貙虎 作者：林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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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触到尹熙的手时，明妃色心里嘀咕：尹熙哥哥的手原来和哥哥的手一样粗糙啊。
——2198年2月5日。
除夕。
20:00。
殷宁随小组众人搬着座椅来到露天大院，炽灯被吊起亮在四周。因为里屋难以容下所有人，林成手一挥豪迈地说：“咱搬去外面吃！”一干青年豪气挽袖，来回忙碌，屋里就剩林成的弟弟。
林成最宝贝的弟弟，林就，十四五岁模样的小少年正认真看书学习。后厨里下属们忙碌得热火朝天，插不上手的殷宁在少年边坐下。看着少年的作业。
“这里，错了。”殷宁指着习题。林就疑惑地望着他。殷宁就不再看少年学习，操作视镜。
过了会，殷宁听到一个清亮的声音：“小哥哥！”殷宁低头望去，林就眼睛闪亮着：“小哥哥好厉害！”
殷宁不自在别过脸。心说少年与江之鹤年龄相仿，怎么看自己的眼神也一个模样。
之后等坐上大圆桌，殷宁见兄弟两脑袋凑一起：“哥，那个漂亮哥哥不理我了……是生我气了吗？”
“嘿，他就是害羞了！”林成把剥好的虾放弟弟碗里。
殷宁无言望着兄弟两，就见林成冲自己乐呵呵地笑，心突然就暖了。殷宁低头，与属下奋斗出的满桌菜肴一一打照面。
远处，江水上空升起古老烟花的模拟影像，明亮璀璨十分美丽耀眼，节日气氛活跃。
小组成员在林成的带领下畅饮笑闹，殷宁恍惚想起自己第一次参与的小组聚餐，如今已经有手下敢于向自己敬酒。
大伙闹着，酒杯锒铛。安静在一旁吃菜的林就无意抬头，看见寡言的漂亮哥哥挂着浅浅的笑容，缓缓喝着果汁。
要说殷律，把儿子交由前妻代为照顾一段时间，独自搭乘飞机从欧洲赶回淡合市，到家后被老管家告知父亲去参加新年晚宴，便驱车前往酒店。
几天前，临近新年，殷律向亲友问候。结果从长辈蓝溦口中得知自己的弟弟殷宁已经回到家乡。
“教养他的岩崎先生不想小宁荒废在大阪，让我带他回去。小宁好像正巧碰到麻烦，很听话跟我回来了。那是去年十二月初的事了。”蓝溦那边传来一些孩童的吵闹声，女性平稳地述说，“他还是不肯回家，又提起当年的事，我帮他安排了一下，让他自己去处理了。”
“什么叫他自己去处理？”殷律一时重了口气，“他还不满十八岁！怎么能……”蓝溦冷淡地打断他：“殷律，小宁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柔弱的小孩子了，你在国外不清楚，小宁已经把米里亚处理掉了！”
殷律闭上眼。心痛自语：我宁愿他永远那样天真就算是柔弱无知也好，为什么这种事要发生在我最疼爱的弟弟身上。
蓝溦叹了口气：“殷律你知道么，我旁敲侧击让小宁自己去处理，小宁眼里有着明显的杀意。就算我们什么都不提，他自己也会行动的。我觉得小宁自己有做些什么。在大阪时，他要求我给他提供工作室。你也知道小宁那七年在哪里过的，我只觉得他就是想练练手。我前几天查账才发现，他自己已经把购置原料消耗的资金都补回了，金额远多于我交给他的银行卡里作为生活费的数额……”
殷律沉下目光。
蓝溦最后说：“现在去找他，也许还来得及。我也不知道这小宁几个月的情况，不知道他是否已经离开淡合市了……”挂断通讯时，住所的仆妇正牵着殷律五岁的儿子殷珣进屋。
中年女性因为一贯平易近人的雇主难得僵着一张脸而不敢出声，小男孩放开了仆妇的手便向父亲身边扑，抱着殷律的腿愉悦地喊了声“爸爸！”，殷律垂下视线稍稍缓和了脸色，抱起儿子与小家伙交涉：暂时到母亲身边生活一段时间，爸爸有事要出差。
殷律在三年前与妻子离了婚，女性潇洒地放弃了孩子的抚养权，殷律独自带着孩子生活在自己负责主要事务的欧洲。
离婚是一件夫妻两都没有感到遗憾的事，女性觉得婚后丈夫的形象打破了自己原本的幻想，而殷律发觉自己并不适应这个妻子。若不是新婚时感情正火热，估计连孩子的问题都不会涉及。
小家伙借着揉眼睛的动作，暗地观察了一下父亲的表情，感觉自己这次似乎没办法说服父亲带着自己一道出门——父亲嘴角的笑容还是僵硬的弧度。好吧，这次就算了吧。殷珣伸出揉眼睛的手拍了拍父亲的头，虽然只达到前额偏上一点的位置，大义凌然道：“好。爸爸，记得早点来接我回家哦。”
殷律松了一口气，刚才见这小家伙眼珠盯着自己，指不定在想什么鬼主意，还好同意了。殷律倾身亲了亲儿子的脸颊，微笑应声：“嗯，爸爸会尽快回来的。”与前妻通讯谈妥此事，殷律开车把殷珣送到前妻的住所，见证了小家伙与母亲感人的相会后，当即定机票回国。
临走时，小家伙被领进屋，化着淡妆衣着干练的女性站在门口，抱臂皱眉对殷律说道：“我不管你这次是去做什么，只是，你还想让小珣跟在你身边吗？我说，还是把他送到你父亲那边吧，好歹安全。”
女性的强势曾是殷律最欣赏的一部分，殷律好脾气地回答：“谢谢提醒，我正在考虑这件事。”
女性不满地看眼殷律，两人接连转身，一个回屋一个进车。
殷律驱车前往机场。
女性说的不假，让孩子跟着自己到底不安全，这段时间道上不太平，等过些日子还是带他回去给父亲教养吧。殷律平静地盯着路况。
殷律负责龙门在欧洲的事务，化名商歌是龙门的大少主。不同于明朗，殷律表面上维持着殷家长子的身份，是个普通的企业家，偶尔在淡合市露面。女性就是在察觉到殷律背后的身份后提出了离婚，与殷律不谋而合。
带那小子回去，也能陪陪父亲。
殷律微垂下眼。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阅读。
☆、埙篪且孔怀
[撄宁15.埙篪·孔怀]
对于父亲，多年里殷律心里还是有些怪罪。
殷律已经十二年没见过弟弟殷宁，对弟弟最新的资料不过是蓝溦提供的一张弟弟十二岁时的照片。弟弟五岁时遭遇绑架，然后失踪。被蓝溦阿姨意外找到已经是七年后，然而弟弟不肯回家。
“他在怪你父亲没有及时去救姐姐，”当时蓝溦这样对他说，“而且以小宁现在的状况，根本不能适应正常的生活。你父亲已经同意送小宁到岩崎先生那里教养。”
这一去就是五年。
殷律长年奔波在外，忙碌家族企业和龙门的事务。教养弟弟的老先生不允许探望，父亲至此对弟弟的事也不再插手。殷律甚至连弟弟居住的具体地址都不知道。
记忆里，弟弟总是黏在母亲身边。若栀阿姨温柔美丽，弟弟殷宁当时十分可爱娇小，乖巧聪明，从不胡闹。殷律在弟弟三岁时就被安排到外地学习，一有机会就盼着回家，盼着回到家弟弟喊自己“哥哥”，对自己撒娇要抱抱。不管学业上生活上遇到什么瓶颈，弟弟的笑脸能给予殷律无限的力量。有时候自己向弟弟倾述，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也会摸摸殷律的手，蹭着殷律的脸，嚷着“最喜欢哥哥”……
“最最喜欢哥哥了！”漂亮的孩子用软糯的声音极力表示自己的感情，这种时候，十岁出头的殷律就会忍不住亲亲小男孩的脸颊，小男孩也吵着亲回，弄得殷律一脸口水。两个孩子闹成一团。
殷律靠着飞机座椅仰头，眼泪还是顺着脸颊滑下。
来到企业举办新年晚宴的酒店，跑进厅堂，殷律就寻找自己的父亲。一群人围上来，殷律无心应对，明家的女儿和尹家的长子也走近迎接自己。明妃色天真活泼的笑容刺得殷律心痛，尹熙则指明了父亲的位置。
露台上。殷律开门见山：“为什么小宁回来了你什么都没有告诉我！”
殷翊则冷静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如往不变得低沉语调：“你怎么在这里，小珣呢。”
“我有安排，”殷律几乎吼道：“可是小宁已经回来了，他不回家，他会去做危险的事，你就放任不管吗！？”
殷翊微微摇头，眼睛看向外处：“他没事，他已经把当年的事处理好，还留在淡合市。”
殷律微愣：“他在哪里？”
“待开发西区。”殷翊调回视线时，殷律已夺门而出。
疾驰在马路上，殷律死死盯着路况。到达西区，不顾这里治安混乱，殷律奔走在街巷。
淡合市如今还有这般落后的区域，殷律想着，粗声喘息。在年三十这天，破旧的民居亮着明灯，显出些许温馨。
小宁……小宁……
喜悦还被焦急掩盖，殷律在窄巷里失了方向。
这么大的范围，凭自己在半夜找寻一个人太困难了。殷律扶膝喘息，感到绝望。还是去找龙门在这里的势力帮忙吧。
殷律联系龙门中级干部，确认了小组的聚集地。跟着导航走去，依稀传来人们聚餐的声音：叫拳声，酒杯碰撞声。殷律向灯光靠近，听见粗犷的声音喝着：“副组长！你就是我们的福星！我敬你！”
“副组长都不喝酒……”
“要你啰嗦！副组长爱喝什么就喝什么！”
这时传来一道少年的清亮嗓音：“晴彦哥，你今年多大了？”殷律停了步伐。
寡淡的声音在众人安静了半分钟后才响起：“十八未满，不能饮酒。”音毕众人就炸开了锅：“不是吧！！……副组长您还未成年啊！？……”殷律觉得什么对话都听不见了，细小的低鸣绵延响在耳内，自己就走到了灯光的对面。
“刷”的有青年操家伙站起喝道：“什么人！”
身旁的下属突然蹦了起来大喝，殷宁让被撞倒的果汁洒了一身。殷宁无言看着一身狼狈，林就递来毛巾时，众人都向那个方向望去。殷宁听林成骂道“一边去！这位是殷少！！”就顿了动作抬起头。
一个男人站在与殷宁对面的方向。雪白的灯光从殷宁身后照射在他的脸上，身着亚麻色风衣的男人有着令殷宁感到熟悉的面容。殷宁恍然，是的，男人的面容像极了记忆里年轻时的父亲。男人直视殷宁，毫不回避直射眼睛的灯光。
这几秒，林成已命手下把灯光移开，迎上前：“殷少！你怎么来我这了？手下不知礼节，您还请担待！”
……殷少……
少年身后刺目的灯光直射自己的眼睛，殷律也不肯移开视线一毫。
少年拿毛巾擦着衣服，突然抬头。殷律看清了，和若栀阿姨相像的精致面容，还有一双特别美丽的眼睛。自己的弟弟在这个小组里任职，这就是蓝溦阿姨的安排？
这时殷律才发现走到身边的林成，是前段时间在殷家的学校里曾会面的受资助学生的亲属，在学校里见过几面，所以知道自己的身份。殷律克制不住牙齿打颤：“林先生，我……我能和你的副组长谈谈吗？”
“呃？……晴彦？”少年已经走近。约到自己下巴的身高，清瘦的身形，衣服上沾着水渍。少年对林成说：“我先回去了。”抬头看自己一眼，殷律看着少年不可抑制地微笑。少年抿了一下嘴唇，向前走去，殷律跟随其后。
走到灯光阴暗的地方，少年停下脚步，低声说：“谢谢，没有在大家面前喊我的名字。”殷律再克制不住，从背后把少年紧紧拥入怀：“小宁！小宁……”
重量压在肩头，仿佛跌倒在这宽厚的怀抱里。殷宁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哥……”
殷律松开殷宁的肩。殷宁侧过身，望向殷律。殷宁心说，血缘真的很奇妙，明明十多年未曾相见，他出现在自己眼前，自己就能感觉到亲切，拥抱自己也不会感到抵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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