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牵永世 作者:子夜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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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不是觉得我不穿鞋很奇怪?”
看到傅敬尧盯着自己的脚不放,莲起以为傅敬尧这是觉得他亦着脚奇怪,以前段云生也觉得他赤脚怪又无礼,老唸着他让他穿鞋,但是莲起就是觉得穿鞋脚闷又不舒服,一直不肯穿,让段云生老是摇头弄得两人心有芥蒂,后来段云生不再回来山里,只留下一对白玉鞋,莲起倒是开始穿起了鞋,任那过小的鞋磨破着的他脚,好了又再磨破,让他无时无刻痛着。
他又是什么时候开始不穿鞋呢?
莲起这才惊觉他没穿那双白玉鞋。
“不是,我觉得大仙你不穿鞋好看,以前你穿鞋眉头老是皱的紧紧,也不笑,不穿鞋的时候你常笑,好看多了。”傅敬尧没敢说出口的是,不穿鞋他才能看得到那双美的让他想含在嘴里的脚。
“我穿鞋时老是皱眉?”
“是啊,我刚到吞人山时大仙你就穿着鞋,那时你眉头从没舒开过。”
莲起只知道那时自己的脚不时痛着,想着段云生时痛着,不想段云生时痛着,痛久了,也不知道是脚痛让他想起段云生,还是想着段云生让他痛,就如他现在竟不知自己何时开始不穿鞋,不皱眉。
“我什么时候开始不穿鞋的?”
“就是大仙你去为我采治喉咙的药时…啊…,那双玉鞋被我…。”傅敬尧也搞不懂,为什么那时莲起一眨眼就不见了,却在地上留了双玉鞋?他还觉得奇怪,这施法瞬移衣服能跟着走,为啥鞋没跟着走?那玉鞋看起来就不便宜,当时傅敬尧喉咙虽痛着,还是拖着身子尽快把鞋藏起来,他怕如果有人经过会对玉鞋起了贪念。
“别说,就这样好了。”今天到此为止,莲起还不曾想起段云生,他觉得这样很好,因为段云生总教他痛,痛得他竟觉得不痛是种奢侈。
不得不承认,他想要…不想起段云生。
“好,那咱再说好吃的红薯。”傅敬尧嘿嘿笑了两声,舔了舔嘴唇,又搓了搓手,那一脸明明白白的馋像,看得莲起都笑了。
“其实我觉得,用荷叶包着红薯再糊上泥巴直接丢火堆里是最好吃的,红薯上还会有荷叶香,可我哥说那样脏,所以咱就不包荷叶、不糊泥巴了,免得弄脏大仙你的手。”
傅敬尧回头抓起莲起的手,看了一下又说:“你这手真是我这辈子看过最好看的手了。”
“真的?”莲起开心的笑起来,他是花嘛,花都喜欢别人赞美的。
“真的,大仙你也是我这辈子看过最美的人,比我娘还美。”傅敬尧捧着莲起的手,那表情就好像捧着什么稀世珍宝一样,用着无比虔诚态度,以另一只手以指腹轻抚的莲起的手背,从指甲摸到指节,感受指节处的皱摺,傅敬尧在心底感叹,怎么会有人的手能美成这样呢?就连指弯这一丘一丘的皱摺看起来都是美的。
莲起被挠的有些痒,忍不住缩缩脖子,但手还是伸长着任傅敬尧握着,傅敬尧看莲起的样子,只觉得他比邻居三岁孩子还要可爱,以前他总爱逗姨母家隔壁那个不满三岁的豆娃,小豆娃怕痒,但傅敬尧就是喜欢呵她痒,看她缩着脖子笑,看她看见自己从怀里掏出菜包子时瞪大眼的一脸不敢置信的样,看她伸手接过菜包子时又惊又喜的笑,可惜后来日子越来越艰难了,连姨母家都吃不上一顿饱,傅敬尧也没有余粮可以分给小豆娃。
傅敬尧想着想着心头就难受了起来,他离开姨母家时已经很久没有看过小豆娃了,他想小豆娃肯定是让她家人给卖了,卖了好,卖了也好,想起离开前几日空气里那飘散着的肉香味,傅敬尧真的非常希望小豆娃是让家人给卖了,卖了,虽然苦一点,但至少还有机会长大。
“你怎么突然难过了起来?”
傅敬尧抬起头,就看到莲起瞪大了一双水盈盈的大眼在看他,傅敬尧忍不住笑,他觉得莲起真像豆娃,藏不住一点心思,笑的时候脸上像开了朵花,愁的时候便乌云蔽日阴阴凄凄,现在脸上就是写了个大问号。
“我想起豆娃。”傅敬尧挤出一个笑,莲起倒觉得这傅敬尧笑了比不笑看起来还哀伤,“豆娃是我姨母家隔壁一个小女娃,长的可可爱了,她还不会爬时我就抱过她,乖的很,不哭不闹的,也像你一样怕痒。”
“你想她,何不下山去找她呢?”
傅敬尧摇了摇头,低头不语,莲起想起他也有个想念却不能去找的人,抽回了手,越过傅敬尧走到前头,往山下望,莲起指着山下一处半倾的矮土墙,他轻声的说:“那里就是我跟你说过那个猎户阿生的家。”
莲起望着那个已经看不出原貌的地方,也有些难过,那小屋是猎户阿生和他的妻子一砖一瓦给堆起来的,他看着他们到山里来,看着他们一日一日的筑起了房子,看着阿生知道妻子有孕时欣喜若狂的样子,看着猎户的妻子肚子一天一天隡起,要生那天猎户妻子喊疼喊了一天一夜,莲起也紧张的揪紧了胸口的衣裳,婴儿哇哇哭出第一声时,莲起也跟着松了一口气,他看着大狗子那孩子学爬、学走,皱着眉头想女人给孩子哺乳不知道疼不疼?后来那大狗子大了,顽皮的老是惹得猎户妻生气,藤条打断了一条又一条,莲起就满山的去帮猎户妻找粗点靭性强的藤,打的大狗子满屋跑,打到后来大狗子泪眼汪汪,莲起看的心不忍,于是又施了法让大狗子打不疼。
☆、我这不就是看你难过没话找话嘛
猎户妻在潭里的那张脸又浮了上来,像是在问“你当时为什么不救我?”,莲起摇摇头,别开眼,因为他给不出答案,其实就连莲起自己也不知道,当初为何会只坐在窗前吹箫任阿生之妻落水溺毙?就如同他永远都搞不懂段云生为何宁可熬夜不睡也要砍竹为他造屋,后来却又不肯同他住在竹屋里一样,任是莲起想破头,也想不出个答案。
“大仙,别想了,那猎户的妻子不是你害死的,是她自己失足,那不关你的事,咱回家去烤红薯,红薯可好吃了。”
莲起回头望着自己的手,因为傅敬尧正握着他的手,傅敬尧手掌的温度很高,不像他老是凉的,段云生的手也比他高温些,但就没有傅敬尧的温度来的热,傅敬尧一握上他的手,会让莲起有一种置身于暖泉里的感觉,那微热的温度,能从掌心传到他的全身。
“你还吃的下?”早上莲起才看着傅敬尧吃了四颗苹果,和两条手臂长的烤鱼。
“嘿嘿。”傅敬尧抓着头憨笑,其实他吃不下,但他不想看到莲起自责的样子,所以只好没话找话说,他笨拙,不懂安慰人,以前想讨好哥哥时也总只是会拿吃的给哥哥。
莲起皱了皱眉,嘟起了红唇不悦的说:“为了求延命吃东西情有可原,如果不饿只因馋嘴而硬吃,那不只伤身,还浪费了那些植物的命吶。”
虽然莲起不高兴的样子也很美,但傅敬尧还是希望莲起开开心心的,于是他赶忙着解释,“不是啦,大仙,我这不就是看你难过没话找话嘛。”
“你怕我不开心?”
傅敬尧看着莲起马上就漾开的笑脸,心想,大仙怎么像个孩子似的?这一会难过一会笑,变脸的速度比他姨母那十一岁的女儿还快。
“你关心我吗?”
“关心。”
“你会像城里屋子最大那户人家一样天天对着我浇水说活吗?”
这话还真把傅敬尧问懵了,什么叫像城里屋子最大那户人家一样天天对着我浇水说话?傅敬尧脑子转了一转,皱着眉头问,“大仙,你是渴了吗?”
莲起没好气的撇撇嘴,伸手用手指弹了一下傅敬尧的额,“你才渴。”
傅敬尧不恼,只是烦着自己到底是怎么把大仙又给惹怒了?他觉得有点丧气,天很热,太阳照得他冒汗,他吞了口口水,嘴里还是干的,直觉反应拿起系在腰上的装水的竹筒,只是手才举到嘴边,傅敬尧马上就想到莲起也跟他一样很久没喝水了,而且莲起说他是莲花化成妖,花嘛肯定比人更需要水,以前哥哥养在那些破碗破盆里的花,夏日一天不浇水就会蔫蔫的,于是傅敬尧手转了个方向,把竹筒举到莲起脸前笑着说:“大仙,喝水啊。”
莲起看着脸前的竹筒觉得头顶都要冒烟了,莲起禁不住想如果现在说话的是段云生,段云生肯定懂他在说什么,只是这样一想,想着,想着,莲起的心情就更坏了,因为他也想起段云生下山那天甩开他的手,在马车上别开脸冷着声说:“这次离开,我不会再回来,我们的相遇本来就是个错误,莫说人和妖本来就不可能,何况你还是个男儿身。”
心头正烦,看着眼前的竹筒更烦,不是才说过不渴吗?难道连人话都听不懂了?还是因为他是妖就要这样欺他?什么叫做人和妖本来就不可能,何况你还是个男儿身?那到底是因为他是妖才要走?还是因为他是男儿身才要走呢?说到底凡人根本就理不清自己要什么,空有一颗心却不知心底想什么。
“说了我不渴。”
莲起伸手一拍,竹筒摔落,水漫了一地,莲起恨恨的瞪着傅敬尧,而傅敬尧只是惋惜的看着地上的水,他很渴,而且他还来不及喝上一口吶。
傅敬尧急急忙忙的捡起竹筒,可惜把整个竹筒倒过来也倒不出一口水的量,竹筒里的水九成九都都洒在地上了,入到傅敬尧嘴里的仅剩两三滴,傅敬尧在太阳下走了那么远的路,又花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挖红薯,他实在渴极了,那两三滴的水当然不能解他的渴,喳吧喳吧了几下嘴,嘴里依然干巴巴,看着那漫了一地的水,要不是莲起在,傅敬尧真想立马伏到地上舔地上的水来喝。
“你不会是想舔地上的水吧?”
莲起瞇起眼睛,心想这凡人小孩如果敢说是,他就招个倾盆大雨让他喝个够,还好那孩子摇头了,莲起从鼻子哼出长长的气,斜眼看着傅敬,这不仔细看还好,一仔细看才发现这小孩还真是脏,连穿黑色的衣服还能看的出脏可见有多脏,这下傅敬尧虽然没伏到地上舔水,但是莲起还是非常想招来大雨,他真想帮傅敬尧洗一洗。
“大仙,我就是再渴也不会在你面前趴到地上伸舌头舔水喝,你放心。”傅敬尧抓着后脑,憨憨的笑。
莲起吸了口气,觉得整个人都着火了,原来这小孩真的想趴到地上舔水喝,这是人还是狗?
哗…。
心念一起,雨就来了,傅敬尧伸着右手呆望着天,这一秒前还出着要晒死人的大太阳,怎么下一秒就下起大雨?看着雨滴滴到莲起墨黑的发上,脸上的雨水汇集在下巴落下,傅敬尧连忙脱下身上唯一的上衣,一甩就甩到莲起的头上。
莲起完全没料到傅敬尧会这样做,完全没有防范,顿时觉得眼前一暗,一个不好闻的味道冲进的鼻腔里,呛的他难受。
“你做什么?”挥开衣服,莲起对着傅敬尧大叫。
“盖着。”
傅敬尧一心只想着莲起身子那样单薄,要是淋了雨着了风邪可就不好了,于是立马拾起了地上的衣服又盖回莲起头上,并把两只手压在莲起肩膀上,傅敬尧不及莲起高,没办法拥着他,只能推着莲起跑。
“我不要盖,这衣服好臭,你几天没洗了。”
“再臭总比淋雨感染风寒好,盖着。”
☆、听话,这不是可以任性的时候
莲起降世虽然已有两百余年,但是真正有实际相处经验的人只有三个,一个是老和尚,一个是段云生,最后一个便是傅敬尧。老和尚虽然老是跟莲起牛头不对马嘴的对话,莲起也永远都听的似懂非懂,但是老和尚看上去就是仙风道骨样,就算话的说让人抓不着头绪,直觉也会认为其言背后必有深意。
再来,段云生出生世家又系出名门,文武皆备,举手投足皆彬彬有礼,说起话来不只用字遣词斯斯文文且时不时引经据典,成语名句更是随手捻来就有,还有点小聪明,总能指古说今的回答上莲起每一个问题,解开莲起每个疑问,教莲起钦慕的很。
而傅敬尧嘛,从第一眼就不对莲起的盘,莲起喜静,傅敬尧却天天对着山神庙吼,莲起喜欢干净整洁,傅敬尧身上这身衣服从没换过,莲起话说了九成都没能会意过来,现在又把脏衣服往他头上套,莲起真觉得傅敬尧是这整个人间最脏又蠢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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