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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瑟突然笑了，那笑意却让人感觉到刺骨的寒冷：”如果你舍得死的话。”

　　米恩愤怒地与林瑟对视着，最终还是在开关上按下几个密码，那机器便打开了。林瑟将伊莱小心翼翼地抱进了怀里，转身就向外走去。

　　”米恩先生，你不该将人逼到绝路，有些人是你不该招惹的。”

　　米恩愣了一下，然后猛地一脚踹在了门上：”毛头小子，还敢对老子怎么样？”

　　林瑟带着伊莱去了医院，看着他被推进病房，治疗开始。林瑟坐在门口，脸上的表情愣愣的。在很长一段时间，他的脑子都是一片空白的。直到现在，他的意识才渐渐回笼，一双手下意识地抖动了起来。

　　如果伊莱出了什么事，他该怎么办？

　　这样的事似乎不是第一次发生了，而他再也不能忍受失去伊莱了。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林瑟笔直地坐在那里，木然地看着人来人往。在病房开门的那一瞬，他突然站起身，迅速抓住了离他最近的医生：”他怎么样了？”

　　医生被他抓得生疼，却又甩不开，只能忍着痛道：”没什么大问题，休养一段时间就好了，只是不要再让他受什么刺激了。”

　　林瑟松了一口气，全身都如同脱力般，坐回了凳子上。下一秒，他就冲进了病房里。然后小心翼翼地走到了病床旁边。

　　伊莱正闭着眼睛躺在那里，苍白色的脸色毫无生气，林瑟看得心中一阵揪疼。他在床边坐着，就那样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伊莱是在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林瑟一直坐在病床前，他的手紧紧地握着伊莱的手，当伊莱的手一动，他便立即清醒过来。

　　”伊莱，还有哪里难受吗？”林瑟问道。

　　伊莱的蓝眸怔怔的，看了林瑟一眼，突然转过了脑袋。

　　那个时候，林瑟只以为伊莱是精神受到刺激的后果，并没有多想。

　　下午的时候，涅普顿公爵夫妇便带着埃尔维斯来了。埃尔维斯一看伊莱的样子便开始流眼泪，流的一张小脸上都是泪水。一早上，伊莱都是怔怔的，直到看到埃尔维斯，他的眼神才有变化。埃尔维斯走到了他的面前，将小脑袋埋进了伊莱的臂弯里，伊莱的手一下一下地抚摸着埃尔维斯的脑袋。

　　涅普顿公爵朝着林瑟示意，两人便走了出去。涅普顿夫人也在流泪，她不知道她这个孩子为什么这么多灾难，如果可以，她宁愿代替他来受这些罪！

　　伊莱突然凑在埃尔维斯的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小东西抬起头将眼泪擦了擦，吸了吸鼻涕，双手拉着伊莱的手坐在那里。

　　涅普顿夫人也在凳子上坐下，一脸愁容地盯着他。

　　”妈妈。”

　　涅普顿夫人突然瞪大眼睛，伊莱的声音很小，她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如果不是良好的教养束缚着她，涅普顿夫人差点要打自己一巴掌了，她想要知道自己是不会在做梦！她做梦都想听到伊莱叫她一声妈妈！

　　”我的孩子，你再叫一声。”

　　”妈妈。”伊莱惨白的脸上带上一抹笑意。

　　涅普顿夫人刚刚止住的泪水又不断地流了下来。而那一句'妈妈'似乎也是最后一句话了，伊莱不再看她，而是看着窗外重新发起呆来。

　　伊莱在医院里住了五天，五天后，医生便宣布可以出院了。但是出院后，伊莱依旧沉默寡言，他似乎迟钝了许多，经常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只偶尔和埃尔维斯说说话。有些时候，林瑟有种错觉，他觉得伊莱似乎在思索着什么重要的问题。

　　林瑟心中突然有些不安起来，那天晚上，他给神经方面的专家打了一个电话。

　　”他曾经接受过记忆重塑的治疗，这种精神刺激会不会对他产生什么影响，比如……”林瑟深吸了一口气，说出那个徘徊在他嘴边的词，”恢复记忆？”

　　”按照你的描述，病人现在的情况有两种可能，一种是精神刺激令他有些自闭，另一种则是真的在思索问题。但是思索问题也不一定是因为恢复了记忆。”医生给了一个模凌两可的回答，”按照科学理论，这个时间应该是两个月，如果两个月后病人还是这样，那么他必须接受更深层次的检查。”

　　林瑟就这样战战兢兢地过了两个月，这两个月，伊莱没有跟他说过一句话，也拒绝他的亲密接触。埃尔维斯从学校休学，天天陪在伊莱身边。伊莱虽然宠溺埃尔维斯，但是在原则问题上不会退让。但是这一次，伊莱竟然默认了埃尔维斯的选择。

　　这很不正常。林瑟不是医生，但是也已经隐隐察觉到伊莱的变化和自己有关，那个结果甚至超出了林瑟可以承受的范围。而他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就是，伊莱在对待除埃尔维斯的人上的态度和对待他是一样的。

　　这两个月，林瑟刻意加强了别墅的安保系统，并且将自己的办公室也搬到了别墅中，除了压缩再压缩的工作时间，其余都守这伊莱。

　　陪伴，还有监护。

　　渐渐的，伊莱的状态有些好转了。当他开口对他说第一句话的时候，林瑟差点像一个小孩子一般，开心地跳起来。

　　比起以前，伊莱的话还是少了很多，但是必要交流的时候，他还是会说话。林瑟和他那位专家朋友交流了着一个问题。那位专家认真听完林瑟的描述后，沉默了片刻才道：”理论上来说，病人正在渐渐康复。”

　　当然，他说的是理论上，理论没有排除个体差异的情况。

　　那个时候的林瑟没有多想，他只觉得喜悦。接下来的日子，林瑟也曾经试探过，并没有发现可疑的痕迹，便渐渐放松下来。

　　一切看起来往好的方向发展，林瑟相信，过不了两年，他们又会回到之前的样子，像伴侣一样，相亲，相爱。

　　林瑟开始恢复正常的上班，别墅里的安保系统也降低了等级，唯一的变化就是林瑟给伊莱配了专职的飞行器驾驶员。

　　这是一个和平常没有什么区别的早晨，林瑟一边打着领带一边还亲了亲伊莱的头顶，然后转身往外看去。林瑟走到门口再回头，便看到伊莱正在喂埃尔维斯吃东西，十分认真。

　　似乎感觉到林瑟的目光，伊莱突然抬起头，对他露出一个淡淡的笑。那笑容就像一抹阳光，照亮了林瑟的心情，林瑟往外走去的步伐都大了一些。

　　飞行器上，林瑟的心情很好，甚至有了闲聊的心情。

　　”格鲁斯，你跟在我身边多久了？”

　　”先生，十五年了。”

　　”十五年，你从十九岁就跟在我身边了。”

　　”是的，先生。”格鲁斯微微侧着脸，笑着道。

　　十五年了，这十五年格鲁斯做的很好，好到他已经完全渗透进他的生活，如果哪一天，他的身边突然换了一个助理，他肯定会不习惯。

　　习惯……

　　林瑟的脸色突然变了，他想到伊莱那个淡淡的笑。几个月了，伊莱从来没有对他笑过，而今天那个笑，却像预示着什么特别的含义。

　　反常即妖。

　　”格鲁斯，飞行器掉头回去！”

　　格鲁斯听到他急切的声音，没有多问，便立即在空中调转了方向，朝着来时的方向返回。他将飞行器开到了最大速度。

　　本来半个小时的路程，他用二十分钟就到了，飞行器还没停稳，门便被打开了，林瑟从飞行器上跳了下来，迅速朝着别墅跑去。

　　这一幕和几个月前他冲进别墅的那一幕几乎重合了，但是这一次，林瑟更加惊恐，他疯了一般将整个别墅都翻了一遍，伊莱不见了，埃尔维斯也不见了，衣柜里摆放着的父子俩经常穿的衣服也已经不见了。

　　他的脑海中闪过无数种思绪，混乱一团，最后只混合成一个念头。

　　伊莱真的恢复记忆了。

　　他机械地走到别墅门口，将监控视频调了出来。很快的，伊莱的身影出现在视频中，林瑟紧紧地盯着他，恨不得将他从视频中抠出来，然后紧紧地抱在怀里。

　　伊莱的左手提着行李，右手拉着埃尔维斯，脸色平静地往外走去，在走到门口的时候，伊莱的脚步突然停住，目光落在摄像头上，就像在对着正在看视频的林瑟一般。伊莱的嘴唇动了动，林瑟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虽然听不见他的声音，但是却知道他在说什么。

　　伊莱说：”林瑟，再见。”

　　他继续往前走，林瑟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却什么也没有抓到。很快的，伊莱的身影从监控视频里消失，也仿佛消失在林瑟的生命里。

　　林瑟木然地站在那里，心中空荡荡的，他有种预感，这一次，他是真的要失去伊莱了。

 

　　☆、第072章 相见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无论是痛苦还是快乐，时间都不会有任何驻足。 

　　转眼，五年已过。

　　五年前，那一场战争留下的痕迹开始渐渐消失。在民众眼中，那场战争已经掩埋在了记忆深处，不经意间提起，也只是淡淡地叹一口气。但是稍微敏锐一些的人，便可以发现这个帝国其实还是有了改变。皇帝的权威还是不如五年前了，那个时候，皇权已经隐隐压过了四大星将和三大家族。但是现在，皇权经过五年的复苏，只能勉强与这些势力抗衡。

　　当然，这些和普通民众其实并没有关系，只会令皇权中心的那一位以及皇权拥护者感到烦躁。

　　这些事，只是五年时光中的一点痕迹，这五年之间，还发生了很多事。

　　比如，四大星将之一的米恩星将地位大不如前。这位本来在帝星首屈一指的人物如今已经落到驻守帝国边界的地步，甚至连回到帝星都需要皇帝的批准。帝国边界是距离权力中心最远的地方，再加上他的一对小儿女都留在帝星，成了人质，他也不敢有任何反叛之心。这对于对权势极其渴望的米恩星将来说简直是致命打击。这位先生颓废了很久。几年后，当他的一位朋友经过他驻守的行星，顺便探望他的时候，发现这位本来长着一头浓密黑发的男人竟然秃顶了。

　　比如，帝国第一家族的称号多次易主，最后又回到了约翰逊家族的头上。

　　林瑟沉寂了两年，就在公众几乎要忘记这个男人的时候，他突然以雷厉风行之势，收购了几条私人的航线和几颗私人的矿星，第二年又迅速推出了新型机甲，让这本来逐渐败落的家族以新兴姿态，迅速崛起，重新成为第一大家族。

　　比如，林瑟成了帝国话题中心的一个人物。

　　英俊、多金、不抽烟、不喝酒、生活规律，约翰逊第一家族的掌权人简直像存在于教科书上的人物，难以找出任何缺点，也成了无数少男少女的理想伴侣。但是这位先生似乎没有任何想结婚的心思。

　　一个男人，已经快四十岁了，却仍然没有结婚的念头，这并不是一件正常的事。

　　然而，却没有人敢问起这件事。

　　当那歇斯底里的痛苦化作了麻木，生活也渐渐走上了正常的轨道，当然，那也只是看起来。

　　这一年，格鲁斯任林瑟助理这一职位已经二十年了。他成为了最了解林瑟的那一个人。这五年，他一直默默地站在一边，看着林瑟的变化。在最初的两年里，林瑟一直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那两年林瑟的状态和几年前，他以为伊莱死去的时候一模一样。

　　抽烟、喝酒、失眠、饮食不规律，这个男人，变得十分颓废。格鲁斯经常会见到酩酊大醉的林瑟躺在地上，毫无生气，他几乎有种错觉，那躺在地上的人其实是一个死人。

　　再后来，林瑟渐渐恢复过来。他完全投入工作中，几乎疯狂。他的疯狂很快得到回报，约翰逊家族得到了巨额利润。与几年前约翰逊家族全盛时期相比，现在的约翰逊家族的地位更加恐怖，它成了整个帝国的经济支柱。约翰逊家族一旦垮了，整个帝国也会垮了。

　　他这种疯狂状态持续了一年，在第四年的时候，林瑟突然沉寂了下来，成为了沉稳深沉的商人。他的生活十分有规律，每天准时起床，看半个小时的报纸，然后出门上班，中午的休息的时候会喝一杯茶，下午准时下班，有时会去健身，有时会在海边走走，到了晚上，则准时入睡。规律到了无可挑剔。

　　有些事，太过正常了，则会变得不正常。那隐藏在平静外表下的心正在渐渐腐烂，量变累积到一定程度就会引起质变，或许现在还有一个信念支撑着他，但是那信念一旦消失，林瑟或许会彻底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