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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间里陷入一片死寂，过了一会儿，叶迟忽然动了动，刚开始弗朗西斯以为叶迟醒了，但很快叶迟的表现推翻了他的想法。

　　叶迟清瘦的身体在椅子上剧烈地痉挛起来，他再也握不住箱子，合金制成的银白色冷冻箱“砰”的一声落在了地上。而叶迟自己也摔到冰冷的地面上，他双眼紧闭，脸上满是汗水，甚至唇角溢出一些带着血丝的泡沫来。

　　弗朗西斯的目光只是在冷冻箱上停留了一瞬，便很快滑了开去，他站了起来，松快了一下蹲得发麻的腿，接着快速给叶迟做了个简单的检查，叶迟实在痉挛地太厉害了，他不得不花费一点力气将他像离水的鱼一样乱蹦的身体按住。

　　心跳紊乱，每分钟心跳速度几乎到了两百跳，翻开眼皮，眼白处充满了鲜红色，弗朗西斯对此很熟悉，这是生物感染C病毒末期特有的症状之一。叶迟露在外面的手臂上血管暴起，一条条仿佛蚯蚓一般在白皙滑腻的肌肤上挣动，看起来十分可怖。

　　尽管叶迟并没有表现出其他末期症状，但看他的模样，弗朗西斯也不觉得他有活下去的可能。他抬头看了一眼电脑上的倒计时，还有两分钟。

　　他又将视线落到那只冷冻箱上，手指微微一动，却听见丽莎惊恐嘶哑的声音，“他怎么了？他要死了吗？天，布莱特发现了会杀了我们的！”现在丽莎对布莱特的恐惧已经到了峰值。

　　弗朗西斯眉毛抽动了一下，轻轻叹了口气，他从医疗包里取出一支止痛剂，整个身体压在痉挛得愈发严重的叶迟身上，咬着牙将止痛剂打了进去。

　　接着他开始用轻柔的语言安慰显然陷入莫大痛苦的叶迟，没办法，他的医疗包里并没有多少东西，打完了止疼剂，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所谓的精神疗法了。

　　弗朗西斯念得口干舌燥，简直觉得把自己一生的温柔都用完了，叶迟的情况却没有明显变化。弗朗西斯注意到，叶迟被剪得十分圆润的指甲正在不断抓挠地面，雪白的金属表面上有着肉眼可见的抓痕，并且抓痕正在不断加深，一些金属碎屑沾上了叶迟的指尖。

　　弗朗西斯蓦然站了起来，他看了一眼时间，只有十五秒左右了，最多还有两分钟，布莱特就会回到这里，不知道叶迟能不能撑过两分钟再变异。

　　弗朗西斯一边默默考虑，一边向丽莎那里靠近，丽莎看着叶迟如今的模样，反而镇定了下来，她没有看弗朗西斯，只是轻声地说：“真可怜，这是我害的，天哪，大卫，他跟你一样痛苦，我竟然做了跟那混蛋一样的事。”

　　她沉默下来，眼泪不断地滚了下来，她被布莱特恐吓的时候没有哭，被打成这样也没有哭，但现在，看着痛苦不堪的叶迟，她哭得像个孩子，“大卫，大卫，都是我的错，我不是个乖女孩儿，我还和那混蛋接吻了，大卫……”

　　接着她站起来，跌跌撞撞地向叶迟走去，她没有弗朗西斯那么大的力气，不可能压制住挣扎痉挛的叶迟，只能勉强将叶迟的头捧起来，使他停止不断撞击地面的行为，她尽全力搂着叶迟，微暖的手不断抚摸着叶迟汗湿的侧脸，“对不起，对不起，大卫……对不起，小家伙。”她语序混乱，但声音和动作都极尽温柔。

　　弗朗西斯站在门边，蓝色的眼睛冷淡地看着眼前的场景。

　　正在这时，他听见了脚步声，布莱特回来了。

　　弗朗西斯考虑了一下要不要开门，但他只犹豫了一秒，就赶在布莱特开枪之前打开了门。

　　现在主电脑已经将叶迟的权限当做病毒完全清除，电脑硕大的光屏上不再显示欢迎的字样，而是警告他们尽快离开的语句。

　　幸好现在主电脑没有多余的电力可以做清除行动，弗朗西斯漫无边际地想着，看着布莱特带着凛冽的杀意走向叶迟和丽莎。

　　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布莱特并没有对丽莎做什么，他蹲下身检查了一下叶迟的状况，接着转头对弗朗西斯说：“多长时间了？”

　　弗朗西斯很快反应过来，“两分半左右。”

　　“你做了什么？”布莱特又站了起来，指节发出轻微的脆响。

　　弗朗西斯苦笑着摇头，“我可没做什么多余的事，可能是疫苗不成熟或者叶……”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布莱特一拳打飞。

　　于是他与丽莎一样，撞到了墙上，慢慢滑坐下来。

　　布莱特傲慢地抬了抬下巴，比了比叶迟的方向，“过来，做点什么。”

　　弗朗西斯虽然身高并不比布莱特矮多少，平时也有做晨跑锻炼，但布莱特的这一拳让他充分意识到练过和没练过有多大的差距，他并不意外布莱特对自己的小心思有所察觉，当然他也不后悔。他抹了抹嘴角的血，咳嗽着站了起来，向叶迟走去。

　　但他的确没有什么可做的，只得重新做了一次身体检查，将叶迟的脑袋从丽莎怀里拔出来还颇费了他一番功夫，丽莎将叶迟当做了她的大卫，保护欲强得令人发指。

　　他忍着脸颊上的剧烈疼痛翻开叶迟的眼皮，但看到的情景让他忍不住睁大眼，几乎怀疑是过于疼痛给他带来了幻觉。

　　叶迟眼白上的血色正在褪去，尽管速度十分缓慢，但已经比刚开始时要好得多了，弗朗西斯微微皱起眉，又测了一下心跳，依旧很快，不过速度降到了一百五十左右。

　　叶迟正在好转。他很清楚地得出了这个结论，是疫苗起了作用吗？弗朗西斯不太确定，不过叶迟恐怕不会死了，他站起身，向布莱特汇报了这一结果。

　　布莱特像是对叶迟的存活抱有相当大的信心，他从弗朗西斯身旁走过，低声说：“你只是有点儿用处而已。”

　　弗朗西斯蓝色的眼睛深处涌上一点儿细微的愤怒，但很快就消失了，他重新回到墙边，懒洋洋地坐了下来。

　　叶迟的状况如同弗朗西斯所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转起来，半个小时之后，他呼吸平稳，重新陷入昏睡中，虽然还有低烧，但弗朗西斯已经断定他没事了。

　　丽莎早已被布莱特赶开，按照他平时的作风来说，赶开丽莎的行为已经称得上温和了。他搂着叶迟，动作有些僵硬，看起来倒有几分滑稽。

　　深夜，凌晨两点左右，叶迟醒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变异猩猩

 

　　布莱特一直抱着他坐在墙角，主电脑室里还是一片黯淡的白色，叶迟睁眼时看到的却是布莱特深色的狱警制服，他盯着制服看了一会儿，感觉到抱着自己的人动了动，“文森特？”

　　布莱特第一时间察觉到叶迟醒了，但没听清叶迟的嘟哝声，“你怎么样？要喝水吗？”

　　叶迟打了个呵欠，他觉得自己好像睡了一觉，并且睡得不太舒服，浑身上下都有种运动过度般的酸痛感，他从布莱特怀里挣扎着坐正，先认认真真理了理乱成一团的头发，接着四处看了看，亚麻色头发的男性坐在另一边睡着了，旁边是那个有点吵的女性。

　　布莱特见他一副睡得有些懵的样子，忍不住重新揉乱他的头发，又问：“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叶迟抬头与布莱特对视，他仔细思索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但布莱特却发现，叶迟的模样有极其微妙的变化，他原本眼睛就相当黑白分明，与大部分亚洲人不同，即使在明亮的光线下，眼珠颜色也极深，并不是深棕色，使得叶迟总是给人以阴郁的感觉，如今瞳孔颜色却变浅了一些，眼白部分则带上一层浅浅的蓝色，呈微透明状，阴郁感因为这种变化消散了不少，配上他常年无表情的脸，反而显得纯稚如婴孩。

　　他微微挑起眉来，凑近了叶迟，叶迟对他的突然靠近毫无抗拒，也随他捏住自己的下巴，只是眨了眨眼睛，神色里带了点几乎看不出来的好奇。

　　更像个孩子了，布莱特拇指在叶迟细腻光滑的皮肤上来回抚摸，觉得自己好像有恋童癖似的。

　　叶迟忽然扭头，布莱特没防备，被他挣脱了手，他不喜欢叶迟违逆自己，哪怕那其实称不上是反抗，正要重新将叶迟的脸扭回来，叶迟却挺直了脊背，表现出一种极其明显的警惕气息。

　　布莱特当然不会忽视叶迟的变化，他先向对面扫了一眼，弗朗西斯已经醒了，还在装睡，丽莎则睡得很沉，没什么特别的，他将视线移到门的方向，主电脑室外寂静一片，这座研究楼里的实验体在前晚血洗了研究所之后，大半都逃逸了出去，只有一部分因为自身特性而选择留下的。就布莱特看来，只要主电脑的电力不丧失，这里还算是个安全的地方。

　　叶迟侧着头，仿佛在倾听什么，“有东西，过来。”

　　布莱特站起来，将主电脑上还插着的钥匙拔了下来，丢给叶迟，他正要开门，就听见身后弗朗西斯的声音：“你们要上哪儿去？”

　　布莱特心里嗤笑了一声，一使劲拉开了门就往外走。

　　弗朗西斯没料到布莱特连停下来回答他的意思都没有，他略嫌粗鲁地弄醒丽莎，赶在合金门关上之前跟上了布莱特他们。

　　布莱特完全无视两人的存在，在他心目中，取得了至关重要的疫苗，也大致了解了岛上正在发生什么，这两个人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现在那东西在哪儿？”他问叶迟。

　　叶迟很快给出了答案，“同步，正下方，三楼。”

　　布莱特皱起了眉，叶迟的意思应当是敌人正与他们以相同方向和速度移动中，假如这不是巧合，那么这次的变异体应该跟通道里的那只猴子一样，强化了部分智能，只是不知道其原型是什么动物。

　　布莱特思索了片刻，转头看了一眼弗朗西斯，弗朗西斯警惕地后退了一步。

　　“我可以带你们去机场。”布莱特开口说道，“但现在你们要跟我们分开走。”

　　丽莎抿紧了嘴唇，一言不发地站在弗朗西斯身后，她很清楚布莱特的粗暴作风，已经不敢对布莱特的要求作出任何反抗了。

　　弗朗西斯更识相，“你想让我们做什么？”

　　布莱特说：“继续往前走。”

　　弗朗西斯和丽莎对视了一眼，两人小心翼翼地沿着走廊向左侧的安全通道走去，两人看起来都十分紧张，仿佛下一步就要踩入深渊。

　　布莱特等他们走了一段距离，侧头问叶迟：“怎么样？”

　　叶迟的手指微微蜷缩起来，这是他专注于某事时特有的小动作，听了片刻，他给出了答案：“在跟着。”

　　布莱特笑了起来，他有一个完美的主意，既能甩掉这两个累赘，又能让他和叶迟顺利离开研究所。

　　丽莎实在忍不住了，她停下了脚步，皱着眉拽住了弗朗西斯，弗朗西斯跟她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不安，弗朗西斯正要说话，就看见布莱特和叶迟向着相反的方向离开了。

　　丽莎也看见了，她终于忍不住喊了出来：“嘿！你们要去哪儿？！”

　　布莱特头也不回，“我说了我们分两路。”

　　弗朗西斯冷静地说：“我们还有用处，你不应该在这里放弃我们。”

　　布莱特语气轻松，挥了挥手：“出于某些考虑，我希望你们能走左边，相信我们一定能在一楼见面的。”

　　丽莎还想说什么，却被布莱特打断了：“假如你们不满意这个方案的话，我也可以现在就让你们在这里安眠，怎么样？我倒是更喜欢这个选项。”

　　弗朗西斯咬了咬牙，拉住了丽莎，“我同意，不过你最好注意一点，叶迟的问题可不是你一个人就能解决的。”

　　布莱特的脚步顿了顿，他在那一瞬间几乎想直接杀了弗朗西斯，要知道这个男人在这短短几个小时里几乎做了所有他最讨厌的事，但愿下面那位能好好送他上路，布莱特松开了扳机，继续向右侧安全通道走去。

　　布莱特的计划简明易懂，由那两人作为诱饵，吸引三楼那个变异体的注意力，己方就可以顺利下楼，当然这计划里有个巨大的不确定性，那就是叶迟的判断是否准确。

　　他之所以不质疑叶迟所说的内容，完全基于叶迟迄今以来对他毫无保留的态度，但叶迟不会欺骗他，并不代表叶迟告诉他的信息就是正确的，布莱特只不过认为，即便叶迟说的是错误的，对他来说区别也不大，不如先把那两个累赘支开，以免连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