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帝鸿+番外 作者:羽小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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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后退一步,惊疑不定地看着我,暗暗咽了口口水,却还是坚持道:“不、不管是谁,欠钱还债,天经地义。你要么干活,要么、要么就拿钱来!”
我闲闲回答:“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大夫吃了一惊:“你……”
“我并非打算自尽。”弯起唇角,我气定神闲地开口道:“我说的命,是你的命。要钱还是要命,你可想清楚了。”
大夫:……
一刻钟后,我从医馆信步而出,浮游却已经不见了身影。想了想,我索性顺着街道随便逛逛。真是没有想到我的内心世界居然如此丰富,街边倒颇有些有意思的小玩意。我停在一家糕点店前,站了一时,却听到身后有人唤我。
转身看去,原来是帝晨。
他沐浴在阳光之下,唇边带着笑,眼神却有些悲悯:“你又弄丢了一个人。”
一瞬间的恍惚,我神色平静道:“不过是幻境,不能当真。”
帝晨道:“当真如此么?如果没有共工,你与浮游的关系大概也就不过如此。即便是现在,他也未必是真的喜欢你。归根结底,也许只是一份忠心罢了。共工死了,浮游需要重新找个能跟随的人,其实换成谁都可以,哪怕是一条蛇呢?”
他这循循善诱的模样,很像外婆给天真无邪的小外孙讲鬼故事,故事内容被拿捏的毫无破绽,不失长辈之尊又能引人心惊肉跳一脸蠢相,只是故事终究是故事,虽说真理不定掌握在谁人的手里,但道理一定掌握在能言会道之人的嘴上。
我于是轻笑,不以为然地反问:“那又如何?”
帝晨却只摇了摇头,用疏离而冷静的语气道:“即便能在寒冷中给予温暖,可你对暖炉会有什么感情么?你于浮游,其实也不过如此而已。”
眉梢细微上挑,我不置可否地回答:“归根结底,这也只是你的猜测。”
帝晨道:“你将他人放在心上,可对方却未必如此。他们未必不关心你,但选择是一件残酷的事,这世上重要的东西太多,于是便要分出个高地上下来,而他们心里,永远有比你更要紧的东西,父神是这样,司幽是这样,采鸟是这样,那么浮游也不会例外。”
世上本没有道理可讲,并非付出多少就能收回多少,感情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尤甚。妄图用感动留下谁只是一个笑话,当一个人不在意你的感受,便根本不会去在乎你到底付出了什么。
我沉默片刻,开口道:“……可浮游与你是不同的,帝晨。”
“你当真不曾发现么?”对面的人淡淡地笑起来:“我并非帝晨,我就是你自己啊。”
我愣了一下,便看到白雪自头顶飘摇着落下,像是轻盈的碎羽。失神凝望的片刻间,周围的景象再度变化,我身处一个洁白无垠的空间,尘雾阻断了视线,一切都化为了遥远微茫的背景,我只能看到一行小小的脚印在前方延伸出去。
这情形毫无缘由的熟悉,缓步跟着那脚步前行,我却看到了一个孩童在及膝的雪地里踽踽独行。
他咬着牙艰难地走着,嘴里不时呵出白气,小小年纪已经有了萧索的伤感,我看了半晌,才恍然回忆起这个一脸倔强,方才四、五岁模样的孩子正是我自己。
但我的印象中并没有这一幕,然而毕竟年代久远,或许只是因为记忆模糊。
那孩子终于停下来,脚印的尽头是一块墓碑,千年古玉所筑,碑身上雕刻着繁复华贵的花纹,光线变幻,就像有浅蓝色的线条在其中游曳。
美丽,但是冰冷,那是母神的埋骨之处。
纷扬的雪让我的视线变得模糊,我仰头看着雪花落在碑顶,忽然想起,原来我也是有母亲的。她在生我和帝晨的那年难产而死,父神需要找一个人来发泄自己的怨恨,他选择了我。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父神厌恶我,原来也是有原因的,只是我不想去记得。
片刻后,那孩子弯下腰来贴着墓碑坐下,单薄的身体被雪一点点盖住。我安静地看着,忽然觉得胸口被谁攥住,闷闷地疼,像是眼睁睁看着什么人愈行愈远,却无计可施。
他久久地坐在那里,表情空茫,像是僵住了一样。刘海被化开的雪水浸湿了,水顺着脸颊往下流,在下巴尖汇聚,缓缓滴落在衣服上,洇出一片暗色。良久,那孩子将头抵在墓碑的边缘,小心翼翼地蹭了蹭,轻轻道:“母亲,我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了。”
他的声音很低,像是从遥远的地方飘过来一样,我沉默地看着他,最终抬起手臂,想要摸一摸他的头顶,手却从他的身上穿了过去,他在那里,却又不在那里。
……原来这就是我的心魔,委实无趣得很。
我望着自己收回的手,顿了顿,便虚靠着墓碑和那孩子并排坐下,仰头看向冻住的铅水般昏暗的天空,不由自嘲地笑了笑,道:“你连母神的面都没有见过,找她又有什么用呢?”
“帝鸿大人?”
正感慨着,一个声音在空旷的空间中倏忽响起,我侧头,看到浮游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身侧,愣愣地望着我,脸上浮现出喜色。
这幻境真是贴心,我想要见谁,便会有谁出现。
……既然只是一个幻影,那么我以前从来不曾说出口的话,此次是不是可以试着说给他听?
“浮游。”我扯起嘴角,抬眼望着他,缓缓开口道:“若没有共工的嘱托,你或许根本不会与我相识,即便相识了,也不过等同于路人。你知道么?因为你来历不明,我第一次见你,其实是想杀了你的。我自己不是好人,便也不大愿意相信别人是好人,若你没有利用价值,大概早就死在我的手上。”
浮游一言不发地看着我,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
我接着道:“我大概确实如他人所言,是个冷清冷性之人,但其实我在一直在向着他们的方向走,只是走得太慢罢了,等不及我走到他们的身边,他们就开始跑向其他地方。可只要回头看一眼,便能看到我还在向他们的方向慢慢地走……”
“我知道。”浮游低声说:“我等着你。”
我于是站起来,抬手抱着他,用脸颊蹭了蹭他额前的碎发,低下头去亲了他一下,微笑着道:“你会留在这里,或许只是因为信守承诺,可我总想抓住些什么东西,所以从来不会去戳破。浮游,我很喜欢你。神族的一生是很长的时间,若有一人相伴我白头到老,我只希望是你。”
浮游闭了闭眼睛,睫毛轻轻地颤着覆盖出半圈阴影。他轻声道:“不是因为对共工大人的诺言,我只是觉得,如果我也离开你,你一定会很伤心。你不高兴,我便也不高兴。”
顿了顿,他开口,一字一顿地肃然说道:“我也喜欢你,帝鸿。”
那眼神里有许多柔软的东西,即便这只是一个虚假的幻影,我仍然感到心里被某种东西填得满满当当。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慢慢地弯起唇角,没话找话地问道:“这里下着雪,你穿得少,冷么?”
浮游却微微愣了一下,回答道:“这里没有下雪……”
眼皮跳了一下,我问道:“那你看到的是什么?”
浮游:“……一片漆黑,什么都没有。”
沉默半晌,我方才开口,试探着问道:“你莫非……是真正的浮游?”
浮游一脸疑惑地点点头:“是啊……”
我:…………
意识到浮游是真的的那一刻,幻境倏忽碎裂,有水倒灌进来,瞬间淹没了我们两人。
未曾想过这么容易便能脱离夹缝,我不由有些愣神。周围已是蔚蓝色的水层,浮游拉住我迅捷地向水面而去。金色的阳光刺目,我闭了闭眼睛,抬头才发现自己已经身在岸边。
全身的衣服都湿透了,黏在身上十分难受,浮游却十分高兴的样子:“我们出来了。”
我环视四周,发现这里竟是契瑶曾经呆过的白渊。
微风摇动着芦苇的叶子,空气中氤氲着泥土和青草的芳香。随手施了个法术弄干我们二人的衣服,我才望向浮游,皱眉开口问道:“这次能出来不过是侥幸,你不应该跟来。你在幻境中可有什么不好的遭遇?”
我的语气近乎严厉,浮游愣愣地望着我,摇了摇头回答:“没有,一直是一片黑,我一路走就遇到了你。”
……一片黑,难道浮游心中竟然没有半点心魔么?也难怪他能将我带出来。
我哑然片刻,随即失笑道:“即便如此,我也不希望你涉险。帝晨那时任由你跟我进夹缝么?”
浮游想了想,回答道:“他只微笑地看着,没有半分动作。”
“是么。”我沉吟道:“无论如何,此地不宜久留,我们直接去九重天。”
浮游一如既往地点了点头,一个声音却猛然插.了进来。
“晚了,你现在去九重天,不过是自投罗网。”
我眉梢微挑,转头望过去,便见到了一个久违的故人。
“九婴?”
他歪头看着我,阴阴柔柔地笑起来,银发笔直地垂到脚踝,半遮住他那张苍白得有些病态的脸:“许久不见,帝鸿,我很是想念你。原本奉命来杀你的人是我,却不想被帝晨抢了先。可我猜你这样的人,总归不会就那样呗困住的,所以特意在这里等你。”
我打量他,微笑道:“特意等着我,就为了找死?”
“何必有这样浓厚的敌意?”九婴轻柔地说道:“我来这里,其实是为了告诉你,你辛苦杀了一遍的颛顼没死,只是受了重伤暂时蛰伏。他那时用言语诱导你留下德妃的性命,然后分了一魂三魄在那女人身上,借此避过了你的真火烧灼。帝晨去那里取骨灰,其实就是为了收回颛顼的魂魄。”
“哦?”一片长久地沉寂过后,我缓缓地弯起唇角,慢条斯理地开口道:“你告诉我这些,是打算背叛颛顼么?”
“我从未效忠于他,又何谈背叛?”九婴不屑道:“一个老不死罢了,若不是因为想杀你,我又何必与他合作?”
我半眯起眼睛,没有什么表情地问道:“那么,你如今是想与我合作?”
“我其实最想杀了你,然后将你的头做成最最精美的酒器,日日把玩。这想法到今天仍旧让我全身颤栗。”
九婴目不转睛地盯着我,顿了顿,随后万般不舍地叹了口气道:“只可惜颛顼的目的实在让我无法接受,我毕竟是一地之主,大陆当真毁了,对我没有半点好处。东王公不怎么管事,能与颛顼对抗的恐怕也只有你。所以我决定先杀了颛顼,再来杀你。”
我道:“你总该先出示些诚意。”
九婴眨了眨眼睛,阴冷地笑着,身上的森森鬼气使得周围温度似乎都下降了不少:“那我便先告诉你一些消息吧。帝晨现在死而复活,顶着的是你之前‘帝晨之子’的名头,且公开表明,在一月之后要投身归墟祭祀天道,以此来给颛顼恢复争取时间。现在颛顼身边能用的共有四人,一是帝晨,二是常羲,三是我,四么……则是采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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