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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狐 作者:海中一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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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情有独钟 因缘邂逅 怅然若失

  那天,流云也不知道怎么离开的山洞。他一路踩着血水朝山下走去,漫山遍野的魍魉怪尸体。死后的魍魉怪变成了未分化前的模样,不过是一个个普通的青年、少女,甚至还有孩童……
  他走的踉踉跄跄,毫无目的。山腰上,他看见佛驮镇太守胡万良抱着一个死去的魍魉怪在痛哭,魍魉怪还未变成人身,是个人头兽身畸形的怪物。他知道那是胡万良思念已久的儿子,他不是悲悯的人,却觉得满脸的湿润。
  他是没脸见段佩容了……
  他走到山脚,看见了颜煜向他走来。颜煜说了很多,他听不真切,只听见颜煜问他:“今后你要去哪?”
  流云摇了摇头:“我又无家可归了……”他说,泪如雨下,止也止不住。他想,他怎么变成这么爱哭的人了。
  颜煜看着他满脸泪痕,心道定是遇了什么变故,也不多问,拉着他的手,叹气道:“这么大一条黑龙,哭的梨花带雨,被人拿了笑柄,今后够我嘲笑你了。”
  流云任由颜煜牵着走,脑袋里昏昏沉沉,琉璃瞎了,白月没了,段佩容该怎么办呢……
  他其实应该陪到那人身边的,可是他不愿再回到天界,他不愿再看见那些虚伪的脸。
  他本来有一个家……五个性格迥异的人组成……也曾打闹……但是他们共患难……共寝食……互相依偎……
  笑过,闹过,他怀念那样的生活,曾以为他们会相伴到老,他没想过这样的结局……
  白月没了…………
  那么强大的人,昨天还在与他谈话,突然……
  说没就没了……
  杨璐出门,便看见赤虎坐在庭院,怀里揽着琉璃。琉璃蜷缩在赤虎怀里,已经熟睡。
  琉璃虽然活了下来,灵力尽失,双目失明,身体孱弱。若非这些年赤虎的悉心照料,只怕也是活不到如今。
  赤虎见他出来,喊了一声:“十一师叔。”
  杨璐道:“怎么不送他回屋去睡,又不是不知道他的身体。”
  赤虎苦笑道:“他的倔脾气,师叔该知道。他闹着说等你出来,他担心师父受不了。”
  杨璐勉强笑道:“回去睡吧,你师父比你们想象的坚强,他很平静,没事的。”
  赤虎横抱着琉璃进了屋,段佩容坐在床上,面容很是苍白,神色还算平静。
  他望了望两个徒弟,轻声道:“夜深了,快去睡吧……”见赤虎不动,勉强笑道:“我不会想不开的,我会好好的。”
  赤虎担忧的看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许久,低声说:“那我走了……师父……有事一定要叫我……”他转身时突然想起,又道:“白师叔……走的突然……也没留下什么……就留了那么一个物件……这些年我一直放在师父枕下……”说着语调已经有些哽咽,他赶忙咳嗽一声掩饰过去,恭敬道:“师父,你也快休息吧,徒儿退下了。”
  赤虎几乎是仓促逃跑,他完全不敢直视段佩容的眼睛,空洞的让人窒息。
  段佩容从枕下摸出了那只小狐狸,还是白月亲手做给他的。他昏睡了两年,于是最后的记忆中,白月坐在床旁搂着他仿佛就在昨天。
  他捧起小狐狸,指尖轻抚在白色毛发上,颤抖的指尖带动着手臂,最后连身体都在颤抖。
  注了灵力的小狐狸,在段佩容的指尖碰到它的时候,突然就有了生命,跳到床上,扭动着身后蓬松的九条尾巴,和白月的真身一模一样,只是说出来的语调细声细气的,很是可爱。
  “你安心的养伤,天塌了不是还有我吗?你这傻子什么事都愿意自己扛着,当真是瞧不起别人么。你且放心,我当尽力保你父亲周全,这份恩情你只能用一辈子还了。”
  “傻子,等我回家……”
  小狐狸说完了便倒在一旁,变成了没有生机的玩偶。段佩容的指尖摸了摸它的头,它又跳了起来,煞有介事的说了一遍。
  段佩容垂着眼眸望着他,一遍一遍的摸它的头,小狐狸便一遍又一遍的说。脑海中响起白月低沉缓和的声音,“傻子……等我回家……”
  段佩容捧起小狐,将脸埋入双掌,柔软的皮毛贴在脸上。他忍着抽噎,怕会吵醒隔壁的赤虎。浑身的颤抖让他失去平衡,他倒在床上,咬着牙关,眼泪染湿了小狐的皮毛,打湿的白毛一缕一缕的,露出里面中空的囊。
  段佩容越看越觉得心痛难忍,只觉得下一秒便会停止了呼吸。
  “我等你……我会一直等你……”
  他对自己说,对小狐狸说,对着虚无而遥远的亡灵说……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没有意外,下一章完结……我编圆了吗……哎
 
  ☆、月圆人团圆
 
  
  段佩容又开始了老本行,修行炼丹。整日围在他的炉鼎前专研着各式各样的仙丹,一坐就是一天。
  外人都觉得段佩容已经恢复如初,不论是身上,还是心理。就连老十一杨璐也是这般禀告的蓬莱仙人:“师父,你且放心,十三想得透,已经恢复如初了。”
  蓬莱仙人没说话,心里明白着,这孩子他看着长大,越是心里有事,越是装得没事人似的。他去看过段佩容几次,那孩子也是一副疏离的态度,不温不恼,就是淡淡的看他一眼,轻声说:“师父……我累了……真的很累……”下面的话,蓬莱仙人边半个字也说不出口了。
  段佩容日常生活也恢复了过往,一日三餐,又是像模像样的摆弄起来。
  开始,赤虎照着以往的规矩,给慧娘摆了一个空碗。段佩容看了看道:“我娘和我爹终是在一起了,这碗就不摆了。”赤虎‘哦’了一声,正准备撤除碗筷,又听段佩容道:“还是放着吧……”
  赤虎帮着琉璃布菜,琉璃扒着碗里的饭菜,挑剔的一会嫌弃豆芽苦了,一会嫌弃芹菜老了,赤虎闷着头听着,余光便会看见段佩容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其实,琉璃和赤虎都知道那空碗是给谁摆的,都不敢点破,尽量装的没事人似的,逗着段佩容开心。
  日子倒也过得快,夏天的闷热刚一结束,秋风卷着萧索化为冷雨淅沥而下。
  整日的阴湿让段佩容伤处酸痛不已,坐起来都很费力。他成日躺着,偏着头望着门口的角落,飞雪正蜷缩在那里酣睡。白色的毛皮上缀着黄色的细点,时刻提醒那是飞雪,不是那老狐狸。
  琉璃看不见段佩容的表情,乐乐呵呵坐在床前给他讲这两年天界的事情。可是赤虎却看得分明,那眉眼间的倦怠,是对生命透骨的绝望。
  琉璃说:“师父,你知道么?你昏睡的这几年,天界可真是翻天覆地呢。原本先帝传位给三皇子橓,可是二皇子岚却夺了位。啧啧,我一直道那二皇子是个纨绔,哪知扮猪吃老虎,动起手来一点也不含糊。”
  段佩容没有搭话,琉璃侧着脸听见均匀的呼吸声,他知道段佩容醒着。忍了忍心中的难过,挤出笑容说道:“当时大家都说二皇子不敢动手的,毕竟他身上紫菱印记至今没有觉醒,三皇子一死,整个天界的结界便会瓦解,谁也不敢冒这样大的风险……”
  段佩容侧着脸,眼睛迷茫的望着飞雪,透过那轮廓在心中勾勒着那人的影子。他不想昏昏沉沉的度日,连那人都忘记。他的手里捧着那只小狐玩偶,整日的揣在怀里,脑子里也不知道想着什么。
  琉璃还在不停的说,好像只有不停的说着话才能压制内心的不安,说的口干舌燥的时候,才听见段佩容中气不足的声音慢慢响起:“仙界的结界如何了?”
  终于有了回应,琉璃喜上眉梢,跪坐在床上一边按摩着段佩容的下肢,一边说道:“如今的天帝已不是往昔的岚了,当年先帝用最后一搏同祖师爷一起封了魔界,最大的隐患已经除去。天帝在还是二皇子时,便与妖界瓜葛不清,当时争夺帝位时,竟然各部族都是无条件的帮助他;人界这两年还在恢复中,无暇顾及外界纷争……冥界一直归属天界,自然是翻不得大浪,佛界一直是不染尘世,素来不过问外界之事……这夺来的皇位就这么顺理成章的坐稳了……”
  段佩容虽无意听这些,可是心里清楚得很,若是没有蓬莱的支持,二皇子想要坐稳天界,怕是没那么容易。转念间,他便明白,他作为觉醒的紫菱传人,能活到如今,师父应该也受了不小的委屈。他不应该将那些纷争怪罪在师父身上的,若是还有可能,师父一定会想最好的法子。
  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冷漠与无情,伤害了师父的心。他揪紧了心口,困难的吞咽着如鲠在喉在苦涩。
  手上覆盖着微凉的双掌,那是琉璃细瘦的手指。琉璃的身子定格在了过往,那双手纤巧而修长,却柔韧有力。他握着段佩容的双手,将它们捧在手中,轻轻的掰开那一根根因为心痛而蜷缩在一起的手指。
  “你别这样……师父……”琉璃的脸转向他,努力将目光扫向段佩容的方向,黑暗让他的目光顺着段佩容的脸颊落在了枕头上。没有目光的交集,却注视的非常认真。“你骗不过我的,别欺负我眼盲。”他说着,勾起嘴角,笑容不带一丝沉重的牵强。“师父,活着总是有希望的……我那么辛苦的活着,就是想再看见师傅的微笑……即便眼睛看不见,我也能感觉得到……”他顿了顿又道:“不要把你的委屈都憋着,你那样只会让我们更伤心,不要觉得死亡就是解脱,那只是带给最爱你的人痛苦的开始……”
  段佩容望着琉璃,眼眶干涩,他的眼泪在无数的夜晚,尽数落在了小狐狸的身上,已经流干了。
  “我那么辛苦的活着……”琉璃说:“再苦,也请活着……求你了……师父……”
  段佩容哆嗦着想说什么,却看见琉璃突然就痛苦的闭紧了双眼,而后慌张的摸索着下了床。门口的路不长,他却在跌跌撞撞间走了很长很长时间,还走错了方向。等他摸到窗棱稳住身子的时候,再也坚持不住,顺着墙壁坐到了地上,呼吸粗重,已经说不出话来。
  段佩容醒来后,就一直见琉璃笑着,虽然双目失明,那笑容还是依旧纯真无杂念。他成日活在没完没了的苦痛中,竟然都没有注意到琉璃的异样。
  他撑着身子趴在床沿喊了一声‘飞雪’,睡梦中的飞雪耳朵快速的煽动了一下,醒了过来。醒来后的段佩容从未过多的关注它,让它多少心灵受伤,这会见主人喊它名字,一个蹦高跳了起来,三两步就跨到床前。
  没有鞍座无异于是一项挑战,段佩容几乎是挂在飞雪的身上,细瘦无力的右腿拖在地上,到了琉璃身边,身子也滑落下来。
  “琉璃,你怎么了?”段佩容按着他的肩膀,呼唤他。
  琉璃垂着双眼,脑袋耷拉着,碎发遮住了大半张脸。琉璃寻着声音偏了偏头,身子探了过去,将脸贴在段佩容的耳侧。
  咫尺距离,段佩容才看清琉璃的面容,苍白的肌肤下纵横交错的血丝,人还维持了一丝理智,抿着嘴不肯张口。段佩容用手让身子坐直了,一只手撑着维持平衡,一只手将头发往后撩去,露出脖颈上若隐若现的经脉。
  “乖,别忍着。”他轻轻按在琉璃的头颅,让他的嘴唇贴在脖颈上。
  琉璃无法克制那股冲动,他知道对面坐的人是谁,还是忍不住张开了嘴。吸允的非常小心,就像婴儿吸奶一样,轻轻地裹着,满足的允着。
  赤虎进来的时候,差点没吓得叫起来,赶忙过去扒着琉璃的脑袋,强行分开那截细白的脖子。解下腰间的皮囊,对准琉璃的嘴唇,将新鲜的血液灌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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