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云生已经想好,他不可以慌张,他手中还有五千人马供他趋使,就算踏平驻马村,他也要把莲起找出来。
小武回向着段云生,心底却是想到他的老父,他的妻子,他那可爱的儿子,还有刚出生绵软如糕的女儿,牙一咬,吸了一口气,小武扬声道:“主子,里头有东西,可小的猜不出是什么。”
段云生闻言心头一跳,说不出是惊是喜,转头看向李项曲和赵谨言,他是不可能下那粪水池搜,如今最可行的便是李项曲派兵下去搜。
李项曲见段云生的样子马上就反感了起来,这是要他派人入粪水池里搜吗?他的兵马可是曾经数次击退外敌的狼虎之师,是整个国家最骁勇善战的一群,这要他的兵进粪水池,莫说他的兵愿不愿意,他李项曲第一个就不愿意。
李项曲不表态,段云生有些烦,转身走向小武,不想那呛鼻的味扑面而来,忍住提臂遮鼻的冲动,段云生心想,小武未入那污池就沾了一身气味,这要叫小武下池,那也未免太强人所难,别的不论,小武对他一向忠心,做事体贴入微,他用小武从来不用再分心点醒或提防,若此番真叫小武下池,小武肯定心里有怨,换人他也用的不顺心,况且他还有那么多见不得人的事握在小武手里。
这样也不行,那样也不通,段云生越想便越烦乱,忍不住闷声一喝,抢过休息一旁弓箭手的弓箭,咻咻咻…对着池水射出十多箭,直至箭桶里无箭才罢手,段云生紧盯着湖面看了好一会,才叹了一口气往回走。
“李将军,段某以为应无人躲在池中,段某适才射了那么多箭,可是池面并未见血水,应无人躲在池底,不失将军与师爷是否安排好伤员去向,如果已有安排,请速整队出发,咱还有一个驻马村要搜。”
说完,段云生便跃上马,双脚一夹,驾着马匹往前走去。
赵谨言望着段云生远去身影叹道:“这段云生相貌堂堂,有计有谋,能屈能伸,只可惜一心只贪恋权势。”
李项曲也望着段云生离去的方向,撇了撇嘴不屑的说:“那厮那里可以称的上相貌堂堂?分明利欲薰心,一脸丑恶。”
赵谨言回头望向李项曲,见他样子便知他孩子心性又起了,也不与之争辨,只是忙着安置伤员,以及整队再行之事。
待军队走后许久,那粪水坑里爬出两个泥人,一人手臂和腹部各中一箭,一人背上中了一箭,那便是莲起与傅敬尧。
顾不得身上的脏污,两人一爬出泥池便呕了起来,吐到后来肚子里已经没有东西可以吐,呕出来的全是胆汁,又苦又腥。
吐了好一会,傅敬尧终于缓过一点,虽然还是频频想吐,但至少可以行动,他抹了抹脸,只是手上也都是污物,怎么抹脸上都是脏的,连要睁开眼睛都难,见状傅敬尧干脆直接把脸压在地上左右磨擦,希望藉以蹭掉脸上的污物,这次效果比用手抹还好点,至少蹭到干土上,那湿烂的粪泥都干了,接着傅敬尧勉强能睁开眼,见到莲起臂上及腹部各中一箭,眼睛张不开,却半跪半趴在地上拚命的呕,傅敬尧的心拧了起来,他心中的莲起是仙人,怎么可以落到如此狼狈的地步?
☆、只能希望四曲哥早点来
不顾自己臂上也中一箭,牙一咬,把箭拔了,傅敬尧忽略那一痛,疾奔到十多步以外的菜园里,那菜园里有一大缸,傅敬尧知道缸里有水,那是叶玉真为浇菜所储下的雨水,奔到大缸前,拿起瓜瓢,傅敬尧冲回莲起身旁,当头一浇,莲起终于可以睁开眼睛。
没看到便不知道,看了到才知道彼此的情况有多狼狈不堪,莲起望着傅敬尧,心有惊愕,有不忍,有不甘,有忿恨,他们到底是做了什么,居然要弄到这种地步?
“莲起,把眼睛闭上,我再帮你冲冲。”
一连浇了五、六瓢,莲起的脸才完全露了出来,但发和身体仍多处沾着泥粪,傅敬尧与起了瓢还想往莲起身上浇,莲起按住了傅敬尧的手,指了指他的脸,傅敬尧拨开莲起的手,不想理会莲起的动作,莲起一急,张口欲言,话未出,又是接连干呕,呕完连坐着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侧躺卷曲在地。
傅敬尧见状想要去扶,可手一伸又见自己的手脏的比地还脏,连忙收回,看着莲起急道:“莲起,你别急,我冲我自己,我也把自己头脸给洗干净,你别急,别说话啊。”
话一完,傅敬尧连忙冲到缸边,哗哗哗舀了好几瓢水当头冲下,眉眼颊肉总算都干净了,但那缸里的水却是少了很多,想要将莲起洗净却已经是不可能的事。
走到莲起身边,莲起已经止住了吐,只是捂着肚子上中箭的地方急喘着,傅敬尧举起手中的瓜瓢狠下心对着莲起道:“莲起,你中了两箭,我要把你中箭的地方先冲干净了,我怕你伤口烂。”
莲起若有似无点了头,傅敬尧便把最后余下的水,都浇在莲起受伤两处,可惜水缸里的水有限,那粪泥倒像会自己再生似的,怎么冲也冲不干净,浇得只剩缸底一点点水,莲起中箭两处的衣裳还是不见原色。
傅敬尧看看莲起,看看瓜瓢,又转头看向水缸,一脸焦急,莲起扯扯傅敬尧的袖子,指了指树上,傅敬尧一时没有会意过来,以为树上有埋伏,连忙拖着莲起往草丛里躲,傅敬尧心急,顾不上地上有尖锐的石块,莲起磕的痛喊出声。
“莲起,对不住,我是要…,那追兵…,不,是我怕…那个我…。”
莲起对着傅敬尧摇摇头,示意自己有话要说,傅敬尧附身过来,才发现莲起真的一点声音都没有了,出来的只剩气声,比初生的猫狗还弱。
“找…小甲、小乙…咳咳…咳咳咳…。”
莲起话一出,傅敬尧才发现自己完全把小甲、小乙给忘了,不禁懊恼自己平时总嚷着小甲、小乙和他们是一家人,有时还会不禁感叹莲起的冷情,如今危难之际,第一个把小甲、小乙忘的就是他。
不知傅敬尧内心里的百感交集,莲起又扯了扯傅敬尧的衣袖让他附身过来,“换衣裳,旧的…埋…掉,擦身,换衣,躲,小甲、小乙,白狼裘衣,找…吕四曲。”
莲起虽然说的断断续续,但傅敬尧还是可以理解其言内容,只是,他有点担心,他担心的不是吕四曲,而是叶玉真和叶玉明,追兵往山下去,第一个遇见的平民住家必是吕四曲的家,而吕四曲一家一定猜测得到追兵要抓的是莲起,吕四曲这人傅敬尧信得过,但叶家姐弟傅敬尧实在没有把握,
想当初,出手救人的是吕四曲,吕四曲扬言要娶叶玉真,他态度却是有所保留,甚至倾向反对,要说有什么,也只有他帮着出束修费这件事,但是这也是锦上添花的作为,那时叶家姐弟早已衣食无缺,所以对叶家姐弟来说,他们之间并没有过命之情,而此事却可能让吕四曲惹上麻烦,妻以夫为天,只怕叶玉真为保全吕四曲,有出卖他们的可能。
只是,再看莲起的样子,那张白得发透,已经可以看见颊下血管的脸,让傅敬尧发现自己似乎别无选择,再不为莲起清理救治,只怕莲起活不过今晚,两害择其轻,傅敬尧只好起身轻唤小甲、小乙。
不久,远处树木轻晃,由远而近,直至傅敬尧身前那颗停下,接着就见小甲、小乙从树上滑了下来,小甲、小乙一下树就要往傅敬尧身上跳,傅敬尧一惊,连忙闪身,他这一身粪水,如果连小甲、小乙都沾上了,那可要怎么清才能清的干净。
做出阻挡的手势,傅敬尧连声要小甲、小乙停下,待两猴停下,傅敬尧才松了一口气,连忙把适才莲起指示的事交代给小甲,傅敬尧话完,小甲接过只包着白狐裘的那个袍袱背在身上,傅敬尧紧张的握着小甲的手再三寻问:“小甲,你听懂了吗?去找吕四曲,把袍袱里的狐裘让他看,告诉吕四曲我们躲在这里,你懂吗?小甲,你懂吗?”
小甲拍拍傅敬尧的手,接着先指了山下,又指了袍袱,再做了喝醉酒的样子,见状傅敬尧心头大石才落下,小甲真是听懂了,小甲唯一喝醉那次,便是吕四曲上山与两猴斗酒那次。
小甲走后,傅敬尧便依着莲起的意思动作,只是莲起身上有箭,要脱衣裳难免会动到伤处,每动一次伤处傅敬尧的眉头皱的比莲起还深,但他的手却是没有慢下,因为他知道,他越是犹豫,莲起便要受越多折磨。
看着莲起那白如玉脂的身子,傅敬尧的眼泪流了下来,他曾经妄想过无数次,祈求着有一天莲起甘心为他衣衫尽退,可现在傅敬尧却宁可不要,莲起的手臂甚至被箭给穿透,而腹部那处伤口更是不停的惨着血,傅敬尧一边哭一边暗暗祈求,他宁可一生一世不得触碰莲起,也不愿见莲起现下这个样子。
脏衣服可以撕,所以还勉强脱得下,但要穿上干净的衣裳就成问题了,那腹部一箭,手臂一箭,就明晃晃的横在那里,任傅敬尧想破脑子也没办法把衣服套上莲起的身子,现下身上都脏,又没有大夫没有药,拔出来只怕会更严重,唯一的方法只剩折断箭杆。
这点,莲起也知道。
“把箭折断,我不疼。”
莲起话一出,傅敬尧的眼泪又往外冒,看着那几乎让莲起咬破的下唇,那有不疼的可能。
“好,折断,莲起,你忍…着点。”
“忍”字一出,傅敬尧便用力折断莲起腹上那箭,莲起尖叫出声,立马把手指伸到嘴里咬住,身子挺起又落下,眼睛半瞇着,似是连张开眼睛的力量都没有,傅敬尧见状万般不舍,只是臂上还有一箭,能怎么办呢?
除了再折断,别无它法。
“莲起,折完手臂上的箭就好了。”
莲起点头,傅敬尧用力一折,莲起张嘴尖叫,但连伸手捂嘴的力气都没有,还好此次尖叫的声音小了许多,傅敬尧看向莲起脸,莲起叫完连眼睛都闭上了,整个人就像昏过去了一样,若不是胸膛仍有起伏,傅敬尧甚至忍不住要往坏里想,他伸手轻抚着莲起的脸,轻声唤他。
“莲起。”
“嗯…。”
声音甚至比初生猫狗还弱,几乎听不到,莲起本来想睁开眼睛看看傅敬尧,让傅敬尧安心,可惜他办不到。
傅敬尧的泪又冒了出来,一边擦泪,一边觉得自己无能,谁都顾不上,谁都护不了,他哥哥是这样,莲起是这样,吕四曲也一样,没一个人他能护的周全。
“吱吱。”
小乙的叫声打断了傅敬尧的自悲自弃,他闻声转头,便看到小乙拿着瓜瓢试着要往缸里舀水,可惜水缸深,小乙怎么搆都搆不到,就见牠试着往下再往下,眼见就要翻进缸里,傅敬尧连忙阻止,“小乙,不要,那缸里的水脏了不能用。”
刚才他用缸里的水给莲起擦了身,接着又擦了他自己的,那水已经脏的不能再脏,完全不能再用,傅敬尧话完,小乙看了看缸里,又看了看傅敬尧,再看了看缸里,接着便把瓜瓢顶在头上,四肢并用的爬回傅敬尧身边。
“吱吱。”
小乙把头顶上的瓜瓢拿下来,倒扣用力甩了两下,又指了指傅敬尧的手脚,傅敬尧见状不由得发自心中一笑,抚了抚小乙的头,水缸里的水本来就不多了,帮莲起擦完身子,整缸的水已经呈现黄浊,傅敬尧只能勉强把脸和手掌擦干净,其它地方,都是有抹过就算数,这样当然还是脏的,小乙估计是看见了,想要找水给他擦干净。
“我没事,只能希望四曲哥早点来。”
傅敬尧望着下山的路,盼望着小甲早点带着吕四曲上山,可是,等了近三刻钟还是没看到人,傅敬尧估算了一下,就那点路,小甲下山说不定用不上半刻钟,带着吕四曲往回上山也不用花一刻钟,绝对没有理由等了三刻钟还不见人影上山,虽然不愿意去想,但事到如今傅敬尧也不得不去考虑这个可能性,那就是吕四曲不愿意帮他。
再望着下山路一会,确定还是没有人上山的迹象,傅敬尧看着莲起那越来越苍白的脸,还有手臂及腹部上原是淡绿,如今染了血却变紫色的衣裳,决定不能只是坐着等人来救,牙一咬,傅敬尧对着小乙说:“你在这儿守莲起,见到有人来你就叫,如果有人把莲起带走,你就跟着,沿路丢石子,懂吗?”
傅敬尧一连跟小乙说了三遍,还演练了两次,才下了决心离开莲起开始自救行动;
傅敬尧先捡了一些白色小石子摊开手让小乙看,接着才塞进袍袱里让小乙背着,然后尽可能的从附近拖了些大点的残枝树干,把莲起所处的草丛掩盖的更隐密,莲起有伤,又是箭伤,傅敬尧不想移动他,只怕腹中的箭头会再造成更多伤害,只敢用剩下的衣裳垫在莲起头下,希望能让莲起更舒适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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