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仙.九阙孤城 作者:杨文慕(第一部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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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日日可以见到日出,自然不会觉得有何不对,可是,等有一日再也没有日出,你就会发现,有些习惯,近乎让你忘记珍惜,也刻意的让你没有察觉到已经潜移默化改变的心意。”沼月还是没有勇气将心底之话说出口。
呈璧却似乎对沼月的这些话不在意,转而说:“棂兮一向话少,更不喜欢管别人的事,但是牵扯到我,他自然就会多言。”
“想必事情的前因后果你都知道了,你也不用在意,我当初这么做,就已经想到此种后果。棂兮的话你也不必放在心上,他是关心则乱。”
沼月心里一沉:“圣狐帝君与您……”
“别瞎想,他的心不在我这里。”
“那是您?”
“不是,我跟他之间永远不会对彼此存一份情爱念想,否则我跟他千万年的朋友,早就该分分合合多少次了。有些人啊,就是永远的只属于你生命里的那么一个位置,而且从一开始到最后。你个笨妖怪可别在他面前胡说。”
沼月心里落下了一块大石头,好险,还好不是,否则完全没有胜算了。
“妖就算了,其实我一直想问你,凡人都是骂一声妖精,你怎么一直骂我妖怪?”沼月似乎对此颇为在意。
“长的好看的才叫妖精,你只能算妖怪。”
☆、你以为的只是你以为
“你就不能说的委婉一点?我知道自己不好看,可是你说出来也太伤人了。说也奇怪,冰天和我说过,飞升之后样貌会有一些变化的,但是我怎么一点都没变,是不是我以前喝仙露琼浆喝多了,早就变过头了?”
呈璧抬手捋了一下散落在颈窝里的银白发丝:“可能是你太笨了,你的仙力都要用来供养脑子,所以就没法供养其他了。”
“哪有?就算我笨,我也知道你对我好,你一直,帮我。”沼月的语气越来越沉重,好似有什么东西哽在喉头,苦涩。
“沼月,我们认识多久了。”呈璧不像是在发问,而像是话中有话。
“将近四百年了吧,你每年都带仙露琼浆给我,每年都指点我修炼,教我许多道理,就像是我的师傅,或者……或。朋友吧。”最后三个字说的艰难。
“你知这六界里,于两个人来说,最悲凉的是什么吗。”
沼月低下了头,然后小心翼翼的说:“可能是,是……我爱你,你却不知。”
“笨妖怪就是笨妖怪,偌大的六界,难道两个人在一起就是满脑子的爱意吗。我告诉你,最悲凉的是,你以为的只是你以为。”
“我,不是很懂。”
“于你来说,是将近四百年,于我来说,却不过是一年多。天上一天,人间一年。你心里应该很奇怪吧,我为何要助你成仙,为何要帮你。今日,我也该告诉你了,我没有帮你,而是帮我自己。”
沼月摇摇头:“帮你?是因为我有什么地方可以帮你吗?你可以告诉我,我一定会帮你。”
“身居高位者,大多都是活给别人看的,我也如此。漫长的岁月里,就高高在上的端坐在那里,供别人仰望敬畏,却忘记了欢乐悲喜的滋味。”
沼月心里瞬间涌起了无力的萧索感,他听到呈璧的苦,他比呈璧还苦。
“也许你会说,想要结交讨好我的人数不胜数,挥挥手就会是千军万马。可是他们在意的不是你,而是你的身份尊荣。就算有那么几个是真心待你,可是命里没有那么多机遇可以让彼此拥有一段缘分,甚至永世无交集。”
沼月心里涌起了一丝庆幸,他们有了缘分,他会让呈璧知道他的真心。
“他们的千愁万绪,我永远不会知道,我的欢乐悲喜,他们也永远不会知道。我遇到你就是一个缘分,我想找一点事情来做。”
沼月觉得自己的心一下子被掏空了,原来仅仅是如此吗。
曾经奢望过你对我有那么一丝丝的心意,后来也不敢奢望了,就想着我对你有什么利用价值,那么你尽管利用我好了。可是,真相仅是如此简单平淡吗?
无爱无恨?仅是恰好遇上了,所以就消磨岁月?
“我这个人就是有点‘护犊’,你是我废了心力带出来的,我自然不希望你最后功亏一篑,给你东皇钟就是为了可以在今时今日对你说出真相。凡事有始有终,我尽力不让自己有遗憾,也算是圆了你的心愿。”
沼月这一刻好希望自己没有修炼成形,那就不会遇到呈璧,好希望自己死在天雷劫之下,那就不会听到这些真相。
原来自己大悲大喜的那么多岁月,原来自己千言万语的藏于心底,最终都输给了一句‘你以为的只是你以为’。
沼月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身体,不要颤抖的太厉害,他怕自己会将眼中的水花抖落出来。不是说石头都是铁石心肠吗,怎么自己会那么难受?
颤巍巍的低声说:“君上还有吩咐吗,若是没有,沼月先退下了。”
“退下吧。”呈璧慵懒的将身子又往寒池中沉了一些。
脚下虚浮无力的沼月却立刻转身,拔脚就要往外跑,可是虚软的腿却不允许他逃跑,势要将他的狼狈和不堪讽刺得淋漓尽致。
哗!沼月整个身体都掉入了寒池中,溅起一大片水花!
冰冷刺骨的池水让沼月瞬间哭都哭不出来了,简直是冷到麻木。他挣扎着从水中站起来,出水的一刻,却看到他刚才溅起的水花淋在呈璧的发丝和脸上。晶莹的水珠打湿了呈璧的容颜,可是呈璧依旧一动不动。
“对不起!对不起!……”似乎除了这三个字之外就什么都不会说了,急忙抬手去要帮呈璧擦掉那些水珠,可是自己湿哒哒的衣袖只将一切弄得更加糟糕。
呈璧修长有力的手指忽然抓住了沼月的手腕:“上去吧,这寒池你受不住。”
“没,没事,我受,得住,您等,等,我立刻,拿,拿绸巾给您擦。”唇瓣已经冻的污紫,身体在打颤,发丝上的水珠不断滚落,更显狼狈。
“笨妖怪。”呈璧下身瞬间化成人形,就要抬手去抱沼月上岸。
沼月却急忙向后退开了,可是退的太急,脚下本来就无力,再被冻了一番,早就没有知觉了。再次跌倒在寒池里,又溅起一片水花。
却急忙跪在寒池里,拼命向下磕头,每次都将头完全插入了寒池中,一次又一次,好像要将自己溺毙在寒池里:“求,求求您,不要,不要再叫我笨妖怪了。不要再叫了,不要了。”
冰冷的池水一次又一次淹没了他已经冻得青紫的容颜,一次又一次灌进他卑微乞求的口中,而他,似乎已经感觉不到冰冷,感觉不到疼痛。
呈璧想要开口再说什么,却最终忍了,过了片刻,抬手扶住了沼月想要再次磕头沉入水中的额头:“下去吧。”
“多谢君上。”沼月好像即将溺毙的人终于得以跃出水面一般释然。
再然后就是不要命的逃走,他终于可以逃离,终于可以去掩藏自己的狼狈。
修行成仙的沼月学会的第一个道理是,你以为的只是你以为。
第二个道理就是,你无知嘲笑的笑话,其实是早已别有深意的用心。你觉得可笑,殊不知,你才是最大的笑话。
☆、故事开始
从呈璧那里狼狈逃走的沼月,将自己关在屋中几日之后,终于肯出来了。他想了太多,甚至想过放弃仙身,重返下界,当个山中妖也挺好。可是他终究没走,他不知是自己对呈璧的不甘心,还是对自己几百年勤修苦炼的不甘心。
小毛似乎是从呈璧那里得了意思,一直没有来打扰沼月,否则以沼月这般偷懒不干活,是要拉出去责罚的。
如今见沼月总算走出来了,他也只是笑笑:“来织灯笼吧。”
天界宫灯都精美华丽,琉璃宫灯居多,其余的也全是珠光宝气,实乃仙家气派。就算是这里,挂的也是紫玉仙灯,怎么还要织人间的纸灯笼。
小毛似乎是看出了沼月眼中的疑惑,然后一边用竹片编织着灯笼,一边说:“曾经啊,有人间做的天灯飘到天上来,上面都会写上凡人的心愿。君上就说,凡人的心愿还可以飘上天,神仙的心愿又该飘去哪里?”
“我闲着也是闲着,索性就随手做来玩,做得久了,君上看见,就说精致,我便经常试一些新的花样,有时候连其他小仙都会来向我讨要几个。”
沼月原本就苦涩的心,此刻更是多了几分疼痛。
就如呈璧所说,想要对他真心以待的有千军万马,却没有那么多机缘可以心领神会,毕竟‘你以为的只是你以为’。这些人费尽心力讨得呈璧一点点欢心,背后要付出多少,这些呈璧都看不见。不是他不想,而是真的无法感同身受。
比起很多人年年岁岁的付出,自己其实什么都没做,只是一个人胡思乱想的折磨自己而已。连摆在眼前的付出都无法领会,更别说那些虚无缥缈的心意了。
“小茸前两日托我给他做一个红色的,我在想着用朱红还是嫣红好。”
“小茸?”沼月不认识。
“是圣狐帝君身边的随侍小仙,我没跟你说过吧,我跟小茸的名字是一对的。那一年天界冬天,我跟小茸一起得道成仙,然后一起进了圣狐宫。君上去找圣狐帝君品茶,正好看见我们两个,又看见圣狐帝君锦裘上的毛茸茸领子,就给我们取了这怪名字,然后将我带了回来。”
所以,毛茸本来就是别有深意的一对名字,分别被带在身边随侍。
可笑自己当时听到小毛的名字时还取笑什么怪名字,原来可笑的是自己。
“看你也没耐心做灯笼,你去水月阁外候着吧,君上在里面休息,去等着君上差遣。晚上君上要去见圣狐帝君,你就跟着去吧。”小毛连一句多话都没有多问,似乎是将沼月完全看透了。
“我,我可以做其他的,我怕自己伺候不好。”沼月还是不想见呈璧,或者说,不敢见,自己该拿何种面目去面对,自己的心情依旧是一团乱麻。
“正因为你伺候不好才让你去练手,多少人求都求不来呢,我可是照顾你呢。”
沼月的心里其实也深感惭愧,自己这几日都没有做任何事情,明明是最低级的仙奴,却好似主人一般清闲。所以现在小毛这么安排,自己似乎也无法拒绝了。
其实这天宫真的太过清闲无趣,尤其是跟了呈璧这么一个主子。
沼月在水月阁外从中午就站到了下午,可是却没有听到任何吩咐。来之前沼月还专门问了小毛,呈璧整日待在这水月阁里干什么,不应该去普度众生一下吗。
小毛说他也不知道原因,不过呈璧很多时候都是一个人浸泡在水月阁的寒池中,这大概是因为呈璧的真身是蛇,所以喜欢阴冷湿寒吧。
看着天境中逐渐西落的夕阳,沼月忽然觉得挺悲哀的,这些日月星辰都是假的,只是仙力所为。当了神仙,虽然永生不灭,可是也在自欺欺人。
“进来。”里面传出了呈璧的声音。
这声音对于沼月来说莫过于扑面而来的意外惊喜,可是,大喜也是大悲,沼月的心顿时就沉下来了,进去之后怎么面对呈璧啊。
下了沉重的决心迈着艰难的步子走进里面的沼月却压根没有吸引呈璧的目光,似乎他已经忘了沼月的那些丑相,亦或是忘了沼月对他的痴妄。
其实沼月心中难过并不仅仅是因为被呈璧拒绝了,而是因为他一直苦苦掩藏的心情,其实对方都早就看穿,而且,似乎知道自己的痴妄,所以一开口就是暗藏深意的点醒自己不要痴心妄想。沼月的心里,真的很难受。
有时候,让人难过的,不是那个人拒绝,无视你的心意,而是那个人压根就不允许你对他有心意,直接就剥夺了你那卑微的念想。
“帝君有何吩咐?”沼月根本不敢去看呈璧,谦卑的低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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