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狐 作者:海中一主
Tags:情有独钟 因缘邂逅 怅然若失
段佩容侧躺在地上,呼吸清浅,这么大的冲击力都没有醒来,琉璃的心直往下坠,落不到底。琉璃探了探他的鼻息,只觉得进气呼气都无力,颈动脉微弱地跳着,好像随时都会停止一般虚弱。
琉璃好想哭,他不停给自己打气:我是爷们,哪能掉眼泪,只剩我好胳膊好腿了,我是他们唯一的希望。他深呼吸,对赤虎说:“你一定要挺住,我去找人救你们。”他不敢停留,生命在随着时间消逝,他耽误不得。
其实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知道白月说找一个叫非影的人。他不知道那个人在哪里,长什么样,也不知道现在他们在何处,方圆百里是否有人烟。他什么都不知道,脑袋浆糊一样,像做梦,一个噩梦,他希望醒来时就睡在炼炉宫的房间里,每天照旧伺候师父,法术什么的想学就学点,反正有人疼他保护他。
可是,他心里明白,这不是梦。他机械的奔跑,用足了最大的灵力不停地喊:“非影……非影……你在哪里……”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脚心已经被石头划破的没有一块好肉,却不能让他减缓他的速度,他就这样茫然的喊着,觉得声带都喊破了,声音嘶哑难听,还是一个劲的喊着。
灵力将声音推向远方,慢慢消散,接着又是泣血的呼喊,最终消散在漆黑的夜中。突然脚一下个踉跄,琉璃飞扑出去,狠狠地摔在地上。俊俏的脸蛋上满是泥污,他终于忍不住哭嚎起来,伤伤心心的嚎叫。
“咻”一只羽箭从天而降,贴着琉璃的头皮,整支没入泥土中。琉璃被吓傻了,抬起头也忘了哭,看着一群人从四周的黑暗中缓缓走出,他呆呆望着四周一圈人,个个脑袋上顶着两只狐狸耳朵,手拿弓箭,拉满了弓指向自己。
不是琉璃胆小,他才刚满一百岁,妖兽界还是个水嫩嫩的娃,又常年呆在蓬莱岛,活的井底之蛙一般,没见过这等阵仗,这会真有点被吓傻了,赶忙竖起兔子耳朵,喊道:“我也是妖兽……”突然就觉得自己傻帽了,这些是狐狸呀,他们和赤虎不一样,是没有修过道的狐狸呀,他们是吃肉的。琉璃顿时吓得一身冷汗,赶忙收起耳朵,谄笑道:“开玩笑的……”
为首一个青年走过来,用脚把琉璃的脸抬起来,然后笑道:“白嫩嫩的小兔子,兄弟们,抬回去烤了吃。”
琉璃吓得浑身一哆嗦,豁出去喊道:“我认识一只超级厉害的九尾狐,你们谁敢吃我,他定饶不了你们。”
他一嗓子,果然四周的人都不动了。人群分开,走出来一个高个黑皮肤的男子,一双吊角狐狸眼看着特渗人,他缓步上前,四周人就垂下头,恭敬喊一声:“三爷。”
那个三爷缓缓道:“就是你一直用灵气在喊非影?”
琉璃冒汗,不知道这人是非影朋友还是仇人,只听那人怒道:“我大哥的名号也是你这小屁孩能乱叫的?”
大哥!!琉璃自动屏蔽这人的其他话语,只听得见大哥两字,立即喜上眉梢,从怀里掏出一块牌子喊道:“自己人……”
光线太暗,三爷只看见他手里撰了一个牌子,他慢慢走近,其他人也跟着走近去看,等看清,只听见一声接一声的倒抽气。
时间倒回去,再说白月和流云,此刻各自陷入一滩死穴。
白月双掌蓄力,一排火球往空中飞去,云团上藏着的人全部从天而降。六个人,中间那人一身红衣,少了左胳膊,右手捏着一把又细又长的尖刀。白月感应了一下他的灵气,不免一震,这人战斗力极强。单打独斗,他并不把这人放在眼里,可是……他扫视红衣人身后那五个手下,也不是等闲之辈……白月觉得打不赢就跑是聪明人的做法,并不丢人。
先发制人,这是白月一贯的作风。他双掌合十,合上双眼,这里是狐族的领地,他是狐族的王,这里的生灵还有鬼魂都由他统领。九尾狐又叫灵狐,能召唤亡灵,让那些怨念臣服在膝下。
仙界之人、妖兽和人类不同。人类有三魂七魄,死了变作冤魂,怨念极深,杀伤力极大。仙界和妖界都是元神固体,一魂一魄,死后元神消散,一魂一魄化为花草河流,吸食天界灵气,也许可以重修元神,再次投生,也许就是化为天地一角,静静的在岁月中生长直到枯萎。
可是,九尾狐却能唤起那沉睡在山林间死寂的亡灵,暴增自己的力量,达到以一敌百的效果。
霎时间,天空黯淡下来,原本晴空万里,这会变变作飞沙走石。风呼啸着,夹杂着无数的惨叫、哀嚎,阴气扑面,让人忍不住寒战连连。
白月金色的眼球逐渐变成棕红色,眼皮和眼角泛起了红色的图腾,好像抹了一层女人的胭脂,又像用赤红的水彩在脸颊上精细的描画了一副诡异且神秘的咒符,图腾分布在眼角和额头,一直飞入银白的鬓角。他的身边无数的亡灵在流动,而他更像是个邪魅的孤魂,下一秒就能勾走所有人的心魄。
风柳皱起了眉头,他认出了白月,他以前经常在天界的盛大宴会上见到他,那时的他是狐族的王,不爱说话,坐在席位的上首,却像寒冬的夜一样冷漠。他不是失踪六百年了么,怎么会和那些逃犯在一起?
有趣,当真是有趣。
风柳勾了勾嘴角:“白月大人,你还记得我么?”
白月一身肃杀,眉头轻佻,眼神很是不屑,抿着嘴角看他,虽没有说话,表情却回答了他:你是哪根葱?
风柳尴尬的咳嗽一声,道:“以前论剑时,我和你对决过。”飞禽和走兽互不顺眼已经是千年,为证明自己的强大,便每隔百年搞个什么以武会友的大赛,说得好听叫论剑,说得难听叫互砍。风柳便是论剑的时候与白月同台过,他们年岁相当,都是修的火,当时打的不分上下,最后白月险胜。
风柳一直很欣赏他,后来知道那人失踪,还小小的惋惜了一下。时隔六百年,竟然还能再见,这让风柳为之一振,捏紧了手中的尖刀,对属下吩咐道:“你们去追那断腿的,这人交给我。”
五个手下领命,唤了自己的坐骑正要离开,白月的气流已经推了出去,无数的亡灵顿时嘶喊着扑过来。白月冷冷道:“谁也别想走,你们的对手是我。”说着,足下一点,身子飞了出去,十指成爪,左右挥出金色的气刀。
风柳的手下被亡灵纠缠,挥刀砍杀,风柳则迎面而上,嘴角含笑躲过密集的气刀。
空中一白一红两个身影纠结在一起,风柳的刀在空中翻着剑花,让人眼花缭乱。白月双手为刃,挥出的气刀仿佛有着生命,不仅化解了风柳的每一个杀招,还绕过剑身袭向风柳。
风柳身体在空中翻转闪躲,他失去左臂,每次旋转闪避的时候身子都会不自觉的右偏。白月也不给他喘息还击的机会,飞出去的气刀越来越快,越来越密集,风柳一个避闪不急,一个气刀正中胸膛,将他撞飞出去几十米。他犹如一只红色的飞鸟在空中飞翔,剑尖向地面轻挑,身体借着缓冲在空中翻了一圈,落地时后退了好几步,用剑抵住地面才站稳。
单打独斗,以前的风柳便不是对手,失去一臂便更难取胜。风柳咬紧了牙,之前的争强好胜片片瓦解,他的心脏纠在一起,他必须正视,少了一只胳膊的他,不再是当年威风八面的第一战士,他是一只再也不能飞翔的凤凰。
他呼唤坐骑,一个后空翻跃到大鹏的背上,冷笑着看着白月,道:“你果然是一个值得一战的强者,念在你我曾一同论过剑,我惜你是个将才,劝你不要搅合这趟浑水。”其他将士也跟着跃上坐骑,一行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白月收了气,四处飞散的亡灵渐渐沉寂下来,四周又恢复成青山绿水的风景。白月喘了两口气,额际布满了汗珠,他刚才动用了招魂术,对他的灵力和体力都是不小的耗损。以一敌六,皆是高手,不拿点看家本领怕是唬不住对方。短短一柱香的时间,他已经有些吃不消,他想,若是三十招之内拿不下红衣人,他就要趁着有剩余的体力跑路了。
待气息平顺下来,正准备赶路,只觉得远处黑压压什么东西扑了过来,他抬头,只见一只巨大白龙在空中连滚带爬,看见他,铜铃般的龙眼立即弯成半月,边躲避后面的追杀边喊:“兄弟,救我。”
白月看都懒得看他,谁是你兄弟,他心里冷哼,目光却盯着身后追来的黑瞳一行。
黑瞳一把扯过金刚网,合着几人之力用力甩了出去,流云一嗓子赛过一嗓子的惨叫:“白月,你不能见死不救的,我们好歹也是患难之交。”
“低头”,白月喊出这句话的时候,双掌已经推出去了一个巨型火球,火球擦着流云的面颊扑向金刚网,砰地一声巨响,火花四溅,金刚网被巨大的气浪打偏了空中的轨迹,反倒是朝着黑瞳等人的方向盖了过去,哐当一声,盖了一个严严实实。
黑瞳一行人开始惨叫:“快用法术收网,哎哟喂……”
流云翻滚着落地,胡须烧掉了半根,半边脸都被热浪灼的黢黑。“大爷的,你瞎呀,差点正中我的面门你不知道呀。”
白月皱眉哼道:“不知好歹。”幻出一朵祥云赶紧的跑路。
流云变成人形,费力跃了上去,道:“爷没劲了,带爷走段路程。”
白月转身,抬起脚就准备踹。
流云赶忙改口:“好兄弟,白月兄,小弟我累趴下来,带我一截可好。”
“求我。”白月眯着眼看他,依旧是金鸡独立,一条长腿做着准备工作,随时都会踢出去。
流云气的呕血,另外半张没有灼黑的面容也好看不到哪去,憋了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求……求……你……”
勉强过关。白月放下腿,一个响指,带着累趴在云上的流云跑路去也。
☆、非影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段佩容还在打酱油,我晕我太啰嗦了吗,小道士你醒醒呀
白月的云擦着地面飞行。
夜晚寂静的街道,偶尔传来几声小狐狸“吱吱”的哭声,母亲搂着孩子轻轻的哄着,贴着小狐狸的耳朵说话。
白月有些恍惚,金色的眼眸在月色中透着忧伤,这种忧伤由内而外的倾泻,让他显得格外的寂寞。
流云难得没冷嘲热讽两句,背井离乡的思愁,他也是有的。有些时候笑,不代表你就是真的开心。
人这辈子,谁没遇到个坎呢?谁没一个人舔舐过伤口呢?就好比段佩容说的:我之所以笑,是因为我不愿意哭。就好比白月:我之所以不笑,也是我不愿意哭。他们都是强压着心中的痛,让自己在疼痛中慢慢的翻过一道道的坎,一座座的山。
话说物以类聚,流云也是这种人,所以才走在了一起吧。他之所以吊儿郎当,也是很想忘记,忘记过去曾经有过的,忘记过去曾经爱过的,就当自己身来便是如此落魄,也就不觉得自己惨了。不过,至少还有欣慰,就是在浪迹天涯的时候还能遇到这些个和他同命相连的人。他躺在云上,双手枕在头下,哼起了小时候他娘常常唱给他的歌。
白月只是偏着头看了他一眼,没有打断,即使他唱的相当难听。因为这首歌白月也会,也唱过,他那时候屁大的孩子,抱着‘哇哇’大哭的白焱不知所措。奶娘就告诉他:“大王子,您给二王子唱首歌吧,唱歌他就不哭了。”那时候白月小,就已经人小鬼大的顶着一张扑克脸装老成,板着一张脸道:“本王子才不会唱那些女人们唱的鬼玩意。”他说是这么说,后来还是在奶娘唱歌哄白焱的时候偷偷的学了。他那时觉得神奇,他寻了多少稀奇古怪的东西逗白焱,最终敌不过一首歌。于是,他趁着没人,潜入白焱的房中,先在他小屁股上掐了一把,看着白焱“哇哇”大哭起来,他才有模有样的学起奶娘摇晃着那小小软软的身子,语调低吟着唱出那首歌。他看着白焱眨巴着眼睛不哭了,裂开嘴冲他笑,他便也跟着笑了。
白月呼出一口气,耳边依旧是流云走调的童谣,感叹:同样的一首歌,人家要钱他要命呀。(带入本山大叔,噗)
祥云加速了飞行,一路往北,穿过了三个镇子,入了一片密林,一直飞到尽头,在一处陡峭山壁前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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