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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浮图 作者:白墨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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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情有独钟 虐恋情深 江湖恩怨 报仇雪恨

  就算苏暮秋想要出气,让顾雪衣掉进了潘鬓牢笼之中,但千不该万不该,她不能将傅少棠也算计于其中。
  那小小鲛人逃便逃了,囚便囚了,又怎会被他放在心上?至于明月楼上一番纠葛,前尘旧因,当时他又怎会知晓?
  孰料苏暮秋仿佛认定他想要放出那鲛人,冷然道:“我怎么就胡闹了?方既白,你想都不要想。我既然将他们囚下去了,就从没想过放他们出来。”
  唇上被咬出血痕犹自不知,苏暮秋死死盯着他,如若实质目光犹比针尖麦芒,尖利刺骨。倘若她是身负目灵的灵修或者学过瞳术,这般的怒意足可使人受伤了。
  然而诸般种种,于方既白心中,却唯余荒谬。千思万念从脑海中匆匆划过,到头来,只剩的一个念头:苏暮遮谦谦君子,端方如砚,怎会生出这般一个妹子?
  他飞掠上前,暗拍这块巨石,方才苏暮秋便是不知道按到哪处,地面凹陷将傅少棠两人吞进去。然而他仔细摸索良久,也并未察觉到有甚机关。他心底疑惑不禁转头,却见一旁苏暮秋目含讥诮。
  苏暮秋方才见他上前便退到一边,此刻见他做了一番无用功,冷笑道:“我若是你,早早就放弃了,才不会在这里白费一番功夫。”
  方既白不觉气恼:“暮秋,顾雪衣也就罢了,你可知道傅少棠失踪在这里的后果?”
  ——渊山一怒,有谁承担得起?
  “傅少棠本来就传言死在了南荒,失踪在这里又有什么打紧?”
  “这几日小镜湖早传遍了渊山传人已至。”
  “哦?他们可曾亲眼见过他?”
  方既白一滞,这几日傅少棠闭门不出,只见过寥寥几人。虽然传言甚沸,但恐怕大多人都心有疑虑。
  苏暮秋焉能不知他心中所想?道:“只要你不说,自然没人知晓,小镜湖上上下下,还没有背上欺主的下人。”
  时到这般,也不忘了刺一下方既白。
  方既白道:“那渊山山主呢?”
  苏暮秋目露疑惑,似在思索,忽而恍然道:“你说风挽裳?谁知道那个老婆子是不是还活着,说不定早就死了哩……不过一个武修,有什么大不了?”
  方既白倒吸一口气,一时间竟不知说她无知者无畏还是愚不可及。眼前少女明艳无端,一片秀山丽水也不及她容颜,恐怕无数人初见便会倾倒在她红罗裙下,然而她的行事作为,却可将这无边丽色毁的干干净净。
  这般语带贬义的形容渊山山主风挽裳。
  即便是方既白师尊、东莱太初的宗主,当年教他灵术带他入门时,言及渊山,也曾对他说过,自己面对风挽裳并无全胜把握。
  他与傅少棠同处炼气,他习灵术傅少棠习剑,而若真交手,方既白自忖,并非其对手。
  华池数年前便已臻入炼虚一境。
  而风挽裳……不过区区炼神。
  少女面上犹自带着不耐,方既白一声叹气,凝神敛思,终于勉强心平气和说话:“暮秋,不要淘气了。你可想过这样会给你哥哥带去多少麻烦?把他们放出来吧。”
  “我偏不。”苏暮秋仰头,倔强道,“你为何认为我能将他们放出来?傅少棠死在下边儿,没人与你在辛夷花会上争夺,岂不是好事?一年之后便是稷下大比,少了一个能威胁你的对手,你难道不欢喜?”
  “苏暮秋!”
  这当真是触到了他的逆鳞,盛怒之下,语气犹若裂金碎石。
  “难道我说错了?华宗主对你期望有多高,你又并非不知晓!”
  “荒谬!”方既白怒极反笑,“即便我确然想要取胜,也犯不着用这等下作手段。苏暮秋,你当真……当真令人……”
  “我当真怎么了!”
  苏暮秋少见他发怒景象,被骇得瑟瑟,然而想到自己这么做究竟为何,不禁悲从中来——小心翼翼为情郎除去敌手,孰料他并不夸赞,反倒责怪于自己。
  一时间悲从中来,呜咽道:“你趁早死了这条心罢!我是决计不会再让他们出来的了。莫说是我,便是我哥哥也做不到!”
  方既白一言不发,唯余冷然目光。
  “你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以前我偷听我爹和我哥哥谈话,这才知道潘鬓牢里关的是鲛人王族。昔年南荒剧变时抓回来的高手,一开始关押在别处,却险些被他逃脱,后来才囚在这里。这下面以小镜湖水脉灵气作牢,又辅以数种禁断灵力的材料。当年将他关下去,就没想过让他活着出来——只编作天牢地网,教他插翅也难飞!”
  苏暮秋一字一句道:“当年炼虚境都逃不出的地方,绝无例外。”
  
  ☆、第69章 梦中梦
  
  何时,何物,何故?
  此境,此人,此处。
  四下里一片全然的黑暗。
  在这千丈之下的地底,连一点光明都无可追寻,那样沉寂的暗色,沉沉如墨,仿佛进入了某种连时空都凝滞的秘境。
  难以言喻的压抑感环绕四周,仿佛有凶猛的巨兽虎视眈眈,亟待噬人而出。
  顾雪衣紧紧扣住了傅少棠手腕。
  身旁的青年似陷入难以摆脱的梦魇,相接的指腕下,是极轻微的颤抖。顾雪衣蓦地回想起昔年陨星川下昏迷中的那一幕,此时此景,却和当时颇有相似。
  淙淙水声化作可怕的怪物,挟卷着巨大威压,仿佛下一刻,便会铺天盖地压下来。
  “少棠。”
  他轻轻唤着对方名字,伴着缭绕水声阴森的可怖,然而却久久没有回答,唯有相接的手,更紧的攥住了他。
  两人相携,摸索着,缓缓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地底行走。
  空气潮湿得可以拧出水来。
  这座囚牢不知是何时铸成,也不知建造时究竟用了何物,顾雪衣只觉得体内原本就微薄的灵力彻底消失不见。他原本是鲛人,最喜在这等湿润地方生活,但此刻却渐渐难受起来。
  千钧之势沉于顶,无时无刻不予人巨大压迫,于他而言,便如利剑悬于心尖之上,剑刃尚未入体,剑气却已然袭来,逼得自身生疼。
  愁入庾肠,老侵潘鬓。他几乎可以肯定,这鬼地方一定有什么东西针对着鲛人一族,否则自己断不会这般难受。
  这样的猜测他还不敢开口告诉身旁的青年,只因傅少棠不知为何呼吸比平时快了一丝。若是在平日里这当然没有大碍,然而在这个古怪的、不知藏着何种危险的地方,他只能小心翼翼,避免出现任何差错。
  举目皆不见,连灵力也被缠绕上了无形的枷锁,唯有凭借感觉前进。
  雪浮图的气息若有若无,他只能竭力辨别,在这暗沉的地底寻觅道路。
  顾雪衣深吸了一口气,体力流逝的太快,他几乎连气都要喘不过来。
  永远也找不到尽头的道路,转过一个又一个拐角,走过一道又一道长廊,却依旧寻不到出路。
  不知多久,他忽而一个踉跄,险些跪倒在地上,却先一步被身侧人揽住。
  “歇一会儿。”
  顾雪衣点点头,靠在对方怀里,低低的喘息。傅少棠若有所觉,内息沿着相搭的指腕传入,终于让他好过了一些。
  然而顾雪衣抬头环顾,除了身侧青年温热气息,什么也感受不到,这让他不可抑制的恐慌起来。
  “少棠。”他想要制止青年继续传入内息,却被对方不容置疑的扣住。顾雪衣摇头道:“这地方太古怪,你小心自己,不要太在意我,你的真气经不起损耗。”
  踟蹰良久,顾雪衣轻声道:“我怕咱俩……走不出去。”
  “我勉强能够感受到雪浮图的气息,但是这么久却还是不知道究竟在哪里。这地方又禁断灵气,苏暮秋将我们骗下来……我怕她,从来没想过让我俩出去。”
  郁结已久的担忧终于说出了口,顾雪衣总算松了一口气。他在黑暗中静静描摹对方容颜,直到温热的气息触过了额头。sk“总会有出路的,别怕。”
  他靠在他怀里,点点头,终于勉强的“嗯”了一声,忧虑却不可断绝。
  这样的黑暗,最易滋生恐惧。
  ——缭绕于心,而生忧怖。
  
  ☆、第70章 寒鸦色
  
  如果不是身侧抓住自己的手,遥远的、忽闪忽现的、仿佛不可捉摸的雪浮图气息,他几疑是梦中之梦、幻中之幻。
  .
  在终于见到光亮时,他几乎以为这是错觉。
  然而视线里确然有一点微光。
  用鲛人秘法歌唱,引得雪浮图一点共鸣,顾雪衣已然没了力气,只能被傅少棠抱在怀里,以精妙身法将速度催到最快,掠过一道道走廊,终于到了此处。
  目光相对的刹那,各自闪过错愕。
  任凭两人做过再多猜测,也没有想到此地竟然囚禁着一个少年,并不大的年纪,连目灵也不大看得出来,然而周身上下缭绕的气息,却分分明明昭示着他身体里流着南荒鲛族的血脉。
  更何况还有浓郁的无法忽视的雪浮图气息。
  相近的血脉让少年并没有流露出敌意,反而是有些好奇地打量着他们。
  即使脚腕被狰狞的镣铐锁住、被精钢铁链锁在棋盘上,也不妨碍他此时朝着他们露出笑容。
  他的皮肤苍白得看不到半点血色,在这千丈地底犹如鬼魅,然而当他笑起来的时候,却宛如风过芳草,没有半点阴翳。
  他似是被关的太久,连如何说话也已然忘记,微微张口,却没有声音发出。少年抿唇,用石子歪歪扭扭地在地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易兰泽。
  幼年时因为不知名的错误被囚禁在此处,暗无天日的年月里,只有一个人,与这地上残局度过。
  也不知此处先前囚禁了何人,散落了无数棋谱,百无聊赖之下,易兰泽只有一个人寂寞地打谱。
  而雪浮图,就被放在这巨大的棋盘上。
  鲛族的圣物被镇在棋盘内的泉眼里,汩汩水流滋生无数奇花异草,甚至有无名植株结果如灯笼,照亮这一方天地。
  经年岁月里,少年渐渐猜到这泉眼里的是无上宝物,被困在这一方棋局里。那物与他极是亲切,他想要破开这棋局将之放出来,但看遍室内所有棋谱,苦思冥想,也依旧没有法子。日夜思索棋局,腹中饥渴之时便采摘异果,竟也被他缓缓熬到了如今。
  顾雪衣看着自己年幼的族人,酸楚得要落下泪来。
  龙骨莲花凋谢,雪浮图失落数年,鲛族被欺凌已久,天可怜见,终于教他在此地寻到了失落的圣物,终于教他在此处找到了遗落的王族血脉。
  禁断的灵力受雪浮图气息影响,轻而易举恢复,甚至比最盛时分还要充盈。
  巧计难解,却可暴力破除。易兰泽解不开这一方棋局,这一方棋局却也拦不住傅少棠手中春水别。
  原本便是取自南荒鲛族的异石,与雪浮图间的呼应岂是万千?
  傅少棠旋身而上,雪浮图内蕴含至理,足以他练就坎水剑道;顾雪衣避在一旁,灵力也探明在这泉眼之下一方暗流,足以三人逃出。
  奇花异果,足解疲劳;充沛灵气,足以调息。
  精钢镣铐,又怎拦得住连山剑道,宝物神兵?
  剑道若成,炼神可期;圣物将取,归期可定。
  至于小镜湖诸人,又有谁料想,千丈之下,却会有这般神奇境遇?
  傅少棠早得一诺,此时再无顾忌。
  春水别一剑之下,镣铐崩,棋盘毁,泉眼汩汩,暗流涌涌。
  潜身而入,再无阻拦。
  自从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水通千里外,唯见寒鸦月色,江天漠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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