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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天/帝鸿+番外 作者:羽小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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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强强 灵异神怪 阴差阳错 恩怨情仇

  国主慕容成在饮食上讲究,从来喝只喝无根水,用只用宫外一口方井中的井水,所以每天清晨,都会有专人用一人高的陶罐运水入宫。而今日他要在玉波池沐浴,宫内大半的守卫都会被调过去,我拖了这几天才行动,便是因为今天才是这一整个月中最好的时机。”
  沐浴?
  虽说被一干缺钱的民众养着,上位者普遍不缺钱,因为钱多,要求便也跟着多。可若慕容成是个娇艳的妃子,那摆开这般阵仗、避免泄露春光倒是尚能理解,但流赤国主却不折不扣是个年过半百的男人,即便因为害怕有人趁他不备偷袭,那他另一面却又如此轻忽宫门的守卫,就不免让人觉得奇怪……
  我刚陷入沉吟之中,忽然觉得周身一凉,才发现自己已经浸入了水中,那年轻的探子冲我小心地笑了笑,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确定四下无人,便悄无声息地盖上了盖子。
  忽然之间的黑暗让我有些不习惯。
  扭动着身子浮上水面,我吸了口气,借此稳下心神。计划中那人只是负责送我到这里,接下来的路需要我自己去走。
  其实将身体化得小些更好,只是凤若宫内不能使用太复杂的术法,现在这样已是极限。
  流赤对蛇类颇有些忌讳,若是路上不小心遇到,那回到家中,定然是要洗个澡去去晦气的。这意味着我在宫中也必须藏头露尾,免得惊吓到无辜的路人,引起不必要的骚动。
  但蛇这种东西其实最是胆小,人不犯我绝不犯人。
  ——这世上看上去危险的,其实往往没有那么危险,看着安全的,却才是会伤人最深的东西。
  我刚百无聊赖地想到这里,四周的静寂中忽然掺杂进了一些水波漾动的声音,仿佛有什么东西隐没在黑暗中,正悄然地接近。
  那动静渐渐变大,我不由警惕,垂眸看去,心头顿时一跳。
  那竟是一条黄黑相间的毒蛇。
  它对现在的我来说着实称得上一句庞然大物,上半身挺出水面,高高地昂着头摆出攻击的态势,立时推翻了我之前的想法,鳞片摩擦着发出沙沙的声音,像是恶鬼不怀好意的低语。
  我:……
  难道那个不靠谱的探子怕我在水罐里孤单,还特意弄了条别的蛇陪我?
  若流赤的蛇都长成这副样子,那他们害怕蛇类,倒其实很有些道理……
  幸亏这蛇虽说凶恶,但到底没有我凶恶。它刚要扑上来,便被我一尾巴扫得沉了下去,痛得不住翻滚起来,扭动的身体在水底卷起许多暗流。
  我怔愣之后,正打算随手结果它的性命,上方却忽然有人打开了水罐的盖子,精准地抓住我的后脖子,将我拎了出去。
  抬眼,一张敷了厚厚白.粉的脸便入了我的视野。
  粗粝的女声响起,其中略有疑惑:“怎么是这个花色,这条黑王蛇莫非是得了什么病的?可听刚才的声响,应当是挺精神的啊。”
  旁边立时有人不满催促:“林嬷嬷,别在这耽搁,管它什么花色,能咬人不就行了。迟了,事儿可就办不了了。”
  那姓林的嬷嬷便跟着应了一声,就此收回了狐疑的目光。
  于是完全没有机会提醒他们抓错了蛇,我就莫名其妙地被她随手装入一个竹篮,余光只看见那条真正的黑王蛇缓缓溜出陶罐,代替我奔向门外一簇葱茏灌木。
  我:…………
  真是同蛇不同命,这两人就不曾想过,我其实只是恰巧路过,恰巧被他们捞起来,恰巧是一条蛇罢了?
  但说实话,这虽是阴差阳错的一件事,却也不是完全的巧合。即便一时之间没有想到,这么些时候也足够我想明白了。
  今天这里的守卫松懈,所以抓住机会行动的不止那个探子,尚且还有其他人马。深宫之中从来都是藏污纳垢的地方,古来便有不少文人墨客借此发挥,写出不少戏曲话本,尤记得其中有个故事中便说到一个女子将蛇放在卧房中,自己先服了解药,随后与皇帝同房;两人于是双双被咬,那女子达到了目的,同时还消除了自己的嫌疑。
  我往日一向担当幕后黑手的角色,却不想今日竟然成了那条要咬人的蛇……而那一男一女特意寻了一条毒蛇,言语中又提到“咬人”,恐怕就是打算暗中对付谁。
  这样的事情并不少见,只是借水罐进宫的方法其实并不保险,漏洞实在太多,若像我这般只是潜入倒也罢了,一旦有谁死了,只要去查,任何一个环节都能牵出主使。
  硬是要运进一条蛇来,应当是有什么理由。我能想到的,便是蛇在流赤有特殊的意义,想必他们的主子跟要对付的人有什么深仇大恨,才会宁可冒巨大的风险,也要让对方死了都不得安歇。
  这样一来,此事就变得有趣许多。
  恨与爱一样,也是一件很花力气的事情,这世上大多数的人其实都不会有这样深刻的情感。反常的行为后面定然隐藏着一个故事,而我进宫,原本就是为了挖出隐藏的故事。
  我因此安静地呆在竹篮底部的隔层中,借空隙朝着外面看,一边听那林嬷嬷的呼吸声渐渐由轻变重。他们在一处雕花大门前停下脚步,等甲士搜了身,方才迈入房内。
  兵甲之声响起,有人沉声道:“等等,那个篮子还没搜。”
  “不行!”林嬷嬷紧张地抓住竹篮的把手,退后一步软下语气道:“德妃娘娘要吃的。”
  那人皱眉,便听林嬷嬷身边的老太监道:“苍学大人见谅,不是奴才们冒犯,实在是德妃娘娘有些洁癖,她要吃的果子,别人碰一下,她就再不想动了。这是好不容易从南方取来的荔枝,您看……”
  这德妃大概确实受宠,苍学稍稍犹豫片刻,还是收起刀剑,面色不虞地挥挥手让他们过去。
  林嬷嬷松了口气,转身快步走向内间,水汽扑面而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奇特的味道。
  等房中景象映入眼帘,我已然知道他们想杀的人是谁。
  ……流赤国主慕容成。                        
 
  ☆、第 40 章
 
  在氤氲的水汽之中,林嬷嬷将我放在案几上,同时偷偷打开了竹篮边上一个十分不起眼的暗门。我照着他们的意思,悄无声息地顺着桌脚爬下。瓷砖透出凉意,稍远处是上好的白玉砌成的浴池,白雾随着水波浮动,聚散间透出隐约的人影。
  在各类话本中,这样的情形通常容易令人兽性大发,可艺术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此刻我迫不及待地进入水里,主要还是为了洗洗眼睛。
  这实在是因为慕容成长得太过伤眼,虽说身为流赤国主自然应是保养得宜,但事实却证明,长得丑不丑,有时和年纪大否委实没有多少关系,真相往往比较残酷。
  他此时大半个身体都浸在水里,似在闭目养神。林嬷嬷和老太监放下东西,便都躬身倒退着走了出去。整个房间没有其他人留下,只除了另一边坐着的一个身着纱衣的美貌女子,想来便是德妃。
  例外常常代表着特权,而她也确实当得起这份独一无二的恩。水光曳曳,光影交织间,那头及地的长发仿佛墨色的瀑布流泻,德妃漫不经心地捧着一个茶盏斟满了水,衣袖下滑,露出一段皓腕如凝霜雪,单一双柔若无骨的手便让人不由惊艳,更何况还要加上那张千娇百媚的脸。
  她将茶杯递给慕容成,笑容娇媚,眼睛却不动声色地斜睨着我。
  能确保所有人都离开这里,让这场行刺顺利进行的人唯有她一人。看来想杀慕容成的人确实便是德妃,而慕容成身上那股进来便能闻到、可以吸引蛇的异香,大概也是由她所为。
  只是我明白德妃要做什么,却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夫妻之间常有许多分歧误会,有时你以为对方是想你想得吃不下饭,其实她却是一想到你就吃不下饭。到了这种时候,寻常人家尚且可以和离,在王侯之家除了选择弑夫,却当真是毫无办法。我相信古往今来,后宫中定然有许多女人曾这么想过,但无论如何,付诸行动的毕竟不多。只因这世上除了情感之外,尚且需要考虑许多东西;而只考虑感情的人,则往往活不到能轮到她犯蠢的时候。
  在我看来,杀慕容成风险太大,除非有什么深仇大恨,否则德妃这样处心积虑,想来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
  不过话说回来,毕竟人心难测,我的想法未必就能代表所有人的想法。比如我就不能理解玄契一天吃五顿,除了变得更胖外到底有什么意义;但他却认为能幸福愉快地长肉,这本身就是吃夜宵的意义。
  思维一发散,我想得就有些太久。见我浮在水面上没有半点动作,德妃显然是有些急了。她吸了口气,索性轻挽墨发,婀娜地站起身来迈入池中,池水抚过她羊脂凝成一样的肌肤,慕容成单手支着下颌,微微睁开一点眼睛。
  德妃含笑看着他,侧身挡住我,上前攀住慕容成的肩膀,咬着他的耳朵娇嗔道:“你在想些什么,竟都不理会我?”
  慕容成揽住她,回答道:“我在想幸儿,唉,空雨不见之后,他便私自出宫,到如今也没有一点音信。”
  德妃低下头,掩饰住微暗的眼神,手却慢慢伸向我的位置,一边开口道:“他们兄弟二人的感情,向来是很好的。”
  慕容成冷笑:“空雨自然是很讨人喜欢的。举国上下,不知有多少人盼着他继位呢。”
  德妃微不可见地抿了抿唇:“他毕竟是太子,他失踪了,您当真不打算派人去找上一找?哪怕只是做做样子呢。”
  慕容成皱眉,视线刀子一般划过德妃的脸:“幸儿才是你的儿子,你管好他就够了!”
  德妃猛然抬头,狠狠地瞪向他,豁出去了一般道:“可你能这样对太子,难道哪一天就不会这样对幸儿吗?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做了些什么,他失踪,你敢说和你没有半点关系吗!”
  “你,你大胆!”慕容成先是不可置信,随即便是勃然大怒,伸手就要去掐她的脖子。
  电光火石间,德妃一手抓住我的七寸就扔向了慕容成的面门。
  这时机不可谓不准确,反应不可谓不迅速,慕容成盛怒之下,连飞过来是什么也没有去看,探手就去格挡。
  他的手臂挥来,我条件反射便是一口。
  瞬时一片寂静。德妃抹去脸上的水珠,后退一步,指着慕容成哈哈大笑起来:“你也有今天,去死吧,这是剧毒的蛇,不过半刻钟你就会七窍流血而死!”
  死寂中,这笑声格外刺耳,仿佛丧钟。
  慕容成捂住伤口,脸色铁青地望向德妃:“为何?我自认待你不薄。”
  “你是怎么对待我的幸儿的,你以为我不知道?他托人传信,求我救救他,他受了那么多苦!”
  “无知妇人,欲成大道必然要有所牺牲。”慕容成靠在水池边缘,咬牙切齿道:“何况那根本就不是幸儿!”
  德妃顿时一噎:“你说什么?那确实是他的字迹……”她立刻警惕起来:“事到如今,你不要狡辩了,你以为我会相信你么?还是死心吧,这种蛇毒没有解药。”
  “你这个毒妇!”慕容成挣扎着站起来,扯住德妃的头发,按着她的脑袋便要往水里压。
  德妃不甘示弱,用锋利的指甲去戳慕容成的眼睛。他们如街头泼妇一般打成一团,真是好不热闹,混战中,德妃尖叫着哭道:“你怎么还不去死?!”
  慕容成的动作忽然顿住。
  “是啊,到了这个时候,我怎么还是什么异样的感觉都没有?”
  德妃愣愣地看了他一会,随即两人不约而同地望向了我。
  被忽略了许久,我早已经施施然地爬上了岸。盘在大理石的方砖上,我万分坦然地接受他们二人目光的洗礼,同时无比淡定地回望过去。
  虽说原身是龙,但我此时确实、毫无疑问、千真万确是一条普普通通的无毒蛇……可惜他们打得热火朝天未曾注意,这又怪得了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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