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身赠礼 作者：蒙布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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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只。”
“哦。四只手臂，两只在肩部，两只在后肩胛？”
“不，两只在肩部，两只在肋部。”
“直立行走，两只脚？脚部是兽爪、蹄型，还是类人型？”
“类人型”是人类通用语，百窟炼狱没有这个词，不过魔王能听懂。“按你们的说法，就是类人型。”
法师了然地感叹：“啊，我知道了，您是燃灵魔。”
“……什么玩意儿？”
“别介意，这是我们这边的叫法。总之，您的种族血统古老，力量强大，在众多魔鬼中不算体格最大的，但行动敏捷，头脑也机敏。更重要的是，像您这种魔鬼都擅长操控元素，是天生的优秀术士。”
“是的，不过我不是纯粹的术士，”魔王说，“我的敌人才是。”
“敌人？这就是您召唤人类的原因？”
“对。”于是，魔王开始说起了那个魔鬼术士。说的时候，他也开始观察人类的手，人类的手小而薄，手指纤细修长，骨节分明，显得有些脆弱无力，看起来就像花草的茎和枝，大多数魔鬼都能轻易把它折断。
这个人类的手上有个小伤口，在食指指甲边缘，因为太浅了，看起来并不像战斗所致。魔王忍不住摸了一下那道伤口，人类立刻说：“您不要碰我的伤，我们人类身体脆弱、胆小怕事，一点伤口就要死要活。”
“这是怎么弄的？”魔王问。
“做实验时不小心，”法师说，“法师出点小事故还挺常见的。”
“那你换一只手伸过来，换一只没有伤的。”
“我是人，我一共只有两只手……”
“我知道你有两只手，”魔王松开了手，允许法师缩回去，“所以叫你换一只伸过来。现在这只是右手，你的左手呢？”
“哦，我的左手上打着夹板，缠着绷带，它伤得更重，骨折了。”
魔王沉默了一会儿，问：“也是做实验弄的？”
“不是……我从楼梯上摔下去了。”
“法师从楼梯上摔下去也很常见？”
“不常见，只有我这样。”
“那你……还能施法吗？”
“大多数法术都能，也有些可能不太方便……要看具体情况了。说了这么多，您到底要我做什么？”
于是魔王开始继续介绍敌人，然后又开始介绍丢失龙血宝石的来龙去脉，以及宝石的重要性。法师听完后思考了一会儿，说希望能再多了解一点那个宝石，因为他必须彻底摸清它的功效，才能分析敌人可能采取的行动。
魔王觉得这样花的时间太久，他希望法师能帮他做点立竿见影的事。法师收回了手，叫魔王稍等，过了一会儿，他把手伸回来，递给魔王一条银色细链，链子最下方坠着一只鸽子蛋大小的水晶球。
法师介绍道：“这是一枚定位探知水晶，只要你熟悉想找的东西，你就可以用它来追踪那东西的位置，无论它怎么移动，哪怕去了另一个位面也逃不掉。而且这个法术自带回避侦测，别人不会发觉你在进行追踪。”
魔王接过水晶：“好极了，我肯定用得上。你刚才说需要多了解龙血宝石？我可以到城内图书馆拿文献来……”
“别把文献给我，”法师说，“你……必须念给我听。”
“为什么？你不是懂我们的语言吗？”
“不是懂不懂的问题，而因为……”法师的语气有些犹豫，但也不像在撒谎，“只有魔法物品可以这样跨位面递交，纸张和普通书籍都不行。如果我把书籍硬拿过来，书可能会被损坏。”
这样一来，就只能让魔王给他念书了。其实魔王也可以把这活交给手下，毕竟念书肯定很花时间，可他又不太愿意让别的魔鬼接触这个人类。
魔王揣好水晶球，站起来准备去图书馆，法师对他招招手，叫住了他：“等一等，我们还没谈完呢。”
“还谈什么？你不是已经开始履行帮助我的职责了吗？”
“不，还没有，”法师说，“我只是同意了帮助你，并且免费给你提供了点便利。我们得签好契约，然后这个召唤才能完全生效。”
魔王赶紧去翻了翻书，果然是这样，严格来说他的召唤根本还没完成！如果法师愿意，现在他随时可以关闭与百窟炼狱的连接，只有彻底签下契约后，魔王才能随时抓住被召唤者的手腕。
这个漏洞明个利于人类，但人类竟然主动提起？魔王想不通其中道理，只能认为是人类对炼狱也有所图，所以主动想帮忙。
“好，那么我们完成契约，”魔王再次执起人类的手，“被召唤的人类施法者，报上名字。”
“阿莱特·霍普。”
魔王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并在后面接上了自己的名字。他的本名是一串复杂的炼狱语言，人类也熟练地重复了出来，并同样在末尾接上自己的名字。
“受我召唤，与我立约，效忠于我，直至……”魔王念出誓词，他本来想说“直至我杀死宿敌，夺回宝石”，但人类法师竟然突然插嘴，接着说：“直至我死去为止。”
魔王大吃一惊：“你是有病吗？我还没见过有人要主动给自己延长服务期限的！我不信你要这么积极地帮我，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我这样做，并不是因为我乐于奉献，”法师阿莱特说，“这是有原因的。您可以想想，根据您的了解，人类是不是十分脆弱？”
“嗯，据说人类中最好的战士也没有魔鬼战士强壮。”
法师说：“对啊，就如您所知，人类虽然有各种各样的能力，但我们的身体始终存在着极限。简单来说就是——我们很容易死，说不定哪天、说不定因为什么事情，人突然就死了。契约会限制住我的灵魂，如果在没能达成您的目标前，我一不小心死掉了，那时我的灵魂会被判定为毁约，我可能会被囚禁在虚空之中，不能回归诸神怀抱。可是，如果我真死了，难道我是故意的吗？我是故意毁约吗？显然不是。所以说，我们还是把契约期限订到我死的那天吧，如果订到您完成目的的那天，对我反而不公平。”
可是……好像还是有哪里不对……魔王琢磨了一下，虽然人类确实容易死，但平安终老的也有不少啊……如果法师好好地活完一辈子，那他岂不是一辈子都要服从契约为炼狱服务了？不过这也没关系，既然这个傻瓜愿意，那就随他吧，这样对魔城反而有利。
于是魔王重新念诵：“受我召唤，与我立约，效忠于我，直至你的生命终结。被召唤人阿莱特·霍普，你是否自愿与我签下契约？”
“我自愿立约，永不反悔。”
听到回答后，魔王弯下腰，吻上了人类的手心。吻落在掌纹中，绽放出一小团火焰，火焰在人类掌中舞动，却不会点燃皮肤，片刻之后，火焰熄灭，人类的掌心上留下了一枚硬币大小的徽记。
魔王看了看徽记，又吻了一下人类的手心。法师笑了起来：“契约完成了，您不用再吻第二下。”
“哦，完成了？很好……”
魔王不愿承认，其实他知道契约完成了，也知道不用吻第二下，可刚才他竟然不由自主地想再亲一下人类的手，就好像第一下没亲够似的。真是奇怪。
“那现在我就可以使唤你做事啦！”魔王挺直脊背，得意地说。
人类恭顺地回答：“是的。不过相对的，我也会向您要求应得的酬劳，这也是契约法术允许的。”
魔王说：“我并不吝啬，你想要什么尽管说。金子在百窟炼狱不值钱，但在别的位面却很受欢迎，如果你想要点金子……”
“能分期付吗？”法师问，“一时我也想不出什么，不如分期给我。我想到什么就向您要一点什么，您能给就给，不能给就换一个。报酬的价格要根据任务的难易程度来决定，对吗？”
“可以。那现在你想要什么？”魔王掂了掂探知水晶，估算着人类可能会提出的报酬。
“我听说百窟炼狱有一种植物，我们叫它苍蛇草，炼狱语言里叫做……”
法师莱特念出了一个词，魔王确实知道那种草，而且顺手就从长袍口袋里摸出了一小包。这里人人都会带着它。
““你想要这个草药？这是我们引以为傲的急救药，能让巨创在一瞬间止血收口。”
“是的，我想要这个。”
魔王把药包放在法师掌心，觉得人类的皮肤比刚才更冷了一点。接过药包后，法师把手缩回了镜中，魔王凑到镜子边，对着晃动的水波喊：“你要这个干什么？该不会是你要死了吧？”你如果死了，我们的契约岂不是浪费了！
“我活得好好的，”没有肢体接触，人类的声音听起来遥远了很多，“我们的位面没有这种药，我要准备一些救急用。”
“那好，以后我多给你一些也可以。”
接下来，魔王要和镜子暂别，去图书馆找关于龙血宝石的文献。离开前，他把卧室小心地用魔法封闭起来，以防遭到误闯或窥探。
说来也奇怪，传说中的人类法师非常阴险狡猾，他们欺骗魔鬼，贪得无厌，根本不在乎契约公平。魔王不禁想，那我遇到的这个阿莱特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这么好说话？是因为他滚下楼梯后正在休病假，实在太闲了，所以觉得帮帮魔鬼也无妨？还是他故意以柔弱无害的姿态迷惑别人，以掩盖更大的野心？
反正召唤已经成功，契约已经立下，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魔王掏出探知水晶看了看，不管法师阿莱特是什么样的人，至少他还挺有趣，手长得也很好看，现在我有求于他，他也有求于我，只要我多加小心就好。反正狡猾的人类从来不是魔鬼的对手。
3
和龙血宝石有关的文献非常多，而且每本都厚得吓人。魔王把全身镜搬到书桌前，左下手拉着法师的手，两只上手在法师的指导下慢慢翻阅古籍。
法师说并不需要把书全读完，这让魔王放松了很多。魔王要先读一遍索引，然后阿莱特会告诉他需要细读哪个部分。
“其余部分就不用读了？”魔王问。
“暂时不用，”法师说，“凡事都分轻重缓急，对付那个术士是目前最迫切的事。至于文献的其他部分……将来如果您有空闲时间，可以继续为我读一读吗？”
“如果有时间，当然可以。”魔王没把话说得太死。读书还是挺无聊的，万一将来他不想读呢。
三天过去了。魔王听过，人类每天要把一半的时间用来睡觉，这太浪费了，简直不可思议，不过法师阿莱特没有睡这么多，他在这三天中精心准备法术、设计能与龙血宝石抗衡的魔法物品，累了就趴下小憩，醒了就继续，好像一共只睡了十几个小时。
有时他的手还被魔王握着，他就这么睡着了……魔王用左下手继续托着人类的小手，左上手和右二手忙着熟悉各类魔法物品——他身边已经堆了好多不同功效的卷轴、法印模具、强化法器……全都是阿莱特提供给他的，可以为战争提供助益。
法师说，魔鬼为武器与防具附魔的方式太单一，基本只依靠含有力量的宝石，而人类不是这样，人类施法者有一套流程成熟的附魔方式，能把不同的法术效果永久融入武器和物品。于是，法师加班加点地提供各类法器，还把附魔过程浓缩在触发术里，由卷轴转移给魔王，让魔王去对兵器施展……经过施法者的强化，即使魔城没有龙血宝石，也能够与魔鬼术士的军队抗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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