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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破狼 作者:priest(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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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年下 幻想空间

  中原人的钢甲上万万不敢将短炮装在胸前,这种威力的短炮能震碎一个人的骨头,只有天生孔武有力的蛮族人才敢这样——有人说,当年三大玄铁营之所以能横扫北蛮十八部落,不过是占了幕天席地的蛮人尚且无力自产钢甲的便宜,如今他们手中不知从哪里弄来了这批重甲,背后又有草原下绵延千里的紫流金,还会任凭绵羊一样的中原人欺负吗?
  这件事有多可怕,此时的少年长庚已经无暇多想了。
  沈先生……沈将军教他打理钢甲的时候,曾经无意中提起过,钢甲上的短炮空间有限,冷却用的冰管子并没有那么有效,为了不让甲胄中的人被烤糊,每发一次,都约莫有一炷香左右的冷却时间,这时钢甲上的短炮发射口是自动锁死的,所以他还有喘息的余地。
  蛮人用生硬的汉语吼道:“快跑啊,小虫子!吓死了!跑啊!”
  长庚眼色一沉,从墙根下滑了一道行云流水似的回旋,竟转身向着那高速追击的蛮人扑了过去。
  蛮人猝不及防,没料到他这么胆大包天,本能地用长刀去砍他,那重甲几乎是少年的两倍高,下方自然有死角,长庚往后一躺,贴着地面躲开了迎面一刀,钢腿与地面上的石板剧烈摩擦,火花四溅。
  长庚脱手将那吹灯拔蜡的钢剑扔了出去,正砸在了蛮人后心上,蛮人本能闪避,就在这一刻,长庚一把按住手上的铁腕扣,袖中丝毒蛇吐信似的盘旋而出,切瓜砍菜一般直刺入蛮人重甲。
  长庚:“……”
  他只是碰碰运气,完全没料到沈十六随手丢给他玩的铁腕扣居然是这么一件神兵利器。
  袖中丝洞穿了蛮人重甲的“金行经络”,精密的重甲一瞬间失去动力,重甲为了防止紫流金泄露炸死里面的人,开启了自我保护,从手臂到后背所有关节一瞬间全部锁死。
  这种时候,倘若重甲中的人脑子清楚,应该趁着还有半身能动,先卸甲,再杀敌——难道没有重甲,他一个五大三粗的蛮族壮汉就奈何不了两个半大孩子了吗?
  可是这蛮人虽然通过某种方法得到了这些重甲,却显然还没能完全掌握这铁怪物,重甲锁死的一瞬间,里面的蛮人自己先懵了,他的第一反应竟是想要蛮力和机械锁对抗。
  肉体凡胎,纵然是天生神力,又如何能与那重甲相抗呢?
  他这一下失去了平衡,扑到在地。
  长庚当机立断,毫不迟疑地上前一步,脚下钢腿发动了最大动力,对准那蛮人后心的短炮附近的金匣子,狠狠得跺了下去。
  再破的钢腿加力,也能将三寸后的石板剁碎,那金匣子应声而裂。
  不过长庚那条钢腿也在硬碰硬的过程中废了,他踹得太狠,一部分力道反弹到了小腿上,一条腿一时间疼没了知觉,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断了。
  长庚咬紧牙关,单腿翻身后退。
  就在他退开的刹那,蛮人裂开的金匣子炸膛了,当场将那蛮人的脑袋炸成了一堆碎末,溅得到处都是。
  长庚身上不可避免地被溅上了些红白相间的脑浆,他吊着一条腿,面无表情地擦干净脸上的血迹,在那恐怖的腥气中,心里竟没有害怕。
  也许秀娘说得对,他天生就是个怪物。
  葛胖小关键时候居然没掉链子,尽管人抖得筛糠一样,脑子却还在转,冲长庚喊道:“大哥,我们快找个地方躲起来,我带你去我爹的地窖!”
  长庚刚往前迈了一步,腿上钻心的疼就让他闷哼一声栽倒在地,冷汗不住地往下淌,葛胖小见状,毫不含糊地跑过来,大叫一声,背起了长庚。
  他虽然年纪不大,一身肥肉却已经十分可观,跑动中,随着白花花的肥肉花枝烂颤,葛胖小也跟着呼哧乱喘。
  喘也没耽误他信誓旦旦地表忠心:“大哥,我爹娘让他们害死了,你救了我的命,以后我就跟着你混!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咱们杀光这些蛮子!”
  最后一句话,他破了音,带了哭腔。
  长庚脱力的手拿不住那把废剑,只好任凭它一声闷响掉在地上,他胳膊上的肌肉痉挛着,同时狼狈不堪地笑了一下,对葛胖小玩笑道:“我要你干什么,留着饥荒年里宰了吃肉吗?”
  葛胖小:“起码我还能给你洗脚呢……”
  就在这时,长庚耳朵一动,他听见了一种不祥的“沙沙”声,立刻出声喝止葛胖小:“嘘!”
  葛胖小:“我娘都说我洗脚洗得干净,给我爹洗完的脚丫子比馒头还白……”
  小胖子的话音戛然而止,他猛地刹住脚步,战战兢兢地往后退了两步。
  只见小路尽头,一个蛮人身着雪亮的重甲,缓缓地走了出来。
  
  ☆、第10章 顾昀
  
  长庚唇齿间指不定哪出了血,微微一抿就是一口腥甜。
  葛胖小才跑了真么几步,已经俨然是快要断气的怂样,不过这小胖子意外地知道轻重,始终紧紧地攥着长庚的衣袖,攥得手心里都是冰冷粘腻的汗,洁癖的长庚无暇甩开他,两个少年就像两只走投无路的幼兽,在绝路里艰难地露出自己稚拙的獠牙。
  小路尽头的人一抬手,将面罩抬到了额头上,露出俊朗的五官。
  他脸颊瘦削,微陷的眼窝里像是有一团阴影,映着绵延千里的中原大地。而当他的目光居高临下地落到长庚身上的时候,里面的意味是无比复杂的,好像有一点怀念,有一点骄傲,这让他看起来似乎是很有人情味的。
  可惜,这一点人情味十分稀薄,到底还是被满目深邃的仇恨所覆盖,像是一根埋在关外无边大雪里的红线,虽然存在,却转眼就没了踪迹。
  重钢甲的轰鸣声此起彼伏,雪亮的一具具重甲在那人身后纷纷落下,来了足足二十多个蛮族重甲。
  身后传来风声,长庚警觉地一回头,肩膀先被人按住了——赶来的正是一身玄甲的沈易。
  沈易身上沾染的血污更多了,那一身玄铁显得更加暗淡。
  葛胖小不知内情,眼睛瞪得险些脱框而出:“沈……沈先生?”
  长庚扭过头,吐出嘴里一口血沫:“那是玄铁营的将军,安定侯身边的人,别乱叫。”
  葛胖小的舌头顿时扭成了一根麻绳,全身上下上千块肥肉齐声结巴起来:“安、安安定侯!”
  沈易心怀歉疚地冲着葛胖小伸出一只黑乎乎的铁手。
  那手和少年的脑袋一样大,还沾着血,葛胖小本能地闭眼缩脖,可铁手却只是轻轻地握住了他的后脑勺,比一片飘落头上的羽毛还要柔和,没有拨断他一根头发。
  沈易将两个少年挡在身后,站定,转向小路尽头的男人:“我听说天狼十八部的‘头狼’葛图王爷有个了不起的儿子,名叫……”
  那蛮人淡淡地接道:“加莱——换成你们中原人的叫法,就是‘荧惑’的意思。”
  “荧惑世子,有礼。”沈先生扶住割风刃,缓缓抬起铁拳放在胸前,入乡随俗地用了蛮人的礼节。
  蛮人世子问道:“鬼乌鸦,报上你的名字。”
  “无名小卒,不足挂贵齿,”沈易笑了一下,用他那书生式的、听起来十分讲理的轻声细语问道,“北蛮十八部已向我朝称臣十多年,这些年来邦交友好,纳贡朝岁、往来通商,彼此一直相安无事,我大梁自忖未曾亏待过诸位,敢问尔等如今不请自来,刀兵竟及手无寸铁之百姓妇孺,是什么道理?”
  葛胖小惊呆了——沈先生清早起来还带着可笑的围裙,骂骂咧咧地围着锅台转,此时眼前一排浩浩蛮人,他独立黯淡无光的玄甲之中,竟有种纹丝不动的“千万人吾往矣”之势。
  蛮人世子与沈易对视了片刻,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一声。
  接着,他的目光再次落到长庚身上,用一口字正腔圆的大梁官话说道:“刚听兄弟们来报,说这边陲城中竟有玄铁营的人,我还说是他们危言耸听,原来是真的,那么看来……另一个传闻也是真的吗?当年被你们中原皇帝强抢的神女所生的儿子,真的藏在这里?”
  长庚的心狠狠地一跳。
  蛮人世子端详了长庚片刻后,好像有点不忍心再看他了。
  高大的蛮人微微仰起头,有点阴天,空中层云如盖,投入他那含着深渊似的眼睛。他对着天上某个不知名的神,喃喃地说道:“我天狼十八部的神女,是草原上最洁净的精灵,天风也要亲吻她的裙角,所有生灵看见她都要低头,她歌舞的地方,来年有成群的牛羊,有草木茂茂丰润,数不清的鲜花能开到长生天的脚底下……”
  他的声音里带着奇特的韵律,好像哼出来的是一首来自草原的牧歌。
  “这位将军,”蛮人世子道,“你们强占我们的草场,挖空大地的心血,强抢我们的神女,如今却来问我为何而来,也太不讲道理了。贵国圣贤千古,教化万千,就教会了你们如何做强盗吗?就算是玄铁营,这里也只有你一个,我劝你让开些,把那小杂种交给我,一把火烧去给长生天赎罪,平息被玷污的神女的怨气。我真是……看不得他这张脸!”
  葛胖小的内心一直一片凌乱,听到这里,总算明白了只言片语,忙问:“大哥,他说的小……咳,是你吗?”
  长庚十分堵心地木然道:“能少说两句吗?”
  “世子这样说……”沈易无奈地摇摇头,“真是恶人先告状啊,也罢,你我二人在这里追溯十四年前北伐之战的因由也没意思,要打便打吧。”
  他一句话如铁钉似的落地,窄巷两侧的矮墙齐刷刷地被那些比墙头还高的重甲推平,两排北蛮武士兵分两路,杀气腾腾地将沈易和长庚他们围在中间。
  沈易从身上卸下一把短剑递给长庚:“殿下小心。”
  沈先生说话客气,手却很黑,一句话音未落,已经先下手为强了。
  玄甲背后喷出了将近一丈长的蒸汽,他手中的割风刃尖叫着弹出,像一把雪亮的旋风,脱手一扫,离他最近的三个蛮族武士猝不及防,心口的金匣子同时被绞碎,顿时被重甲锁在原地。
  蛮人世子爆喝一声,身先士卒地冲了过来,带起一片闷热灼人的风。
  沈易毫不犹豫地迎上,同时冲长庚和葛胖小喝道:“跑!”
  玄铁营的玄甲固然精妙卓绝,但也过于精妙了——据说一套玄甲比普通的重甲轻四十多斤,沈易本来就像个文弱书生,远不如那蛮人世子强壮,他双手举起割风刃,堪堪架住了对方奔雷似的一撞,整个人却被迫往后退去。
  两具重甲角力,周围矮墙、院落、石屋……甚至合抱粗的大树,无一幸免,稀里哗啦地倒了一片。
  蛮人世子喝道:“留下那小杂种!”
  几个重甲蛮人应声而动,雪白的蒸汽四下翻飞,截住了加起来总共三条腿的两个少年。
  长庚横剑胸前,一条腿完全吃不住劲,只好软绵绵地垂在一边。他胸口鼓噪,心脏似乎要爆开,脸上带着阴森的稚气,深藏在血脉里的狼性在与那蛮族武士恶狠狠地对视中被逼出来——姑且不论那所谓“神女”是不是他扑朔迷离的娘,即便是,烧死儿子祭奠亲娘算哪门子的奇闻异事?
  葛胖小擦了一把鼻涕,在一片喧嚣尘土中傻愣愣地问:“大哥,你真是‘殿下’啊,那不是发达了?”
  长庚:“发达个屁,认错人了——都要死了,还不快跑?”
  葛胖小一挺胸脯:“我不跑,我要跟着我大哥……啊,娘啊!”
  两个蛮人一左一右扑过来,方才还在豪言壮语的葛胖小被其中一个活生生地抓了起来,举过头顶,要把他摔死。
  那葛胖小眼疾手快,垂死的狗崽似的乱扑腾四肢,一把抱住了旁边大树的树枝,生死一线中爆发出了非人的力量,居然堪堪把自己挂在了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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