作痛，东方默心中升起些许不安，他在这刹那间竟然有了一种夺门而逃的冲动。

　　车门在这时‘唰’的一声打开了，三个身装黑色衣裤的男子无声无息地走了上来，他们略微在车前门逗留，有意无意的，品成一行的排列站立，拦阻了东方默下车的打算。

　　重新坐稳身形，发现前方的靠垫看起来一切如常，东方默按下心中的不安，等待下一路车站的到来。

　　新来的乘客慢慢走向车前部的座位，所以原本在前方的那对情侣大概是觉得有人打扰就移动到巴士最后一排去了。

　　车身前方仅剩下东方默与另一位长者，这时车厢内的温度降得更是厉害，就连空气也似乎跟着稀薄起来。

　　东方默感到身体渐渐发冷，但是他的胸口却反常地闷痛起来，他伸手打算推开车窗，然而不管他如何用力就是不能如愿推开。

　　蓦然感受到有数股寒冷的视线打在他身上，东方默猛地抬头，前方那三名衣着与行动都相当诡异的男子正直瞪瞪地盯着他。

　　“干嘛？”东方默嘴里嘀咕，硬着头皮回瞪过去。这时，他的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怒气冲冲的喝斥。

　　东方默扭头望过去，但见原本坐在他身旁的那位长者不知何时移到那对情侣身旁，似乎他突然对女孩子动手动脚，所以她的男朋友便生起气来。

　　“你这个为老不尊的东西，难道想挨揍吗？”女孩子身旁的青年抓着长者的手腕怒吼。

　　“你穿这么短的裙子不就是让人摸的吗？”

　　东方默讶然，因为他没想到一位慈眉善目的老人，竟会说出这般无耻的话来？但见那老人不由分说，用空出的另一只手继续抓向那个女孩子。

　　“停车！我非好好教训你这个不知羞耻的老家伙不可！”青年暴跳如雷，转身对司机大吼，东方默眼见那青年强壮结实的身型，生恐他闹出人命来，连忙放下手中的食袋上前劝阻。

　　“我叫你停车，听到没有？”青年眼见有人插进来，嘴里更是不依，定要在人前教训侮辱他女朋友的长者。

　　司机在闷声向前再驶出一段路程之后，终于在青年的强烈要求下嘎然停车。就在车门刚刚被打开的那瞬间，长者飞快拖着女孩子下了巴士，青年猝不及防，回过神之后立刻跟着下来。　

　　东方默呆了一呆，转身回座位去拎宵夜，打算跟着他们一块下车。

　　“唉，这个年轻人，不要管那些东西……”站在街上的长者见东方默没有跟随他们下车，立刻大急；然而就在东方默听到这半句话的时候，巴士的车门再次砰然重重合闭，紧跟着呼啸向前急驰。

　　眨眼之间，这辆巴士飞一般离奇地消失在黑暗之中，街上的长者与那对情侣只看到车尾的红灯微闪而过，随即便一片寂静，而刚刚还热闹的街道里竟然再也找不到一辆汽车，就连街上的行人也见不到一个。

　　“这怎么回事？”那个青年惊讶地看着这一切，居然忘记了生气。

　　“年轻人，你以为我真的是为老不尊调戏你的女朋友吗？”长者摇头叹道：“我只是生来眼睛比较毒，可以勉强看见一点异世界的生物。之前上车的那三个人他们都是没有脚的……”

　　“你的意思是他们全是鬼？所以才会在这种天气穿那样古怪的长袍？”女孩子瞪大眼。

　　“我想是吧，所以我刚才故意挑衅。如果不那样做，那辆车就不会停下来，抱歉了。”长者温和地说道。

　　“没……没有，谢谢你。”这对情侣因亲眼目睹的事而气焰全无，嘴里只无意识地道着谢。

　　“只可惜那个年轻人没有来得及下车。”长者沉重地摇了摇头，语气中不无婉惜。

　　这对情侣心有余悸地看向黑暗的街道,也只有祈求与他们有过一面之缘的东方默好运了。

 

　　“喂!”东方默使劲拍打车窗大声叫着,巴士的车厢里断断续续地回荡着他的声音，显得异常沉闷，好像这辆短短的巴士车厢便有如空旷的山谷一样。

　　车内的温度下降得很快,冷得他上下牙关一直碰撞。所幸车内的那三名黑衣人一直安静地坐在原地，倒没有什么异动，这才让东方默暂时放下心来。他向窗外看去,吃惊地发现巴士飞奔的线路好像正通往113中学？

　　‘嗖。’凉风拂过，东方默心中猛悚，他下意识地运用瞬间转移，眨眼之间他的人已经来到车尾，回头便看到刚刚一直呆坐的三名黑衣男子此刻站在他先前的座位边上。

　　巴士，却在这时‘嚓’的一声停了下来，外面就是113中校的风雨操场，但是东方默却看不到一个人影儿，诺大的暗黑色场地还有教学楼孤寂的身影，都让他更感毛骨悚然。

　　倒吸了一口冷气，东方默一偏头就见到那三名黑衣人，连同先前开车的驾驶员，一齐慢慢从座位上站起身，向他走来。

　　根本听不到这些‘人’的脚步声，东方默注意到这四个人排成前后两行，已将巴士中的通路堵了个结实，就算他这次再用瞬间转移，也找不到可以插身而过的缝隙了。

　　“别过来！你们究竟想干什么……”一只冰冷的手覆在东方默脸上，打断了他高声的斥责。东方默能感觉到在他脸上慢慢诡异滑行的手指，非常细长，而且尖锐，骨节好似没有被温暖的皮肤与血肉所包住一般。

　　没有仔细辩认黑衣人在他的脑门上比划什么，东方默拼命挥开拍在他头顶的手掌，使出身体里全部的力量不顾一切向前跑去。

　　但是巴士车身的长度只有那么一点，就算东方默冲出那四个‘人’的包围，但他们也很快转过身，八只青白色的眼珠儿就这样直瞪瞪地盯着东方默，仍然没有开口说出一句话。

　　低声咒骂着，东方默快步奔到巴士车门，摇动数下却拧不开，他只好再转身跑到距离他最近的车窗，举肘向玻璃撞去。然而一击落下，车窗安然无恙，反倒是他的手肘被突然化为坚冰的窗户抵得好生疼痛。

　　“真是见鬼了。”东方默无奈地骂道，不太明白为何这鬼巴士要把他带到学校？难道鬼杀人也看风水？但是现在没有多余的时间让他再想下去了，因为那四个一语未发的人再次齐齐地向他走来。

　　这一回，他四人踏过的地方全部都结成了寒冰，空间越缩越小整辆巴士的后半部完全化为一座冰库，车厢内的空气也似乎随着他们的逼近而逐渐减少，气温更是下降得惊人。

　　瞧着这诡异的画面，东方默心中连连叫苦，事到如今他也只能用劲儿狂敲车窗，希望可以逃出生天。　

　　但是不管他如何用力，那扇平时受到大力便脆裂的玻窗就是纹丝不动，东方默六神无主，不自觉地将脸颊贴在窗户上，瞪大眼看着渐渐向他逼近的四个‘人’。

　　蓦地，车顶传来轻微的晃动，东方默下意识地昂头，看到一只散着苍白莹光的纤细手掌忽然毫无征兆地从巴士的车顶滑下来，一下、一下颇有节奏地轻轻拍打着漆黑的玻窗，就好似这只手掌的主人正试探着、沿巴士的车顶向车身爬行一般。

　　东方默很想这个时候手中多出一把锋利的斧子便好了，然而现实却不容他再奢望下去。玻窗外的节奏很快零乱起来，趴在那上面的‘人’也顺着从车顶爬了下来——

　　最先是指尖，然后是小手臂，接着是整个胳膊乃至破碎的身体……一个神色木然的少女穿过窗户，慢慢将她的身体全部融了进来。

　　“舒思雨？哇，你干嘛又找上我？”东方默看着在他眼前站定的女鬼，发出一声呻吟。

　　女鬼没有答话，她森然盯着东方默，青白色的眼珠闪烁着诡异的光芒，脸上再也没有上一次凝望东方默时、咽着满腹话语的忧伤神情了。

　　就在东方默瞧出这一点试着向旁边移步的同时，她的手忽然伸出数米，手掌也变得巨大，很快就牢牢抓住东方默的两条腿，让他动弹不得。

　　那三名黑衣人与驾驶员僵硬的脸庞中终于露出一丝狰狞的笑容，他们裂开了嘴，深蓝色的舌头迫不及待地探了出来，几秒钟之内就胀得非常粗大，远远胜过正常人类舌头的长度与厚度。

　　东方默死命向后移动，但他的双脚被舒思雨的鬼手缠得死死的，根本挪不动分毫。眼见那些‘人’吊在胸前的长长舌头扫到座位靠垫上，被它们所碰到的物品跟着化为一堆冰渣——

　　说实在话，东方默真的不愿意被这种东西舔到。

　　“为什么？”东方默心中百思不解，他自觉并没有害过任何人，但是这个女孩子却一次次找上他，难道这其中有什么他所不知道的事吗？

　　“咯咯咯。”舒思雨麻木的面容上突然绽出几抹阴森森的笑容，她昂起头来，鼻梁正中突然裂开一条缝儿，接着她的脸就如同被什么尖锐的东西撕割开一般向左右卷去，等血肉模糊的肉皮儿翻滚过去后，出现在东方默面前的竟是一张陌生而艳丽的面容。

　　这完全是一个有着成熟风韵的女子，她的发型比较复古，烫着慵懒的卷度，前面还有几丝垂在鼓鼓的胸前，那被卡车撞得破损的肌肤也在换脸的同时逐一自动修复，空气中隐隐传来血的味道，所幸这种味道很快就凝在冰冷的空气里，所以东方默才没有吐出来。

　　再次抬眼间，他看到那女子周身的皮肤不仅完好无损，甚至连她身上的衣物也离奇地换上一袭剪裁得体的墨绿色旗袍，就这一瞬间她由一个肌肉腐烂的恶鬼化为了优雅高贵的女神。

　　“你，你不是舒思雨？你只是占据她灵体的东西？”东方默脱口问道：“你究竟是谁？”

　　“看起来，你这个人很喜欢多管闲事。”绿衣女子淡淡启齿，“虽然你并不在我的狩猎范围之中，可惜你已经涉足进来，我不能让我的孩子们错失良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